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初停,天空乍晴,碧藍天空,白云朵朵,雪停后氣候晴暖,似有回春之意。
京城西郊,販賣貨品的攤床林立,人聲鼎沸,往來的行人極多,攤主大部分身穿胡族的傳統服飾,販賣的物品也大多充滿了異族的風情。
或悠揚,或激昂,或奇特的絲竹聲參雜在一起,演奏者所用的樂器也是千奇百怪,在幾處空置的場地上,亦有人較量胡族的傳統技藝,圍觀的行人時不時的爆發出喝彩聲。
今日是一年一度的胡節,在這一日,來國朝做生意的番邦人會云集在此處,各種古怪的商品和有趣的番邦游戲也會吸引很多國朝百姓前來。
太祖高皇帝設立胡節,也從側面證明皇族血統不純。
原本乾元帝登基后準備取消胡節的,名臣劉大人向其諫言,天朝天子胸懷寬廣,可容天下之人,天空覆蓋下的百姓,皆為天子臣民。
乾元帝聽后,笑呵呵的默許了胡節,即便在乾元帝同番邦宣戰時,胡節也沒停止舉辦,只是當時的規模,絕對沒有如今盛大。
在販賣各色面具的攤床前,站著一位眉眼清俊臉龐圓潤的少年,他外罩一件色澤飽滿,根根似芒的紫貂皮大髦,一雙清澈的眸子饒有興致的望著掛起來的面具…在他身后站著兩位皮膚黝黑,身材高大的同伴,一左一右的守護著清俊的少年。
仿佛旁人多看少年一眼,他們都要上去揍人一般。
“很喜歡?”身后其中一位青年問道。
少年挑了個最丑最嚇人的面具,罩在自己臉上,回頭嚇唬身后的人,“六表哥,嚇到沒?”
被稱為六表哥的鐵塔青年向懷里摸了一塊銀子出來,扔給攤主,甕聲甕氣的道:“看看能買多少面具,算上他手中那個,一起打包。”
攤主立刻笑得只見牙不見眼,殷勤備至的將五六個最丑,最難賣出的面具放在一起,“算您面便宜點。”
“老七,拿著!”
“哦。”
另一位身材同樣高大的青年勉強空出右手來,聽話的提起一疊面具,“我說小妹啊…”
被兄長掃了一眼后,他立刻改口,“小弟,咱別再買了成不?不是我不舍得給你花錢,而是我實在是拎不住了,跟你逛胡節,比被祖父操練還累,你哪來得這么大勁兒啊。”
少年摘掉面具,向提包的青年吐了吐舌頭,“七表哥不曉得我遺傳了蔣家的怪力么?”
“老七你哪那么多廢話,你是不是忘了祖父,父親教咱們的話了?”
“沒忘,沒忘,不就是妹妹是柔弱的,不能被人欺負么。”
他小聲低估著,不讓旁人欺負,可不意味著他們被欺負啊。
蔣家的血統可謂奇葩,父親那一代就姑姑一個女兒,叔伯們自然把唯一的妹子寵上天。
到了他們這一代,伯母嬸子都是很好生養的女人。
可蔣大勇叮了咣啷多了十二個孫子,就沒看見孫女的影子,反倒是出嫁的女兒,好不容易得了閨女。
他們這群孔武有力的表兄在唯一的小表妹面前,地位可想而知了,從小就被祖父母提耳教訓,小表妹就是一朵花,一定要保護好了,不能被人輕易摘了去。
“咦,前面做什么呢?好像很熱鬧,我們去看看吧。”
少年身輕如燕,極快的鉆進人群,向較量胡族游戲的地方跑去,兩位表兄自然苦逼的提著沒用的東西跟在后面,“小弟,慢點,慢點。”
他們今日就不該主動請纓帶小表妹出門散心,誰想到小表妹精力這么好。
少年便是王芷瑤,她今日一早同蔣氏回了蔣家。
做了十八年的夢猛然清醒,蔣氏雖然有王芷瑤陪著,可也一夜未眠,幾番落淚。
蔣氏臉上再厚得脂粉都擋不住發紅的眼圈,剛一進門,蔣氏的母親田氏就看出寶貝女兒的不妥來。
蔣大勇雖然號稱蠻力過人,但據說,其夫人田氏才是天生神力,能將赫赫猛將蔣大勇一巴掌打趴下,當然這只是未經證實的小道消息,也沒人敢向西寧伯蔣大勇求證。
蔣氏不好當著女兒的面哭,但在自己母親和長嫂面前,蔣氏滿腹的委屈全部哭訴出來,把老太太田氏和長嫂孫氏氣得差一點抄家伙去找王家拼命。
王芷瑤費勁渾身氣力勸住了舅母和外祖母,現在還沒到娘家人出面扔撒手锏的時候吶。
田氏十五歲成親,十六生下長子,十八生次子,二十生三子,直到三十五歲上才得了蔣氏,又是唯一的女兒自然從小愛若珍寶。
她生女時,難產遭了大難,后因西北的匪患,沒出月子就上馬為蔣大勇助陣,結果流竄的土匪被打得落花流水,她也因此調養了一年多。
那時如今的西寧伯世子夫人孫氏已經進了門,田氏身體不便,她便接手撫養了小姑子。
她對蔣氏如同對自己的女兒一般,說起來比對親生兒子還疼些。
蔣家的出身,一直受世襲貴族和文官們輕視,蔣大勇也懶得搭理那群在他口中唧唧歪歪的‘廢物’。
三個兒子娶得妻子都是低等武將的女兒或是遺孤,因此蔣家人雖然粗魯一些,心卻很齊,真正秉承著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的傳統。
王芷瑤到底是蔣氏的女兒,有些話蔣氏不好同她說,于是,她聽說今日京城西郊有胡節,便叫嚷著女扮男裝去看熱鬧。
孫氏喊了六郎,七郎護衛著她前去,留蔣氏在田氏身邊說話,借此機會開導一番被王譯信忽悠了十幾年的蔣氏。
六郎是孫氏親生,七郎是二房的次子,他們堂兄弟之間關系極好。
按照他們的話說,不好也不行啊,都是打小被祖父操練的可憐蟲。
蔣家兒郎,十六歲便化名去軍中歷練,二十才能返回京城成親。
六郎,七郎歷練歸來,補了官缺,正準備著成親,在孫氏看來他們成熟穩重,武藝高強,足以保護王芷瑤。
這兩位也想著到胡節看看熱鬧,得了孫氏的命令沒二話的拍著胸脯保證照顧好小表妹,可是…如今提著東西的兩人苦笑,小表妹太能折騰,便是他們都有點懵啊。
在投壺的競技場上,一位帶著面具的少年再一次命中了目標,換來了番邦人和國朝百姓的陣陣歡呼,主持游戲的番人贊道:“果然是勇士,好手段!”
那名身如松柏的少年服飾低調且奢華,雖然面具遮臉,但隱約可識他骨子里的孤傲和貴氣,面對眾多的叫好聲,不在意的背著手,仿佛眼前這一切對他而言不過是小菜一碟,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來!”
王芷瑤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因為王譯信的影響,她最看不上得就是裝逼的人。
冠文侯府的環境讓她心里悶著一股氣,人來人往,不問身份的胡節正是很好的出氣場所。
即便有人發覺她女扮男裝,在胡節時,也不會有人過多的追究,畢竟太祖高皇后就曾經這么做過,當然太祖高皇后也受到了很多傳統文人的非議。
她醒后來面對的環境已經夠遭心了,還不許自己找點樂子?
王芷瑤沒有去看那名方才得勝的面具男,接過了胡箭,了解一下規則,勾起了嘴角,對著天空打了個響指:“你輸定了!勝利者是我!”
周圍的觀眾齊聲叫好,方才的面具男傲氣,新上來的小公子比他還傲氣,而且小公子沒有藏頭遮面,俊俏圓潤的臉旁帶著點小清新,似鄰家頑童,讓人心生好感。
六郎注視著小表妹的動作,眼角的余光瞄著面具男,“在他周圍有人護衛,像是個硬茬子。”
“六哥,咱們還怕他不成?”
“小心為上,咱們皮糙肉厚不怕打架,萬一把小表妹磕著了,回去不僅會被娘親祖母念叨,還得被祖父打板子,竹板燉肉…我實在是不想再吃了。”
“放心吧,六哥,由我護著小表妹,任何想摘花的登徒子都別想靠近小表妹一步!”
蔣六郎對摩拳擦掌誓死打擊登徒子的七郎很無語,七弟啊,你真的弄明白狀況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