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阮鎮定了心神,打量起來她的大伯父。
這人明顯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大伯父一定要在這里嗎?”夏阮的語氣有些不善,眼神冷厲,“賈黑打開箱子。”
夏富貴臉色鐵青,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離開。
若是他走掉的話,那么就等于將銀子丟了出去。
他好不容易才做到了這一步,怎么能放棄…
“停――”夏富貴看著賈黑真的要去打開那個紅漆箱子,多少有些膽怯了,“不用打開了。”
夏阮瞧著夏富貴的樣子,卻有些忍不住想笑,她還以為大伯父真的不害怕呢?
只是可惜大伯父不看看這箱子里是什么東西了,她這局是快勝了。
賈黑有些愣住,他彎著身子,打開箱子也不是,站起身子也不是,他只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夏阮。此時的夏阮卻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只是這笑聲落在夏富貴的耳里,卻讓他覺得可怕。
這個死丫頭什么都知道,她知道春蘭的事情,所以才敢在他面前肆無忌憚。可就算知道夏阮的想法,夏富貴的心里依舊害怕了,他清楚的記得那夜看到的人影,絕對是春蘭的沒錯。夏富貴一想到這些,就覺得渾身毛骨悚然。
他害怕,就算昔日再喜歡那個女人,只要一想到那個女人死的時候的慘狀,他就會面目可憎。
夏富貴抬起頭來看著夏阮,臉漸漸的黑了下來:“你是故意的。”
可這句話,卻依舊沒有讓夏阮臉上的笑容淡下去。
清者自清。
若是大伯父心里沒鬼的話,又何必害怕聽到春蘭這個名字?她從未說過春蘭如何,也從未說過冬生送來的箱子里的東西是什么,可大伯父就將自己嚇成那個慌張的模樣,又怎么能怪她呢?
起初她好好的勸大伯父和大伯母離開,可兩人卻不將她的話放在心上。如今她換了一招,大伯母已經落荒而逃,大伯父不愿意離開。她知道大伯父想的是什么,無非就是想要貪圖母親的嫁妝,這個人簡直有些可笑。
“大伯父這話侄女聽不明白,冬生不過只是讓我帶一些東西給大伯父,怎么就故意了?”夏阮依舊是笑瞇瞇的樣子,輕聲解釋,“說起來冬生的父親還是大伯父以前莊子上的管事,他們家里是感激你才會帶東西給你。不過大伯父若是不想要,那么侄女可就收下了?”
夏富貴巴不得夏阮趕緊將箱子拿走,他一點也不想再聽到春蘭任何事情。
夏阮臉上的神情有些復雜。這就是那個口口聲聲說愛春蘭的男人。如今說起春蘭的時候。沒有半分的愧疚,卻如同見到最可怕的東西一樣。冬生當真被春蘭保護的太好,到春蘭死的時候,冬生都自以為是自己的姐姐跟著姐夫去了。并沒有多想。
冬生最近賺了點小錢,買了一些料子讓夏阮帶過來給大伯父,說是感激他昔日的照顧。夏阮看著冬生的笑容的時候,卻不知道該如何和面前的少年解釋,大伯父會照顧冬生,無非是怕春蘭泉下不安,又出來生事。
夏阮知道,從前春蘭不想讓冬生知道這些,是怕冬生報仇。如今她這個外人更不好意思的多嘴了。但是她卻可以做其他的事情。
這么一鬧,大伯父來日瞧著冬生肯定會跑的遠遠的。她晚些讓人將這些料子還給冬生,這樣冬生以后也會覺得不對勁。
冬生不是傻子,多少會猜出來原因,然后和大伯父疏離。
只是之前在屋子前嚇大伯父的人又是誰呢?
春蘭不喜紅色。所以根本沒有一件紅色的衣物。那日身上穿的衣裳,也是臨時去鎮子上買的。而且冬生告訴夏阮,春蘭下葬的時候那件紅色的衣裳也放在了棺材內,所以…
夏阮想了半響,突然想起來了一個人――柯。
她從第一次見到這個人開始,就知道這個人是個不簡單的角色。
昔日,連京都的貴族太太、夫人都知道柯這個人,私下還曾說起南家小姐想要和趙家攀親事被婉拒。雖然她們都是當做笑話來談論,以達到羞辱南家小姐的目的,可是要知道南家的小姐,不是誰想娶就能娶的。
夏阮心里略微的算了一下,大伯父和大伯母瞧見紅衣女子的那一年,柯不過才十歲。
一個十歲的孩子,就能做出這樣的事情,當真是個狠角色。
夏富貴思索了一會,才說道:“我要在這里看著我的二弟,我已經沒了三弟了,我不能再失去我的二弟,這位姑娘你可以說說我二弟的病情了。哼,不過你要說不出來的話,就別怪我無情。”
他說的誠懇,看上去倒是真的像是那么一回事。
可杜若卻絲毫沒有聽在耳里,她只是看著夏阮,眼神里有些詢問的意思。
杜若從兩人的交談之中已經猜出來了夏阮是不喜大爺的,所以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春蘭的事情她倒是也有聽說,可具體是怎么回事,她卻是不知道的。
“你這個狗東西,我讓你說話,你啞巴了嗎?”夏富貴氣的急忙走到了杜若的身邊,“你以為你是什么東西,敢給我擺臉色?”
夏富貴長的俊朗,身材頎長的他站在杜若的面前,讓杜若多少感到一些壓力。
瞧見夏富貴的動作,夏阮眉頭一皺對著六子丟了一個眼色,六子不愧是在江湖上行走多年的人,他一下就明白了夏阮的意思。
他緩緩地朝著杜若走去,可夏富貴絲毫沒有發現六子的動作,只是惱羞成怒的問杜若:“我二弟到底如何了,能不能救?”
夏阮不發話,杜若依舊不動聲色。
夏富貴的耐心全部耗盡,他朝著杜若大吼一句:“你這個小娼婦,找死…”
說完就揮著手想要打過去,但這巴掌卻沒有打到杜若的臉上,他的手在半空中被人抓住了。夏富貴大驚,轉頭看見了一個陌生男子的面容。
好痛。
“你是誰?”夏富貴將心中的話問了出來,屋子外站著夏富貴身邊的兩個隨從,一見夏富貴出了事,趕緊想要沖進來,卻被賈黑攔住了。
他們和賈黑相比個頭太小了一些,卻又擔心夏富貴,一直喊著:“大老爺,大老爺,你沒事吧?”
夏富貴此時狼狽極了,他拉高了嗓音:“放手。”
可惜六子一動不動,裝作沒有聽見一般。
夏阮此時很滿意六子做事的速度,她這次也很感謝許老爺子讓六子跟她回來,一般人的要應付大伯父估計還有點難度。六子這樣的人,倒是可以讓大伯父手無還擊之力。
“放手吧,六子。”夏阮等六子和夏富貴僵持了一會才道,“送大爺去屋外。”
六子聽了夏阮的話將狠狠的將夏富貴一推,六子的力氣大,這么一推夏富貴接連退后了幾步,差點讓夏富貴站不穩摔倒在地。
瞧著夏富貴的樣子,六子像個痞子一樣笑了笑:“大爺,小的送你。”
六子說話不屑的樣子,氣的夏富貴差點吐血。但是夏富貴也不敢再出言不遜,他被六子捏的生疼的右手在告訴他,六子不是一個簡單的人。
夏富貴愣了半響,依舊嘴硬道:“我不走,我知道你們一個個安的什么心思,你們無非就是想等我二弟死了之后獨吞我們夏家的家產。我告訴你們,沒門。”
此時的夏富貴早已經沒了平日里的風度,像一個地痞一樣無賴的說出這些話。
可就是這些話讓李氏哈哈大笑了起來。
李氏笑的讓夏富貴覺得渾身陰冷的厲害。
李氏笑了幾聲,臉上就跟結了一層冰一樣:“大哥,你終于說出來你想要什么了嗎?家產?夏富成還有家產嗎?早就被大哥你拿的一干二凈了吧。哈哈,簡直可笑,這些年你從我手里拿走了多少東西,你以為我真的不知道嗎?大哥,我告訴你,若是你真的想要拿走我手里的莊子,我怕你是有命拿,沒有命享。”
李氏平日里總是一臉笑意,跟誰說話都是輕聲細語,不敢大聲說一句話。可此時的李氏,卻像是一個惡鬼一樣。
夏富貴第一次認真的打量李氏,自李氏嫁到夏家開始,他就一直在猜測李氏到底是哪家的小姐。可是那個笨弟弟,就算娶了李氏進門,卻只能說出李氏不過小戶人家的庶女。
只是李氏這話、這口氣,哪里像是一個小戶人家的庶女說出來的。
夏富貴想,這李氏不會是瘋了吧?
“滾,夏富貴你給我滾出去…”李氏激動的站了起來,咆哮了起來,“若是我丈夫死了,夏富貴你也別想活著。”
夏阮看著情緒激動的母親擔心極了,她趕緊上去牽著母親的手,又一邊對著六子說道:“送大爺出去,若大爺不走,趕出去。”
六子聽了這話絲毫不客氣走到了夏富貴身邊,抓起夏富貴的手臂就往外走,夏富貴想要反抗卻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來,只能像是一條死狗一般任由六子將他拖了出去。
六子將夏富貴丟在門外之后,夏富貴這次狼狽的摔倒在屋外的青石地上,沒有了往日從容的模樣。
夏富貴瞧著屋內咬牙切齒,卻又不能說點什么,他心里縱然有千萬個不甘心,但只能讓身邊的兩個隨從扶著離開了。
這是他第一次面對李氏,有了膽怯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