與此同時,展灝卻已身在書房,一面換朝服一面聽幕僚分析形勢。
“此前皇上不是收到密報,說前朝余孽在梧州一帶出沒…”
“皇上突然急詔世子進宮,很可能是他們已經挑明旗幟了。”
“皇上十有會讓世子您領兵剿滅前朝余孽。”
幕僚所言,展灝行至書房的路上便已想通,對景帝急詔他入宮之意心里已有數。
他反而比較擔心孫妙曦那邊,擔心她要獨自一人適應新環境,擔心她會因那事而生他的起。
他突然離開王府,許多事都無法逐一和她交代清楚,怕是會讓她對他心生誤會,繼而再不肯對他敞開心扉…這急詔來得真不是時候!
展灝心中懊惱,卻不能抗旨不尊。
罷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阿曦能多信任他一些。
展灝換好朝服后卻沒立刻動身,而是取出一把匕首和一個小瓷瓶,毫不猶豫的用匕首在手臂上割出一道小口子,并將流出來的鮮血滴進瓷瓶里,一直待瓷瓶裝滿鮮血方才收手。
他將在書房伺候筆墨的大丫鬟初柳喚來,吩咐道:“把這個送去給世子妃。”
初柳很快領命而去。
展灝這才揉著眉頭動身進宮,走到書房外后卻還是放心不下孫妙曦,思忖片刻將另一個大丫鬟梧桐喚來:“你去璧合堂給世子妃帶幾句話。”
“是。”梧桐低眉順眼的應道。
“就說,‘讓她心煩的那些人,我自會處置。讓她多信任擔待我一些’,”展灝說著頓了頓。想起孫妙曦一連兩世性子都烈得很,且還有潔癖。想了想還是多補了句話:“讓她別相信眼前看到的,等我回來親自和她說。”
梧桐聞言十分驚訝,差一點就抬頭審視展灝———世子爺何時對人如此低聲下氣過?
尤其是對一個女子如此低聲下氣!
這個孫氏看來不是盞省油的燈,才剛過門就將世子爺迷得團團轉,匆忙進宮之際還不忘安撫她。
“記下了?”展灝不放心的確認道。
梧桐急忙打住思緒,屈膝應道:“奴婢記下了,奴婢一定會一字不差的轉告世子妃。”
“嗯。”
展灝說完不再多言,也不便再繼續耽擱下去,立即大步離去。身影轉眼間就消失在長廊盡頭。
梧桐很快跟著離去,但她卻沒有立刻前去孫妙曦住的璧合堂傳話,而是穿過草木樹影,去了另一個院子。
且先不提梧桐的去處,卻說初柳卻是很快將瓷瓶送到璧合堂,由元宵轉交到孫妙曦手上。
孫妙曦一臉疑惑的拿著瓷瓶打量,滿臉不解的在心里嘀咕———展灝無端端的送個瓷瓶給她做什么?
看起來像是裝了什么靈丹妙藥,可她沒病啊…
孫妙曦納悶的將瓷瓶打開,才將鼻子湊過去。就嗅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兒!
他居然送了她一小瓷瓶鮮血!
孫妙曦趴到窗下狠狠的吸了幾口氣,才把堵在心頭的惡心感驅散。
她索性托著臉趴在窗臺思索———展灝又不是變態的六皇子,不可能無端端的送給她一瓶鮮血。
他以往不是送些討她歡喜的小玩意兒,就是送些她用得上的東西…
等等!
她用得上的東西?
孫妙曦內心逐漸有了答案。俏臉瞬間一片殷紅。
她不得不承認展灝很細心很體貼,還很替她著想———若是明兒王妃派來的人收不到元帕,那她這位新入門的世子妃。被人嘲笑輕視倒是其次,恐怕還會立刻被人懷疑貞操。連帶著清譽盡毀!
展灝送的這瓶東西,她還真是她馬上用得上的東西。
翌日。王妃身邊的嬤嬤果然親自過來取走元帕。
孫妙曦前去認親時,見展家諸位都面色如常,對她客客氣氣的,一顆心方才落回原位———看來元帕應該沒有讓人懷疑。
孫妙曦是新婦,頭一天要行“新婦拜堂”之禮,還要照著輩分大小依次敬茶改口,并按照規矩拿出親手做的鞋襪并彩緞,獻給長輩賞賀。
長輩們接了東西后,會再賞給她幾匹彩緞作為答賀。
孫妙曦早上起來,只吃了幾塊點心就匆忙出門,如此折騰一圈,回到璧合堂已餓得前胸貼后背。
她也顧不上換衣服了,往軟榻上一坐,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吃飽喝足后才懶洋洋的進了內室,由元宵服侍著更衣換上家常穿的衣衫。
這時,孫妙曦的乳娘古媽媽笑瞇瞇的進來,稟道:“小姐,王妃命人送了補湯過來,奴婢先擱在暖閣放涼,您一會兒再喝。”
孫妙曦其實身邊并不是只有元宵一個丫鬟,諸如乳娘、大丫鬟、二等丫鬟、三等丫鬟等等,古氏從小就替她一應配齊。
只是她早前有一大半時間待在蓮花山,又要忙著裝瘋賣傻,覺得人多反而礙手礙腳,便一直將這些人散養著,散養到后來還是嫌麻煩和礙手,干脆都交給古氏管著,沒少惹她的乳娘古媽媽傷心落淚。
如今她既已出閣,還是嫁到睿王府這樣的人家,古氏自然要把公侯小姐家的標配執行起來,不但把古媽媽等人全部交回女兒手上,還額外給她配了不少陪房。
這古媽媽不但是孫妙曦的乳娘,最早還是古氏的心腹丫鬟,一顆心全在古氏和孫妙曦身上,是再可靠信賴不過之人。
孫妙曦最喜歡在她跟前撒嬌,一聽說王妃賜了補湯,就嬌滴滴的抱怨道:“媽媽,我可不可以不喝?補湯大多黑漆漆的,還苦,我不耐煩喝!”
“小姐乖,王妃親賜的補湯,你不喝豈不是拂了她的面子?你是新婦,她是婆婆,你可不能任性!”古媽媽嘴上雖這般說,人卻是轉身往外而去,語氣滿是溺愛:“媽媽去備一碟小姐最愛吃的蜜糖棗兒,一會兒就著吃就不苦了。”
孫妙曦曉得長輩或是婆婆給新婦送補湯,是新婚第二日的慣例,意在給剛剛從少女蛻變成婦人的新婦補補血氣兒,也算是對初來乍到的新婦表現善意。
孫妙曦不過是愛和古媽媽撒嬌罷了,倒不是真要拂王妃的臉面。
這時,才剛剛離去的古媽媽竟又轉了回來,臉色隱隱有些不對勁。
孫妙曦已經換好衣裳,一面往暖閣走去,一面詫異問道:“媽媽這是怎么了?”
“小姐…”古媽媽話開了個頭,卻沒想好該如何往下說。
孫妙曦見不過一轉眼的功夫,古媽媽眉宇間就多了幾分愁容,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由加快腳步往暖個走去———古媽媽折回來得很快,想來令她變了臉色的事出在暖閣。
孫妙曦很快就釋疑了…
她帶著疑惑步入暖閣后,發現暖閣竟多了幾位低眉順眼、做婦人打扮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