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歿了…
夏阮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整個人還未曾徹底的清醒過來。
她對著屋外喚了一聲:“杜若。”
話音剛落,杜若便匆忙的走了進來挑起床簾。
“夫人?哪里不舒服嗎?”杜若說完,便急著想要給夏阮扶脈。
夏阮沒有拒絕杜若的動作,只是喃喃自語:“你聽見了嗎?”
杜若有些錯愕的看著夏阮,過了一會才道:“奴婢聽見了,從慈寧宮那邊傳來的聲音,太后娘娘歿了。”
太后,歿了。
聽到杜若這樣講,夏阮懸在半空的心,此時才真正的放了下來。
不管朱砂和太后到底有什么樣的關系,現在太后已故,朱砂也不能再利用太后做什么。夏阮時常會想起朱砂的所作所為,然后渾身戰栗。那個人像是地獄里的惡鬼一樣,逮著誰就不會松口。
只是她和朱砂無冤無仇,朱砂不過只是想利用李家的勢力,卻不想連母親都不放過。
大伯父和大伯母的被折磨而死,朱砂還用匕首將大伯母腹中的白藤取了出來,這樣殘忍的事情,對于朱砂來早已成為習慣。
心狠手辣的手段,可以震懾住周圍的所有人,也可以讓周圍的人心生叛逆。
不是任何人都愿意和惡鬼一樣墮入地獄,朱砂兵行險招,必定是事出有因。
夏阮緊緊的攥緊了被角,朱砂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明明他什么都有了。
她一時間,有些猜不透那個一身邪氣的男子。
‘轟…’
天空傳來來了雷聲,夏阮收起思緒,然后穿好了鞋子站起了身朝著窗戶走去。
她推開了窗戶,還未來得及多想,便看見了雨落了下來。
杜若急的將外衣披在夏阮的身上:“夫人,小心著涼。”
“杜若。下雨了。”夏阮看著屋外突如其來的大雨,她記得前世也是這樣的一個夜晚,唐景軒一夜沒有歸來。
她在夢中還能聞見京城里彌漫的血腥味,那些血液摻雜在雨水中。聞著便讓人覺得幾欲做嘔。
“夫人,你還是早些歇息吧。”杜若嘆了一口氣,“明日,或許還有的忙呢。”
太后歿了,安貴妃根本沒有時間來管她們,估計明日一早便會送她們出宮。回到府邸里,這件事情也不算徹底的結束,還有更多的事情在等著她。
夏阮露出一絲苦澀的笑,這個夜晚,又要死多少人呢?
慈寧宮中。
建廣帝看著跪在地上的女子們。一個個流淚滿面,卻又沒有哭花她們的妝容。
他沒有落淚,他是大秦的帝王,是高高在上的人,怎么可以在這個時候落淚呢。建廣帝將目光看向跪在他腳下的安貴妃。他不明白一向懂事的安貴妃,為何會在這個時候提起他那個該死的哥哥。
二皇子…秦明。
在眾多的皇子中,他排行第七,而當時比他優異的人太多,有他的一奶同胞的二哥,還有自出生就很受寵的十一弟秦允成。他在這群人里,不過是最渺小的皇子。于是他想站的更高更高,能夠讓周圍的人知道他的存在。
父皇的孩子太多了,多到根本沒有閑心來注意到有他這么一個人,他用盡了心思去背誦詩書,卻依舊比不上十一弟。于是他開始學著騎射,卻不如自己的二哥。
母妃見到他的時候。總是會笑著說:“徹兒是母后最心疼的孩子,徹兒很厲害了。”
可是,那些不過只是安慰他的話。
若是他真的厲害,為何母妃總是給二哥的愛更多一些。
十一皇子太過于奪目,周圍的人整日都在說蕭家如何強大。十一皇子來日就會成為太子之類的話題。他當時根本不在乎誰能坐上皇位,他想要的,無非就是有一個關心他的人,可是這一切對于他而言,對于他周圍的環境來講,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若是不優秀,又有誰注意到他的存在呢?
二哥的騎射是眾多皇子里最出色的一位,他經常得到父皇的嘉獎。而他只能默默的站在人群里,看著父皇和二哥說笑,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十一皇子偶爾也會和他說話,然后笑著說:“七哥,母妃說你是眾多哥哥里最沉穩的一位,我何時才能和你一樣?”
這句話聽到他的耳里,卻覺得無比的刺耳。
他羨慕的人,現在卻反正過來諷刺說羨慕他――
而且,他私下也聽到過十一皇子的侍女議論:“嘖嘖,七皇子真是給臉不要臉,十一皇子和他說話是抬舉他。來日十一皇子登基,這天下都是十一皇子的,可是這個七皇子卻不愿意搭理十一皇子。”
“可不是,他整日不愛說話,性子又陰沉,誰知道他在想什么呀?我們還是去告訴蕭貴妃吧,讓蕭貴妃告訴十一皇子,要和七皇子保持距離。”
“也是,我馬上就去告訴蕭貴妃…”
那個時候的他,恨毒了自己的二哥,更恨毒了十一皇子。
為什么他們都能那么優秀,而他卻像一個孤獨的浮萍一樣,沒有任何依靠。
在他十五歲那年,他終于想到了一個法子。
他要殺掉自己的二哥…掌握二哥這些年來的私下攬在手里兵權。
他讓身邊的人去買了毒藥送了進來,然后將毒藥放在酒中。他跑到二哥住的殿內,跟平日里一樣和二哥說說笑笑…
那一日的陽光很大,他還記得二哥笑的很燦爛,二哥跟他說:“七弟,前幾日我看到了千鯉池的荷花開了,到時候我和你一起去采一些送給母妃好不好?我想,母妃一定會喜歡的。”
他笑著回答:“好。”
“不過我記得七弟更喜歡梅花多一些。”二哥對著他眨了眨眼,“父皇賞賜了我一座府邸,到時候我一定在宅子里種滿了梅花,希望能博七弟一笑。”
說完,二哥便喝了他送過去的酒。
他精心布置的局,便這樣輕而易舉得手,他喝的酒略少。所以也中毒了,但不至死。二哥喝的太多,所以宮中所有的太醫都無力回天,最后就這樣走了。
母妃當時一滴眼淚也沒有掉。只是在他的床邊看了他很久,然后露出一絲淡淡的笑,說了一句:“其實這樣也好,太優秀必定會吸引太多的目光。你二哥太善良了,從未想過要防備誰,他不適合在這宮中生存下去,這樣也好…”
母妃的話讓他整個心都懸了起來,他設的局明明一點破綻都沒有,為何母后會說這樣的話。
那一夜他徹底的失眠了。
不是因為二哥的死而內疚,是因為怕被周圍的人發現這件事情是他做的。
只是那日以后。母妃對待依舊如從前,沒有絲毫的怠慢。他的心漸漸也才放了下來…
沒有人發現是他做的便好。
他自以為做的很隱秘,自以為自己是做的很好。
結果,他就像是一個笑話一樣,被母妃和父皇看笑話。
父皇會選擇他來繼承帝位。那一夜說的話,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孤以為孤是這個世上最狠毒的人,可是孤錯了,現在孤的皇兒青出于藍勝于藍。”父皇露出笑容,舉起酒樽對他道,“慈不握兵,所以孤從一開始便知道。孤的孩子不可能和平常人家的孩子一樣,是相親相愛,是互相保護對方的。只是,徹兒,孤到現在都沒想明白,是你的母妃對你太差。還是你二哥對你不好,所以你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孤知道現在孤也阻擋不了你的野心,但是徹兒,孤可以將這個江山給你,你只需要答應孤一個條件。”
“答應孤。讓蕭家的人,活著。”
他難以置信的看著父皇,因為他從未想過父皇會知道的這樣清楚。
只是他雖然控制了不少的兵權,卻沒有到了一定會勝利的地步。
此時的父皇居然愿意將皇位傳位給他,而要求只是讓蕭家的人活著。
他想了很久,嗓音都有些顫抖了:“好。”
蕭貴妃是個聰明的人,知道他想做什么。
他就算不能登基,也會毀掉讓自己礙眼的人,無論是十一皇子也好,是蕭家的人也罷。這些人,一個都不能活著。
建廣帝想到這些,嘴角浮起一絲冷笑。
現在,他的確讓蕭家的人都活著,只是這些人活的快樂嗎?
無論是已經被他除去的七七八八的南蕭,還是看似鼎盛的東蕭,甚至是馬上就要覆滅的北蕭…這三蕭的人,又有誰是真的能控制自己的命運呢?
這些人都是他手里惡趣味的棋子,他想怎么擺布這些人,便怎么擺布這些人。
他可以將東蕭捧的高高的,也可以讓南蕭那個庶子站的更高。
到時候,再一一的抹殺掉,這樣他的父皇和十一弟泉下有知,一定會感激他還留著蕭家。
生不如死,受盡折磨,便是這樣了吧。
建廣帝站了起來,再也沒看跪在一邊的安貴妃。
他不明白,安貴妃為何會在太后掙扎想要說話的時候提起他的二哥。
建廣帝想著剛才安貴妃一臉不安的模樣,并沒有再說話。
走到慈寧宮外的時候,建廣帝才對著身邊的小太監說:“傳孤旨意,讓皇后和曾貴妃殉葬吧。這六宮的事情,從此以后便交給安貴妃來打理。”
小太監震驚的看著建廣帝,半響后才道:“奴才遵旨。”
還有一章!大家可以明日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