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陳家到杜家,也就半個時辰不到。
瞧著賈黑和陳大,夏阮跟吃了定心丸一樣。
許家六子也就是昔日許家小叔,夏阮從杜若的嘴里得知,是個蠻不講理的人。
六子和許三的感情好,所以前世就算杜明和夫人已經去了,六子依舊不打算放過杜家這剩下的兩個丫頭。
對許家來說,許三的死是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飛來橫禍。
可對杜家來說,這又何嘗不是無妄之災。
夏阮自忖自己不是個聰明人,太多的事情都看不太透。鄭嬸千叮囑、萬叮囑讓她不要插手太深,可她依舊覺得若不護著杜家,心里總是覺得虧欠了柳昌元。
往日里若不是柳昌元,她一個孤女帶著堂妹,在京都那個地方,又怎么可能做那么大的生意。
只是夏阮從未想過,李家那位經常暗地里相助她那位和善的老人,會是她的三舅…也難怪她和唐景軒大婚之時老人沒有出現,她當時以為老人是不在意,可如今想起來她那樣安排,老人的心里該多難受。
夏阮想了一會,決定等這次處理完杜家的事情,一定要讓母親和李家那邊的結打開。來日就算母親沒有了父親的疼愛,也還有她、還有李家的人。
不然按照母親如今的情況,來日怕也會是兇多吉少。
“三小姐,到杜家了。”陳大的嗓音從馬車外傳了進來。
夏阮聽后挑起簾子,然后淺淺一笑:“多謝陳叔。”
陳大聽后也是笑了笑,他覺得這三小姐對人溫和,和夏家其他兩位小姐是不一樣的。
夏家三兄弟的莊子都靠的很近,自從夏家三爺去世了之后,夏家大爺就將三爺的莊子接手了過來。他當初送三爺家里的管事去大爺家里的時候,有幸瞧見過大小姐和二小姐。
那日大小姐和二小姐從馬車上下來,瞧見他不知所措的站在門口的模樣,如同瞧見了什么惡心的東西一樣,眉頭皺的厲害:“這是那里來的狗東西。怎么敢從正門過來。跟管家說,以后這些狗東西不許再從正門走,看到臟了我的眼,當真是惡壞了心情。”
當時陳大差點委屈的不行了,一個大男人被小姑娘如此的踐踏,可他卻不敢回嘴一句。只是那日情況特殊,才會將管事送到正門,卻不想會碰見大小姐和二小姐。
從那以后,陳大更是不愿意去縣里大爺家里了。
大爺和李夫人比起來,完全就等于是兩種人。
夏阮從馬車上下來。瞧著面前的兩間小土房。心里多少有些感慨。想起杜若曾笑著告訴她:“在京都這么久看盡了富貴,心里念著的依舊是家里的小土房。夏夫人,或許我骨子就是比其他人卑微一些。”
杜家的變故,她往時也不過是嗟嘆幾句。如今對于杜家的不幸。她卻可以阻止了。
杜家的大門敞開,夏阮剛覺得不對勁,就聽見屋內哭的驚天動地。
她心里暗叫一聲不好,急急忙忙地朝著屋內走了進去,卻沒有想到看見屋子內黑壓壓的站了不少人。此時一個長相兇狠的少年對著杜若和杜蘭說道:“我三哥的死肯定是這個老東西的錯,你們今日趕攔我,我連你們都一起打。六子我平日里不打女人,今日可是你們逼我的。”
夏阮沒想到,再次見到杜若和杜蘭會是如今這樣的情形。
杜若色神慌張的跪在六子的面前。號啕大哭:“六哥求你饒了我父親吧,他真的叮囑過三哥不要太過于勞累了,可三哥聽不進去。你若不信,你可以去問問四哥,他那日也是聽見了的。六哥。我父親老了,你再打下去他會死的,他真的會死的。”
六子這個時候沒有注意杜若的話語,只是扭頭看向門口。
只見門口站著一個華服少女,她眉頭微蹙,似乎有些不悅。六子瞧著陳大和賈黑便知道這少女是誰,他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昨日夜里他父親囑咐他,切勿再找杜家的麻煩,夏家三小姐宅心仁厚,給了家里銀子做補貼,而且這事情也不能算是杜家的錯。
六子當時不屑的覺得父親太過于懦弱,庸醫害人還不能找個公道嗎?他從小的時候便知道拳頭硬才可以解決一切,所以就算外人說他是地痞流氓,他也絲毫不介意。這些年,他在江湖里交了不少的好友,過的日子過的也不錯。
可六子怎么也沒想到,他不過離家數日,從小疼惜自己的三哥就這樣沒了。
他還那么年輕,有老有小。尤其是六子看到侄子侄女哭泣的模樣的時候,感覺心都要被撕裂了,他又怎么可能忍的下這口惡氣。所以,就算昨日夜里答應了父親不找杜家的麻煩,可他依舊今日一早就找了江湖上的好友,來找杜家的麻煩。
答應父親是為了應付父親,他是個‘一飯之德必償,睚眥之怨必報’的人,所以瞧見夏阮的時候,眼里的戾氣也少了幾分。
“三小姐,昨日的事我替父親謝謝你,只是今日杜家這事,我希望你不要多事。”六子說著瞇起雙眼,語氣發沉,“一命償一命,這是天理。”
六子話音一落,杜蘭抬起頭瞧著夏阮,如同看見了希望一般。
她跪著走到了夏阮的身前,不停的朝著夏阮磕頭:“三小姐,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救救我父親。我爹爹他不是庸醫,他真的不是庸醫。而且我們祖上…”
“蘭兒…”杜若在身后吼道,“三小姐昨日已經幫過我們了,你不要再…”
杜若從地上站了起來,走到了夏阮的身前,重重的跪了下去:“杜若謝謝三小姐昨日為爹爹說話,若有來世,杜若一定做牛做馬報答三小姐。只是今日這事,三小姐你…”
“姐姐,爹爹說三小姐是好人,她一定會幫我們的。”杜蘭絲毫聽不進杜蘭的話,依舊對著夏阮磕頭,“三小姐你是菩薩心腸,求求你救救我父親,你要什么我們都給你。”
夏阮不禁在心里嘆了一口氣。
杜若是個心事沉穩的人,所以才會阻止她來插手這件事情,因為杜若害怕六子對她不利。杜若其實也希望有人來幫她們,可是前提是不會害到這個人。
夏阮沒有接杜蘭的話,只是瞧著六子看了一會,她似乎覺得六子她在哪里見過,可她想了很久,卻沒有想起到底是在何方見過六子。她不禁苦笑,或許是自己想的太多了一些,才會覺得六子看起來很熟悉。
“三小姐?”六子忍不住喚了一聲,“你今日到這里來,到底所為何事?”
夏阮不禁莞爾:“來找你。”
六子聽了夏阮的話,有些錯愕。
他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的話,夏家三小姐會來找他?六子心里有些疑惑,覺得這話有些不靠譜,于是忍不住打量起夏阮來。
今日夏阮身上穿一件月白素綢襖兒,青緞子背心,看上去并不覺奢華。少女唇不點而紅,眉形如柳葉一般,雙眼瞧著好似一汪清水。
六子不是沒看過美人,在江湖上行走這些日子,他什么樣的美人沒瞧過?可不知為何,他瞧著夏阮的時候多少卻愣了一會,他覺得女子身上的富貴之氣,看著不似小門小戶里出來的人,反而是有點像官家精心養大的嬌小姐一般。
“啊――。”六子覺得身后一疼,忍不住喊了一聲,他轉身想要詢問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兄弟在擠眉弄眼,六子這才發現自己失態了。
他掩飾咳嗽了幾聲,才對著夏阮道:“不知三小姐找我為何事?”
夏阮對于六子的失態倒是不意外,她外形六分似父,三分似母。而父親年輕時和大伯父是出了名的俊俏郎。昔日唐景軒也是如此,一邊嫌棄她年老,卻一邊哄她上榻歇歇。
“我聽聞這兩位姑娘喊你一聲哥,敢問平日里可有人稱呼你?”夏阮沒有直接為杜家說話,而是話風一轉,問六子這事。
六子多少覺得心里松了一口氣,他似笑非笑道:“以前三哥在的時候,曾將這老東西當做親人一樣,所以這兩個小丫頭才會喚我們兄弟幾人做兄長。可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她們又有什么樣的臉面繼續喊我呢?”
“你也說你三哥在的時候將杜大夫當做親人,若是他此刻泉下有知,必定也會為你做的事情而懊惱吧。”夏阮笑瞇瞇的看著六子,淡淡地道,“我聽聞你這些年在外行走,你想必也知道真正的庸醫是何樣,若是真是庸醫,杜大夫不可能在村子里一住就是幾十年。在你三哥出事后,必定全家逃走,又怎會內疚到一直說是自己的錯,你說呢?”
六子沒想到夏阮居然會這般伶牙俐齒,他冷哼了一聲,一時也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來。
這些道理他何嘗不知,可他的只要一想到三哥的死,心里就難受如刀絞一般。又怎么可能理智來處理這些事情?
“這位小姐,你不是在強詞奪理嗎?”站在六子身后的壯漢皺眉,“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杜明這老匹夫今日必須死。”
夏阮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剛想要開口,卻聽見門外傳來少年的嗓音:“請問這里是杜明杜大夫家里嗎?”
這聲音讓夏阮如雷貫耳,她睜大了眼,轉身瞧著屋外。
只見昔日那位如美玉一般的少年站在門外,神色間帶著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