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顧天澤一點點很有耐心的把湯藥喂進乾元帝口中,再小心,也有撒出來的時候…王譯信見顧天澤小心的把露出的藥汁擦拭干凈,比起方才的霸道狠辣,他此時如同一個在父母床前盡孝的稚子。
“擦拭陛下身體等事情都是他親力親為。”
天算在一旁嘆息道:“孝子能做得事情,阿澤都做了,孝子嫌臟不樂意做的事情,他也做了。”
王譯信心底涌起一份的后悔,不該懷疑顧天澤對乾元帝的用心。
顧天澤是有私心,不過這份私心不會高于救醒乾元帝,以王譯信對王芷璇的了解,讓王芷璇治病救人,難保屢次刷新操守的王芷璇不在乾元帝身上動手腳。
王芷璇從來就是沒有醫德的人,也不配為大夫,絕妙的醫術在她眼里不過是向上爬或是換取榮華富貴的工具。
“王大人身上有傷,我讓大夫幫您處理包扎。”
“…好。”
王譯信對天算勉強笑笑,“麻煩你了。”
“不算麻煩。”
天算攙扶著渾身是傷的王譯信去了另外一間禪房,王譯信雖然傷勢嚇人,但大多是皮外傷,顧天澤抓來的大夫治不好乾元帝,但處理王譯信身上的皮外傷還是可以的。
因為褪去衣服,王譯信身上的傷口再一次裂開,便是王譯信想冒充鐵漢,也不由得疼得直哆嗦,悶哼道:“輕點,輕點。”
大夫小心的為他重新清洗傷口,上藥,包扎。
天算不忍看下去,轉身之時,王譯信聲音顫抖:“天算,你停一停,一會我想…我想知道瑤兒的下落。”
他只曉得王芷瑤沒同顧天澤在一起,卻不知道女兒到底流落何方,他們是怎么分開的。
“具體什么狀況,我也不是很清楚。聽說她為引開追兵才同阿澤分開的。”
天算想了想說道:“我把懷恩公公叫來,他一直在陛下身邊。”
“王大人不用太過擔憂,令愛有神器護身,又是聰明機靈的人,想來一定能逢兇化吉。”天算道:“我推演過令愛的八卦命盤,她不該短命。”
別人信天算推演八卦的能力,王譯信卻不怎么相信,不是說天算推演生辰八字不準,而是有意外的影響,八字早就改變了。
“希望如此。”
王譯信喃嚀道:“希望瑤兒能平安歸來。”
一路奔波,懷恩公公的身體也不怎么好,他一直在陛下身邊侍奉,只有在顧天澤留在陛下身邊時才得以休息,聽王譯信被顧天澤從錦衣衛帶出來,他沒二話跑到王譯信面前,說起當時的經過。
王芷瑤怎么背著乾元帝上山,怎么輪重劍沖出重圍,最后怎么開啟了太祖高皇后留下的‘寶藏’化作飛天神女炸平整個祁山。
懷恩公公講述得繪聲繪色,便是沒有親身經歷過的天算和王譯信,都宛如親眼所見一般。
王譯信萬萬沒想到他的女兒能開啟太祖高皇后留下的寶藏,不免有幾分得意,亦有幾分歡喜,乾元帝對太祖高皇后的感情很深,很深,不說救駕之功,單論王芷瑤同太祖高皇后‘相知’這點,乾元帝就會對她另眼相看。
被一位任性的帝王看重,王芷瑤一輩子都會平安富貴。
“只要她能活著回來!”
王譯信拋開一切雜念,只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平安。
如果當時王芷瑤不同乾元帝出京呢?
王譯信雖然如今擔心王芷瑤,但如果王芷瑤留在京城,不說乾元帝和顧天澤能不能沖出來,就是她在京城也會受到王芷璇的報復。
懷恩公公道:“令愛是天降神女,有太祖高皇后庇佑,您且放心,誰都傷不到她。”
沒有親眼所見,很難相信當時的震撼。
懷恩公公對王芷瑤很有信心。
另一邊,顧天澤喂完了湯藥,慢慢的把湯碗放到一旁,眼圈微微泛紅,趴在乾元帝的胳膊上,不讓自己的淚水滴落,“姑父,您什么時候才能醒過來?”
再堅強,他也只是剛剛及冠的人,他能領兵出征,可以戰勝任何敵人,但事關國朝江山,朝居變故的重擔對顧天澤來說有點重,“我不知道小七在哪?一閉上眼睛就聽見她叫我。”
所有的人都看著他,都等著他的決定,顧天澤也只有單獨面對乾元帝時才會顯出少年心性,才會把對妻子的擔心表露出來。
等他離開禪房,他又是自信滿滿,沉著冷靜,殺伐果斷的顧三少。
顧天澤抹去眼角的濕潤,看著宛若昏睡的乾元帝,“這次進京,我見到了…我父親,他為顧家,不管我啦。明知道是這個結果,可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姑父,他對您是忠誠的,也只是一時妥協,我想他正串聯皇子對抗意圖顛覆帝位的太后,他該做了很多事兒,但我還是傷心,尤其是看到在鎮北府司受酷刑的岳父…他才是疼愛兒女的對嗎?”
乾元帝不會給他答案。
“我一定會讓您清醒過來,除了您之外,誰也不配擁有國朝天下!”
禪堂里多是供奉著佛像,顧天澤幫乾元帝蓋好被子,雙膝跪在佛像面前,雙手合十默默的祈禱。
他原本不信命,也不信神佛,如今他希望佛祖能保佑小七平安。
對眼前的事情,再兇險他也有把握,可王芷瑤不在他身邊,她有危險,顧天澤鞭長莫及。
還是不夠強大,顧天澤合上眼睛,自己還是不夠強!
只有他明白那群刺客找不到順著密道離開祁山的乾元帝,一定會追著飛在空中的王芷瑤…這事只能深埋在他心里,無法同任何人說,前朝余孽看上小七了。
顧天澤既是氣憤,又覺得慶幸,不知真偽的前朝皇孫對小七又好感,總會手下留情。
“不管怎么樣,你說過,都會回京同我見面的。”
顧天澤喃喃道:“你保證過的,不許食言。”
寺院后面,盧彥勛毫無顧忌的展露殘忍的手段,王芷璇先被灌進了無法移動身體,卻保持著清醒,痛覺的湯藥,這是錦衣衛必不可少的秘藥。
鞭刑太小兒科,盧彥勛可以讓王芷璇身上沒有傷口,卻痛得宛若落進地獄。
“你最好慢點求饒。”
盧彥勛冷笑的建議,“我實在是想幫顧大人和王大人出口氣。”
這不是明擺著報仇嗎?
王芷璇如同砧板上的肉,動彈不得,盧彥勛給她的恐怖記憶實在很是深刻,深到她不敢忽視惡魔盧彥勛。
“真是硬氣,好,我喜歡堅強的人。”
盧彥勛對王芷璇豎起拇指,一臉得笑容綻放,一雙眸子隱約透著興奮,酷吏一般的陰狠氣息充斥了整間刑房,驕陽仿佛也被這股氣息掩蓋,刑房陰暗了幾分。
渾身無力的王芷璇根本發不出聲音,拼命的搖頭,自己并非是英雄,她說…她說啦…
盧彥勛拿出一件造型別致的刑具,笑瞇瞇的說道:“嘴硬的‘英雄’,這件東西是我新開發出來的,專門用于人的骨頭上,可以毫無皮外傷的敲碎骨頭,如果把骨頭都敲碎了,你的身體會更柔軟吧。”
他一步步走進,俊臉上邪魅帶點小興奮的笑容讓王芷璇不由得大小便失禁了…
“嗚嗚…嗚嗚”
盧彥勛見到她暈染在衣裙上贓物,搖頭道:“沒關系,一會我讓人給你換衣服,這得兵士起碼有三四千,會有很多人樂意給你換衣服。你是絕色美人,又是許多勛貴男子夢中情人,只有留在軍營你才能發揮全部的‘資質’”
“不…”
王芷璇拼命搖頭,斷斷續續的說道:“你…恨我…”
盧彥勛殘忍的對待她,絕不單單是為顧天澤和王譯信,一定有什么特別的原因。
蹲下身,盧彥勛摸了摸王芷璇慘白幾乎透明的臉蛋,長翹宛若蝶翼的眼睫不安的顫抖著,便是在此時王芷璇也有一種驚慌美,換個心軟的男人只怕早就把美人摟在懷里憐惜了。
“我…是…皇子的…人。”
“這時候還想著四皇子?”
盧彥勛靠近王芷璇,距離她唇瓣有一寸的距離,在外人看起來,他們仿佛熱情擁吻的男女。
他凜冽,無情,殘忍的氣息讓王芷璇恐懼,手指不安的彎曲,“我說…”
趁著還能說話,王芷璇會把藥方交出來。
救駕之功,總少不了她的。
乾元帝可不是好糊弄的帝王,只是她很不滿用自己的金手指成全王譯信!
誰都曉得,乾元帝這位皇帝總會把恩情記得很牢,乾元帝是一位感情很豐富的帝王,愛和恨一樣的強烈。
“說得沒錯,我不喜歡你!”
盧彥勛把刑具按在王芷璇的膝 蓋上,冷酷的一笑:“我除了對父母之外,六親不認。你在鎮北府府司鞭抽生父,我親眼所見!不說王大人對你如何,他是你父親!還有一點,就是…你讓你哥哥做男寵。”
這句話同樣是盧彥勛的禁忌,“同我過這句話的人,我都送他們歸西了。顧大人說留你一命,以防將來還能用到你。你該慶幸,自己懂得醫術。”
“…”王芷璇眼里閃過懊悔,誰曉得顧天澤和盧彥勛也躲在牢房里?
盧彥勛的確最恨斷袖,前生就有人議論過,也許盧彥勛被送上過某位貴人的床榻,要不也不會變態冷血成壕無人性。
“你放過我…我說…我全說…”
“好。”
盧彥勛從旁邊拿出紙筆,“你說藥房,我寫。”
王芷璇咬著下嘴唇,心底不是沒有猶豫,害乾元帝的方子就是她提供的,萬一太后同乾元帝對峙時,把一切都說出來,她豈不是得被乾元帝抽筋剝骨?
本想趁此機會功過相抵,誰知她的救駕之功卻被別人占了去。
“看來你還是不害怕我?誰給你的膽量敢耍著我玩?”
盧彥勛伸手捏著王芷璇的下顎,手掌的力氣差一點能把她下顎捏得粉碎,“我真不介意敲斷你一身的骨頭。”
“我說。”
還是先解決眼前的危機要緊,再猶豫下去,一切都得成空,她不信自己絕妙的醫術無用武之地,乾元帝經歷此番劫難,身體會更加不好,那時說不得還得指望著她。
沒有人想要得罪大夫,而且是醫術高超的大夫。
讓顧天澤等人得意一會無妨,笑到最后才笑得最好!
王芷璇把藥方需要的藥材講出來。
盧彥勛記錄完畢后,道:“你最好別動歪腦筋,你的醫術縱然神奇,這世上也不是只有你一個大夫。顧大人已經尋了名醫,他們便是救不醒陛下,方子得好壞,他們還是能分析出來的。”
“這章方子的藥性相克,他們不敢這么開方子。”
身上的藥勁過去大半,王芷璇說話越來越順溜,“他們只敢溫和的用藥,墨守成規,一輩子沒膽子嘗試!”
這些東西都是王芷璇…當年…當年取悅于國手老師換來的。
她付出了她能付出的所有代價。
藥性相克的方子最容易動手腳,王芷璇又在里面加進去了依賴性很強,很容易上癮的藥材,乾元帝用了這個方子后,再難離開她了!別人都不知道那分藥材長在何處。
盧彥勛認真打量了她半晌,“既然如此無法驗證真偽,留下你只會是個禍害。”
“你…”
“我想看看你是如何接骨的。”
“盧彥勛,你給我住手,我不會放過你,皇上不會放過你。”
“呵呵。”
嘎巴一聲,王芷璇刺痛的尖叫,腕骨生生的被盧彥勛敲碎了,鉆心的疼痛讓王芷璇幾乎咬碎了嘴唇,“你真敢?”
世上怎么有盧彥勛這么大膽子的人?
她怎么會受這等罪?
“本來我想敲斷你的雙腿,可惜…可惜看你的藥方就曉得,你留了一手。”盧彥勛起身,拍了拍袖口,“沒關系,你盡可留著,你身上的骨頭多著呢,鎮北府司隨時歡迎你。”
“你…你就怕我自盡?帶著陛下一起死?”
王芷璇豁出去了,“以后陛下的病沒人能治好,你也會被陛下殺掉!”
盧彥勛唇邊的詭笑讓王芷璇清醒過來,心跳得很快,顧不上手腕的刺骨疼痛,“你…不怕對嗎?”
“我真誠的希望陛下清醒。”
盧彥勛的一腔忠誠都給了顧天澤!
只要乾元帝蘇醒,就能挽回如今的敗局,至于乾元帝以后是不是還會再犯病,盧彥勛并不怎么看重,左右經歷這次事后,乾元帝只會更看重顧天澤。
“你謀逆!狼子野心,顧天澤…”
盧彥勛此舉可以說把王芷璇將來的后手給弄沒了,“我要同皇上說,同陛下說你的野心,你是亂臣賊子,陛下…”
“你沒有機會的。”
盧彥勛把王芷璇重新捆好,又給她灌了一碗湯藥,輕聲道:“陛下能多活幾年的話,你也許還能活得久點,希望你沒有再藥方上動手腳,否則…你該明白陛下不缺皇子。”
王芷璇再不甘心,她此時也發不出一絲絲的動靜。
她小看了人性,小看了盧彥勛,因為自己有足以保命的金手指,竟然不記得名醫華佗都被曹操給殺了,在掌權者面前,名醫同普通百姓沒有任何區別。
只要乾元帝蘇醒,顧天澤就有撥亂反正的能力,以后乾元帝龍體不好,只會更依賴忠肝義膽的顧天澤。
眼淚順著眼角滾落,王芷璇后悔極了,她的手腕被廢了,她的醫藥技能竟然沒有給自己換來榮華富貴,反倒成全了顧天澤?!
顧天澤越來越尊貴,王芷瑤就會越來越好,而她自己算什么?
盧彥勛把藥方交給顧天澤。
“下去配藥。”看了一眼藥方,顧天澤對懷恩公公吩咐,“順便讓大夫再看看,有沒有特別不妥之處。”
“是。”
懷恩公公點頭,站在顧天澤身邊的盧彥勛低垂眼瞼,嘴角微微上揚,為顧大人,縱死也無悔。
ps繼續求粉紅,人性是復雜的,哪怕他們是蛇精病。顧三少對乾元帝的感情不需要懷疑,但是別人不見得,尤其是偏執狂,蛇精病們。順便說一句蛇精病就需要盧彥勛治,王芷璇的悲慘人生開始鳥。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