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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掐

  這魚鉤塞進去容易,要取出來了可就沒那么容易了。

  吉達饒是再足智多謀,也從未遇到過如此棘手的事。

  他雖頭一個反應過來,立刻動手想把魚鉤取下來,但那魚鉤緊緊的勾在小王子的喉口,他才剛剛試著扯動,小王子就疼得哇哇叫,他哪還敢繼續扯動?

  可不把魚鉤取下來,小王子肯定無法進食,長久下去哪能行?

  吉達一時間取也不是,不取也不是,一眾五大三粗的大男人一起急得團團轉。

  小王子很快被抱進破廟,吉達和那位叫“阿古”的東胡告官一左一右的守著他。

  阿古擔心魚鉤最終會落入小王子腹中,反而害他穿腸破肚,主張強行把魚鉤取出來。

  吉達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同意,親生動手,小心翼翼的捏住小王子的兩頰,半是借用外力,半是哄的讓小王子把嘴張到最大,阿古則趁機輕輕轉動魚鉤…誰曾想阿古才剛剛輕拉魚鉤,小王子就疼得不斷掙扎,他怕傷到小王子,不得不暫且打住。

  待小王子安分下來,他再次嘗試動手,一動手小王子又疼得掙扎,他只能又停下,如此反復,最后那嵌在他舌頭上的魚鉤竟越嵌越深,更加難以取出!

  吉達立刻果斷的改變主意,讓阿古住手:“讓人想辦法混進城,抓幾個大夫過來!”

  很快有幾個東胡人快馬加鞭的進城,他們所在的破廟地處荒郊野嶺。他們卻只花了不到兩柱香的功夫,就帶了幾個大夫回來,二話不說全都推到小王子面前。

  吉達一貫都信奉絕境才能激發出最大的潛力,讓人把刀架在大夫的脖子上,用生硬的漢話威脅道:“治好,賞,治不好,殺。”

  東胡人的彎刀閃耀著刺眼的寒光。把那幾位大夫震得雙腿打顫不敢上前,唯有一位白須老漢冷哼了一聲,大大方方的上前查看小王子的傷勢。

  阿古是代表東胡和大歷內應接應的人,長期潛伏在大歷朝,耳濡目染下多少學了點中原人的做派,竟曉得“給一棒子再給個甜棗”的道理,見吉達的威脅見效,立刻出面安撫那些大夫:“你別怕,這是我東胡身份最為尊貴的小王子。你若治好他,我東胡保你一世榮華。”

  “醫者父母心,我眼里只有病患。不分王子和平民。也不分大歷人和東胡人。”老者頭也不抬的說道,語氣帶著幾分譏諷,隨后便不再多言,全神貫注的查看小王子的傷勢。

  他仔細檢查過后,又嘗試著輕輕拉扯魚鉤,感覺到魚鉤上的倒刃。緊緊的卡在小王子舌頭肉上,越是往外拉,倒刃就會卡得越緊。

  老者立刻松手,搖頭下診斷:“除非硬扯,或是斷舌。否則就算神仙下凡也于事無補。”

  硬扯,代表小王子很可能會受傷。甚至血流不止。

  斷舌就更不用說了―――古代醫術落后,斷舌是極有可能連性命也一起斷送的!

  即便小王子僥幸活下來,也會變成一個啞巴。

  小王子是汗王唯一的嫡孫,將來是要繼承汗王大業的,若變成一個不能言語、發號施令的啞巴,將來如何統治東胡?

  老者的話讓阿古瞬間變臉,抬腳就想將他踹倒,卻被吉達攔下:“先讓其他幾個試試。”

  其他幾個大夫很快在東胡人彎刀的威脅下,戰戰兢兢地的上前替小王子診治,為了活命,他們自發聚在一起反復商討,最后輪番上前,試著用不同的方法取鉤,但俱是以失敗告終―――誰都沒辦法在不傷害小王子的前提下,將魚鉤取下來。…

  卻說孫妙曦見東胡人已無暇看著她們,只派人把守住逃離的幾個出口,便大著膽子湊到破廟門口觀察情形,把大夫們的話七七八八的聽了個大概,見事情果然如她預料那般發展,內心暗暗感到慶幸和欣喜。

  她深知想要取鉤,醫術高低其實已沒有多大幫助,吉達他們要是夠聰明,棄大夫而尋漁夫來幫忙,興許還比較管用。

  不過就算請來漁夫,漁夫也是要根據情況量力而行的。

  如今小王子的情況已越來越糟糕,吉達現在就算把最擅長釣魚的漁夫找來,他怕是同樣無計可施―――漁夫釣到魚后只會用力把魚鉤從魚嘴里扯下來,根本無需關心魚鉤取下后魚嘴會不會受傷,畢竟這魚最終是要成為盤中餐。

  孫妙曦其實有辦法救小王子,且這個辦法還并非紙上談兵,她上一世就曾經用過,成功幫一個遇到同樣難題的孩子孩子脫險。

  雖然時間地點不同,遭罪的孩子也不同,但同樣的事情這一世卻還是發生了…

  這是不是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哪怕重生也改變不了?

  孫妙曦很快收回思緒,把所有心思用在當下。

  她所用過的那個辦法,如今是孫妙曦唯一的籌碼,她要好好應用才行!

  孫妙曦的目光落在那些一身狼狽,縮著肩膀靠在一起的名門淑女身上,“一、二、三、四…”默默的在心里點算了下人數。

  一共有十一個人呢,要借著手中的籌碼讓東胡人把她們全放了,怕是有些困難―――汀洲離渭城還有些距離,朝廷的追兵怕是很快會趕到,手中沒有人質,東胡人很難全身而退。

  這時孫妙雪也意識到這群東胡人遇到了難題,猶豫片刻后帶著孫妙蕓湊了過來,和孫妙曦一起立在破廟外頭,悄悄打量破廟內的情形。

  那些東胡人大部分時間都用東胡語交談,只和那幾個大夫說話時會用生硬違和的漢話,孫妙雪又只聽得一言半語。自然無法得知所有事情。

  她目光轉了幾個彎后,最終落在孫妙曦身上,想要套話:“三妹妹,這些東胡人怎么了?你不是會說東胡話?他們是不是遇到什么難事了?”

  “不知道。”孫妙曦回答得十分干脆。

  孫妙雪神色一滯,用不信任的眼光打量孫妙曦,雖沒有任何依據,卻隱隱覺得孫妙曦已經想到脫險的方法,藏在袖子里的手頓時緊握成拳―――這回又要讓孫妙曦大出風頭了嗎?

  她若是真能救一眾閨秀脫險。來日這些姑娘家一定會對她感恩戴德,她的名字也會伴隨她機智果敢的救人之舉傳遍京城。

  一想到孫妙曦很可能再一次名聲大噪,如上一世那般風光無限,孫妙雪就滿心不甘。

  但她聽不懂東胡話,完全不知道東胡人究竟遇到什么難題,就算有心想要和他們談判做交易也無從下手。

  孫妙雪見又有幾位姑娘怯怯的湊了過來,咬牙強壓下內心的不甘,溫婉一笑,當著眾人的面。半是哄騙、半是引誘的對孫妙曦說道:“若是三妹妹有辦法救大家脫困,不妨說出來我們一起合計合計,俗話說‘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多個人出主意把握也大些不是?”

  孫妙曦冷冷掃了孫妙雪一眼。對她擺出這副姿態的用意心知肚明―――都到這樣的境地了,孫妙曦居然還一心想著如何從她身上偷東西去出風頭。…

  孫妙曦懶得理會孫妙雪,徑直對守在破廟外的東胡人說道:“我要見吉達。”

  “我們臺吉沒空見你!”

  那個東胡人說完不耐煩的動手,想把孫妙曦推開,卻被孫妙曦身形靈活的巧妙避開:“你告訴他,我能救小王子。但我有條件。”

  “你能救我們小王子?”

  那人一臉質疑的上下打量孫妙曦,見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與大歷朝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尋常女子無異,語氣愈加不耐煩:“滾一邊去!”

  “反正你們也沒辦法了不是?不相信我還有別的選擇嗎?”孫妙曦抬眼淡淡的掃了那人一眼,聲音波瀾不起:“你再不去把吉達叫來。小王子就沒救了。”

  孫妙曦說到最后目光猛地一凝,瞬間犀利如刀。直刺對面之人。

  那人被孫妙曦這一眼刺得一顆心竟下意識緊縮,整個人被孫妙曦身上徒然迸射出來的氣勢震懾住,眼中的輕蔑之意不由自主的褪去。

  明明只是個乳臭未干的小丫頭,為何會讓他心生畏懼?

  她身上的沉穩、犀利、果決以及勝券在握,讓人無法和她嬌嫩如花的稚嫩音容聯系在一起。

  他左右權衡了片刻,最終轉身進了破廟。

  孫妙雪一直站在一旁,將孫妙曦和那個東胡人的對話全都聽了去,隱約捕捉到“救小王子”這個關鍵詞。

  她努力的回想上一世的事,卻想不起小王子曾經出過什么事。

  就連東胡人進京,她們這些閨秀被劫持,上一世也全都沒發生過。

  孫妙雪暗暗咬緊牙關,總覺得脫困的關鍵在小王子…

  她四下打量了一番,見墻角躺著一個鼻青臉腫的大夫―――他先前說話太過直硬,被東胡人遷怒,一頓拳腳相向后被丟出破廟。

  孫妙雪悄悄挪到墻角,低聲套那大夫的話,很快就把所有事全都套出來,心思輾轉過后立刻猜到孫妙曦的盤算…

  如果她記得沒錯,孫妙曦上一世曾經救過一個孩子,那個孩子也是如東胡小王子這般,不慎吞了魚鉤,魚鉤卡在喉口間且勾住舌頭。

  上一世孫妙曦救人時她也在場,那個辦法她記得清清楚楚,是個不需要依靠任何醫術,甚至都不需要任何經驗的辦法。

  孫妙曦之所以要見吉達,一定是要借著這個辦法和吉達做交易。

  不行!

  她不能讓孫妙曦得逞!

  她必須搶在孫妙曦之前把那個救治之法說出來,這樣主動權才會在她手上!

  孫妙雪越想越心急,立刻快步折回破廟外,怕吉達搶先聽孫妙曦說話,情急之下竟決定硬闖,同時還故意高聲大叫,意圖驚動吉達等人:“放我進去,我可以…咳咳!”

  孫妙雪的聲音戛然而止,余音很快消失在喉嚨里,嘴雖依舊張著,卻說不出話來。

  她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孫妙曦,拼命的用手去扒孫妙曦掐住她脖子的那只手,驚恐的發現無論她如何用力,孫妙曦的手依舊牢牢的掐住她的脖子!

  她一雙手,竟然扒不開孫妙曦一只手!

  “二姐姐,忘了告訴你了,我自幼便習武,力氣比男人還要大上許多呢!”孫妙曦淺笑盈盈的同孫妙雪對視,語氣輕描淡寫,仿佛她的手掐住的不是孫妙雪的脖子,而是一只螻蟻般。

  孫妙雪被這個勁爆消息炸得滿臉震驚。…

  但此時此刻,她只能暫且把令她震驚的事放到一邊。

  她感覺到孫妙曦手上的力道正一點一點的加大,瞳孔因為缺氧而瞬間放大,聲音也變得沙啞斷續:“你…你…想殺我?”

  孫妙曦不理會她的話,直接把她拖到一旁,一臉驚嘆的看著孫妙雪的臉皮:“我一直很好奇,好奇你的臉皮是不是比護城墻還要厚?”

  孫妙雪被掐得雙眼直泛淚花,拼命的咳嗽、拼命的喘氣。

  她十分清楚和孫妙曦硬碰硬沒用,立刻軟聲哀求道:“三…三妹妹,你…咳咳,你是不…是誤會我了?”不過短短一句話,她說出來卻異常吃力,甚至說完之后整個后背都濕透了。

  孫妙曦倒沒想要真的掐死孫妙雪,不過是嚇唬嚇唬她罷了。

  她見孫妙雪臉色逐漸呈豬肝色,知道她已經到極限了,這才略微松了松手。

  但她依舊掐住孫妙雪的脖子,讓她無法順利說話―――孫妙曦一直關注著孫妙雪的一舉一動,包括她的神色表情,豈會不知她突然硬闖破廟,打的是什么主意?

  “你偷別人的東西,是不是偷上癮了?”孫妙曦另一只手捏了捏孫妙雪的臉皮,嘆道:“是比旁人厚了些,怪不得能夠一而再、再而三的偷別人的東西,無恥的據為己有。”

  “偷別人東西”、“無恥據為己有”這幾個字讓孫妙雪感到心虛,但她很快就強迫自己恢復鎮定―――她借了孫妙曦前世的東西,這一世的孫妙曦不可能會知道。

  不是人人都似她那般有福緣和機遇,得以重活一世,孫妙曦沒理由會知道前世的事,也不可能知道她借了她的東西。

  ps:晚上8點會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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