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恩不敢再多言,最近乾元帝的脾氣是不怎么好,太后亂政的影響還存在,唯有在顧三少面前,乾元帝才能真正高興起來。
皇上心情不好,真得會死人的。
懷恩不希望定國公和顧皇后就此翻船,不說朝廷上因此會顧家倒霉牽連很多人,就是陛下…心情也不會太好。
他雖是有報答顧天澤救命之恩的心思,然更多得是為乾元帝的龍體和名聲著想。
“國舅爺。”懷恩出御書房壓低聲音道:“奴婢一直跟隨陛下,這次犯錯的人真真是寧遠侯的外孫,同三少爺沒一點點的關系,三少爺差一點被劉家的困陣傷了,您也曉得三少奶奶是個護短的性子,又是陛下親封的燕國夫人,哪見得三少爺被人為難?自然…一切事情都是燕國夫人做的。”
“多謝懷恩公公。”
定國公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人,懷恩很少開口稱他為國舅爺,更不會輕易叫阿澤為三少爺。
懷恩是乾元帝的奴才,他們是乾元帝的親眷。
“姐姐,您還是回后宮去罷。”
定國公勸阻站在自己身邊的顧皇后,輕聲說:“皇上對她恩寵有加,謹之又是陛下的寵臣,阿澤尚且沒出聲,您不適合此時提起劉家女,便是阿澤屋子里放人,寧遠侯府貴重,并不適合阿澤。”
顧皇后目光閃了閃,“本宮自有分寸,斷不能委屈了阿澤。”
“皇后娘娘…”
定國公還想再勸說,從一旁跑進來一個小太監,先同懷恩公公道:“榮國公府有消息送進來。”
懷恩微微愣神,“榮國公夫人?”
“是的。”小太監明了的小聲道:“說是榮國公夫人陣痛,許是提前發作,請國公爺回府。”
懷恩道:“還不趕緊去知會定國公一聲?榮國公夫人真真會趕時候,著實是個天生就會做國公夫人的貴人。”
誰也不信前腳定國公進宮,后腳榮國公夫人就發動,榮國公夫人司徒氏只怕是想阻止定國公…就算阻止不了,也提醒定國公,他不僅有顧三少這個兒子,還有榮國公府。
莫怪名門世家大多用嫡女聯姻,也不是說庶出不好,單論成才率,被從小嚴格教養的嫡女要出色得多。
定國公聽了小太監的傳信后,左右為難,有心出宮去陪伴生產的榮國公夫人,可他身邊還有顧皇后。
“小弟不進去?”
“姐姐…”
顧皇后帶有幾許失望,“罷了,你去忙,本宮自己一人也無妨。”
任何時候都挺直要背的身軀略有玩彎曲,顧皇后復雜的凝視定國公一眼,轉身進入御書房。
定國公沉默一會,隨之走進御書房。
懷恩公公擺手驅散四周的內侍,關上御書房的房門,乾元帝的家事,他就不攙和了。
該做的,該通融的,他做到了,躬身站在柱子旁,旁邊親近太監低聲道:“要不去給顧大人送信兒?”
被懷恩公公的眼睛掃過,說話的小太監嚇得哆嗦,“奴婢是好心,公公,奴婢…”
“咱家曉得你是好心。”
懷恩公公扯出個笑容,“不過這話不該你說,侍奉陛下的人最重要得就是嘴嚴兒。”
“公公…”
“你一直想去東廠,咱家成全你。”懷恩公公輕輕擺手,“把這個猴崽子送給劉公公,他以后就聽劉廠都使喚。”
“是。”
內侍直接被人堵上嘴巴拽走。
“公公…”又有人接替他的位置,懷恩盯著地上自己的影子,“何必讓顧三少為難呢,燕國夫人要哄,要寵,顧三少初為人父,忙得緊,光同王大人較量就夠費心血,皇上一時不會怎么為難皇后娘娘,況且屋子里不是還有定國公?論親近,定國公都勸不住皇后娘娘的話,顧三少趕活來又有什么用?不過是空耗陛下的恩寵罷了。”
“奴婢聽說王大人要留燕國夫人在娘家待產,顧大人正撓頭呢。”
“讓東廠多送點侯府的樂子進來,陛下喜歡看,陛下高興,咱們這群奴才日子才能好過,富貴才能長久。”
“公公說得是。”
一朝天子一朝臣,像他們這群跟在乾元帝身邊的內侍,乾元帝好,他們出門在外就有體面,前朝大臣都敢輕易得罪,萬一乾元帝…新君也不會信任他們,能尋個退身之處就不錯了,還想要今日的體面?
“陛下,臣妾真真是喜歡劉明珠,那孩子像過去一樣,懂事,孝順,明理。”
御書房只聽到顧皇后發自內心的稱贊聲,把劉明珠夸成了天上有,地上無的奇女子,“琴棋書畫,她都懂的,說話行事也很有分寸,聽說還是個有福氣的人。”
乾元帝坐在龍椅上唇邊掛著意味深長的笑容,并沒打斷顧皇后的話,反倒讓顧皇后有種鼓勵自己繼續夸下去的暗示,顧皇后眸子發亮,“陛下,她真真是難得的閨秀。”
定國公默默站在一旁,雖然隨顧皇后進了御書房,可他卻一言不發,也不說劉家是功臣,更沒提為子請罪的事兒。
“皇后看重寧遠侯的嫡孫女?”
乾元帝側身,慵懶的寬了寬茶盞,“把她夸得跟朵花似的,朕都有幾分心動了,怎么?寧遠侯求到你面前?”
定國公心底打了個激靈,抬眸掃了一眼乾元帝,這是留給顧皇后的最后一絲機會,“娘娘很喜歡劉小姐,想著給她一份體面,這世上萬沒有賜婚更榮耀的。”
只希望自己姐姐能明白,千萬別提阿澤。
“哦。”乾元帝眼瞼都沒抬,“皇后為她相看中了哪家?除了皇子和阿澤外,重臣貴胄的聯姻,朕一向交給中宮皇后的,皇后母儀天下,促成良緣也好事。”
“陛下…”
“定國公,這是皇后的事,你就不要多嘴了,朕曉得你們姐弟感情深,不過,你別忘了你是外臣。”
“臣遵命。”
定國公只能在一旁干著急,后悔進御書房前沒同顧皇后通氣,他可從來沒想過同寧遠侯府聯姻,顧家如今已經烈火烹油一般,貴重的親戚躲都躲不開,怎還能湊上去?
他對寧遠侯保持著親近,不意味著他想拉攏寧遠侯啊。
更何況阿澤如今的妻子剛有孕,又是王謹之的女兒,封爵燕國夫人,王芷瑤哪一個身份輕?
弄個貴妾還是平妻的,不怕王謹之當著朝臣面噴人?
寧遠侯不是榮國公夫人的娘家,都是世襲侯爵,地位相差卻很多,司徒氏高高高興的做榮國公夫人,在定國公夫人面前伏低做小,可寧遠侯的嫡孫女比司徒氏貴重得多。
“皇后說說看,明珠這么個天仙絕色,皇后打算賜給哪家小子?”
乾元帝笑容更濃,似同顧皇后閑話家常,仿佛顧皇后說出一個人,他都會點頭一般。
“陛下…”
顧皇后被乾元帝的笑容蠱惑,這些年來,乾元帝也很少拒絕她的請求,有時她自知過分的請求,乾元帝都準了,并給她收尾,所以在朝臣們,在民間,顧皇后的名聲很好,很多人都稱她為一代賢后。
有時候乾元帝犯倔,朝臣們便想法設法的尋顧皇后通融,顧皇后每次出面,乾元帝都很給面子。
顧皇后也曉得輕重,不會輕易出面,因此帝后在外人看來,琴瑟和鳴,彼此鐘情。
多年來的自信讓顧皇后多了幾分的底氣,況且她說得人是阿澤,誰都曉得顧天澤是被乾元帝當作兒子養大的,就算皇上不同意,也不會辜負她對阿澤的一片好心。
“您看阿澤怎樣?”顧皇后試探的問道,“臣妾一直把他當作親生一般看待,什么好的,都樂意留給阿澤。”
“阿澤?”
乾元帝笑了笑,“皇后不記得阿澤是有夫人的?皇后看上的天仙一般的人兒就是給阿澤做妾?寧遠侯不知會不會找朕拼命,京郊駐扎著他使出來的寧遠鐵騎,朝廷再經不起震動了。”
顧皇后聞言有幾分退縮,寧遠侯府的確一時風頭無兩,可正因為如此,顧皇后才想著把寧遠侯府綁上顧家的大船。
“阿澤夫人有孕,的確需要安排,阿澤是朕養大的,自然不同尋常貴胄。”乾元帝又留了一分活口。
定國公閉上了眼睛,這是陷阱!
陛下最擅長的就是設好陷阱,眼看著朝臣心甘情愿的往里跳。
“這事也不是沒有回旋的余地,不是還有定國公的前例嗎?”顧皇后果然中招了,自以為是的說道:“榮國公府也需要世子。”
定國公:“…”
“有意思。”
乾元帝大笑道:“真有有意思,榮國公世子?皇后倒是聰明得緊吶,把阿澤直接過繼到榮國公名下?朕聽說榮國公夫人即將生產,萬一她生出個兒子?”
“生兒子也得看陛下準誰為世子,阿澤不該只為永壽侯,定國公府已經有世子了,阿澤才貌雙全只因是嫡三子無法封世子,他又有陛下的看重,讓嫡長的駙馬很難同他交心。”
“你怎么說?”
乾元帝打斷顧皇后的話,轉頭問定國公,“你舍得把兒子過繼到你二哥名下?”
“臣…臣…”
定國公當然是舍不得阿澤,對阿澤本就存有愧疚,萬萬沒想過將阿澤過繼出去,哪怕是死了的二哥也一樣。
“皇后來之前沒同你商量?”
“臣…”
定國公跪倒,無言以對,乾元帝給了他選擇,是留下阿澤,還是為無知的顧皇后犧牲阿澤,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怎么選都是錯!
乾元帝高深莫測的俯視著跪在御案前的定國公,很有耐心的等候他的答案,“無妨,你是朕的小舅子,有話就直說,朕會制外人的罪,你是不同的,于國有功,于朕…朕也一直把你當作親眷看待。”
顧皇后不解的目光在乾元帝和定國公身上來回游走,氣氛不妥,她說錯話了?
“小弟不樂意讓阿澤做榮國公世子?榮國公爵位可是世襲公爵,已經是最最貴重得了。”
國朝非皇族不得封王,世襲公爵是民爵的頂峰。
“你就眼看著阿澤為了拼個前程領兵廝殺?上次出兵南疆是他好運氣,以后…以后誰曉得會不會有危險?”顧皇后道:“你就不心疼他?”
“娘娘,阿澤是永壽侯。”
定國公忍不住提醒顧皇后,“他的將來不需要臣操心,陛下自會有安排。”
“王芷瑤不是有身孕了么?永壽侯的爵位自會留給她的兒子繼承,承爵的規矩不能亂。”
“可是…阿澤是臣的兒子,不是二哥的!”
定國公語氣很重,“娘娘,他是臣的兒子!”
一瞬間,定國公仿佛卸去了很重的負擔,輕松不少。
乾元帝凝視定國公良久,勾起嘴角,“你還記得他是你兒子?朕以為你早忘了。”
“陛下…”定國公臉龐煞白,“娘娘她是無心的,臣…一切都是臣的過錯。“
乾元帝笑道:“皇后,你不厚道吶,像劉明珠這般絕色女子,不是該是朕來享用?難道在皇后心里,朕比不上阿澤那個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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