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算萬算,夏阮未曾想到她會提前見到‘準婆婆’。
子女的姻親,大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但是,有的時候也是有例外的。
比如她這般…
今日林姨娘來的目的,夏阮心里自然是知曉的,只是她沒想到蕭家還會繼續上門提親。
蕭意嬋得罪溫家的事,怕是早已傳開,如今大伯母又安了什么心思呢?
“見過林姨娘,夏阮替母親先謝過林姨娘了。只是今日母親身體不適,實在是不方便見林姨娘,所以…”夏阮笑了笑,便吩咐讓翠柳去準備茶水。
其實剛才她一直忽視大伯母,無非就是希望大伯母知難而退。可是,大伯母的那番做派似乎一點也不將她的提醒放在眼里。
林姨娘淡淡一笑,依稀可以看清楚眼角處已長了幾條紋:“本來早就應該過來拜訪了,但是最近家里事有些多,所以一直耽擱了。今日在錢莊遇見了趙夫人,才聽聞李夫人病了,所以便過來瞧瞧。若是打擾了,希望見諒。”
林姨娘一番話說的客客氣氣的,言語間透露出誠懇,讓人挑不出來半句不是。
其實夏阮對這個林姨娘,多少是有點好感的。
前世她父母雙亡之后,便只能借宿在大伯母家里。蕭家那時覺得寓意不詳,便匆忙的將這門親事做罷。她躲在小院里洗衣裳時,聽見大伯母和林姨娘的談話。
林姨娘的嗓子也如今日這般溫柔,如三月春風:“是九兒沒有這個福氣,怨不得誰。不過這阮姑娘是個可憐之人,蕭家這次退親也是因為九兒年紀大了,不能多等些時日。今日來,就是特意和夫人說聲對不住,這些銀子夫人請務必收下,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她當時沒有瞧見林姨娘的模樣,剛才若不是大伯母說起,她都快忘記這個人了。只是,林姨娘給大伯母的銀子,雖她那時沒用到一分,可是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畢竟是少的可憐。林姨娘有這個心思,她多少都是感激的。
這一世她其實才明白,林姨娘在蕭家步履維艱。當時送的銀子怕也是林姨娘身邊為數不多的一些錢財。
“林姨娘客氣了,今日是夏阮怠慢了。快請坐,林姨娘能造訪,夏阮感激不盡。”說完夏阮從翠柳的手里將茶水接了過來,然后緩緩地放在林姨娘的手上。
林姨娘有些受寵若驚的笑了笑:“多謝。”
此時的趙氏的眼里,閃過一絲詫異,她神情有些怪異。從翠柳手里接過茶水后,便陷入了沉思。
怎么會這樣?
夏阮前些日子態度強硬,無論如何也不愿嫁入蕭家。可今日反而見了林姨娘,半點張狂都沒有顯露出來。若是這樣,她的計劃不就毀了嗎?
趙氏抬頭看了一眼林姨娘,緩緩地道:“哎,這丫頭一直乖巧,只是姻緣不順…”
林姨娘聽了這話,露出驚訝的神色:“怎會?”
“前些年我同二弟妹商議,來日等南柯長大之后,就迎娶阮丫頭,也算是親上加親。”趙氏輕輕地啜了一口茶水,言語間頗有些無奈,“阮丫頭長大了,模樣比二弟妹還俊俏三分。可我家南柯,卻…有些憨傻。”
夏阮聽了這話,差點就站不穩身子。
趙南柯如今的樣子哪里憨傻了?大伯母真的是睜眼說瞎話。不過她又想了想,趙南柯或許是在大伯母面前裝模作樣罷了。
她尚未多思,就聽見大伯母繼續唉聲嘆氣。
“可巧的是,前些日子溫家二少爺,其實也曾有人和我提起…”趙氏露出一絲為難的神色,“只是這溫仲懷,人品、身世樣樣拔尖,又怎會瞧上我家阮丫頭。”
林姨娘聽了這話,捧著茶盞的手,又緊了緊。
夏阮想,重生一世,其實真的很好。起碼如今的她,心早已經過千錘百煉,不會倉促間就去頂嘴。現在的她會整理好心緒,不會造成失態的局面。
大伯母話里的意思,表面上是在夸她好。可是細細的品起來,卻不是那么回事。言語里句句諷刺,無非就是說她刁蠻任性。若說看不上如今故作憨傻的趙南柯,只會讓人覺得她謹慎。可是溫家二公子溫仲懷,是江陰這一代出了名的才子,她又有什么地位說瞧不上別人呢?
不過更讓夏阮哭笑不得是,她從來不知道這些人和她有了關系。大伯母這張嘴,真是能顛倒是非的。
若是她真的有這么的‘搶手’,母親也不會低頭去找岳家了。在這些事情上,她多少是有自知之明的。
趙氏得意的笑了起來,似乎心情也比剛來的時輕松了不少:“這孩子,真是讓我操碎了心,她…。”
“翠柳,給林姨娘添杯茶。天寒地凍的,茶水也涼了。”夏阮打斷了趙氏的話,“等會你親自去屋里看看,母親房里的炭火可還旺盛,周大夫叮囑過,母親這病屋子里不能太凍。”
翠柳愣了一下,自然沒想到夏阮會說這些,緩了一會才答道:“是,小姐。”
夏阮打斷趙氏的話,讓趙氏幾欲暈厥。趙氏并非沒有見過更粗魯之人,只是像夏阮這般保持了她矜持的做派,還能順利打亂她的局的人,怎能令她不氣?她說了那么多,夏阮一句母親有病在床邊足矣讓林姨娘起了疑心。
她的身份不過是夏阮的大伯母,又哪里能多說其他。
可是來日,她又該怎么和蕭家二爺說起此事。
早知如此,她何必請林姨娘過來坐坐。
林姨娘因為夏阮的一句話,便不再分神:“不必勞煩,說起來我也今日本該和李夫人說上幾句話,但如今夫人在病重我就不便打擾了。路上風雪大,我就先告辭了。”
“是呀,我也忘了,我今日是特意來看二弟妹的,瞧瞧我這記性。”趙氏終究是維持了表面上的和氣,暗里地卻差點將牙咬碎。
林姨娘站起身瞧了一眼夏阮,只見少女比泉水還要清澈的眼眸里雖然有笑意,可看起來卻是一派生疏的漠然。
趙氏說了多少誣陷之詞,連她都差點信以為真,可是夏阮的一句點撥,卻讓她恍然大悟。
林姨娘想到這里,心里又多了幾分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