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首戰(中)
今天早上吃飯的時候，虎爾哈就非常興奮，平時他早飯都是只吃一斤半的，今日卻破例吃了兩斤，手下那些東海女真的獵戶們也都多吃了不少，感覺就跟要吃斷頭飯似的，大師傅就知道今天怕是要出事，只是這將士殺敵心切是好事，他也不好去找宋慶打小報告，反倒是一副鼓勵態度，還特意給虎爾哈多來了一個咸蛋，拍著肩膀道：“多吃點，好好打！”
“嗯，多吃點，好好打！”虎爾哈回答的也很有氣勢，因此領著十幾人跟隨前鋒出去之后，就真的好好打了。
開進到距離廣寧中左所前十五里的地方，按照道理說前鋒部隊就該停下，等候大隊一起過來，薛五也確實是這么多的，三百馬隊臨陣以待，川軍的步卒則拿著白桿長矛擺在前頭，為這些騎兵做了扈從，虎爾哈的人自然也都停了下來，可偏偏這時對面殺來幾十個后金兵，在這邊耀武揚威一通，馬上要離開時，虎爾哈和麾下的東海女真獵人們怪叫著殺了上去。
軍規軍紀什么的，他其實還是懂一點，盡管作為游騎哨探，很多方面要求沒有一般士卒多，到了外頭都是自由發揮的，不過虎爾哈也正在學著融入狗營這個集體，如果是遇到別的什么人，他可能不會做出這種舉動來。
可偏偏對面那伙兒后金游騎的頭子，是當年到他們村子殺過人的。他不少親朋都死在此人手上，可說是化成灰都認得。如今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尤其這廝還敢在他面前耀武揚威，所謂是可忍孰不可忍，立刻便沖了上去。
那伙兒后金兵中有七八個真夷，都是建州女真的老兵，見對面明軍的哨探竟然敢沖上來，都是哈哈大笑，身邊那些包衣也是眼神輕蔑。只等著對方沖過來時，便要大砍大殺，先給明軍一個下馬威再說，可誰想到那群人快到近前時，忽然將馬全部側了過來，跟著開始橫向跑動，鋒銳的箭矢雨點般的射了過來。準頭還出乎預料的好。
不過片刻工夫，兩個真夷已經落馬，包衣也傷損了十幾人，帶隊的穆哈連頓時有些慌了，看對面那十幾人都是禿頭，看著倒像是中原僧人。可打起來卻全都是女真人的方式，等再近些看時，長相也都像是女真人，只是比起自家的建州部，這伙兒人顯得更加粗野兇悍些。還沒等他想到正點上，對面的虎爾哈已經拿著長槍沖殺過來。口中大喊道：“穆哈連，你這狗賊，還我鄉親命來！”
“娘的，是那些虎爾哈部的野狗！”穆哈連總算想起來的是什么路數，立刻撥轉馬頭開跑，其余幾個真夷也毫不猶豫的調轉馬頭，跟上了首領的步伐，在漢人看來這建州部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怪物，可在建州部看來，這些東海女真才是真正的野蠻人，跟這幫東西比較起來，建州部從來都是以文明人自居的，仗著自己人多武器好的時候還能對付，如今雙方人數差不多，比較女真人的數量，對方甚至比他們還多幾個，兵器看來又是不差，哪里還有心思抵擋，跑回去報信才是正理。
包衣們也都嚇了一跳，機靈些的迅速反應過來，這是滿洲太君們的家事啊，他們這些皇協軍顯然不方便攙和進去，反正穆哈連主子已經逃走，他們也跟著跑就是了，幾十人的哨探隊伍頃刻間竟然跑了個精光。
虎爾哈那邊殺了十幾人，明顯還沒過癮，尤其最大的敵人穆哈連跑掉了，讓他分外不爽，立刻縱馬去追，卻不防薛五從旁沖了過來，一把拽住他韁繩，厲聲道：“虎爾哈，還記得軍規嗎？”
“記得，可那是我仇人，我們全村都是他帶人殺的！”
“大人會給你報仇，他們就在前方不遠處，等大人上來之后，一個都跑不掉！”薛五知道這小子蠻近發作很難應付，除了宋慶估計誰都不怕，只得也黑著臉喝道：“你現在沖過去就是抗令，是要受軍法的，而且那邊兩千多人，你身邊才幾個人，現在過去別說報仇了，連自己帶你剩下這些鄉親都要搭進去，你這不是報仇，是他娘的去送死！”
薛五在狗營中也很有威望，加上武藝出眾，虎爾哈平時對他也還服氣，此時被他怒喝幾句，總算是平靜下來，可通紅的眼珠子還頂著逐漸遠去的仇人，半晌實在是覺得不解恨，縱馬朝后面而去，沒多遠便見宋慶率領大隊上來，立刻從上馬上跳了下去，單膝跪地道：“大人，我的仇人就在前面，請大人為我報仇！”
“放心，你的仇人也是我的仇人，是我們所有人的仇人，今日定然讓你報仇！”宋慶已經聽說虎爾哈發狂的事情，先給事情定了個調，隨即臉色一肅道：“不過你抗令出擊，雖說事情不大，而且還打贏了，但該受的軍法不能免，按規矩是十鞭子，你有沒有意見？”
“沒有，只要大人能幫我報仇，讓我手刃仇人，把我抽死都認了！”
“抽死你干嘛？我還指望你給我打先鋒呢！”宋慶咧嘴一笑，眼神中迸出寒芒，長槍朝前一指道：“這頓鞭子權且幾下，等打完了這仗，你將那仇人殺了，自己去軍法司領罪！”
“多謝大人！”虎爾哈很鄭重的磕了個頭，再次跨上戰馬，重新回到了前鋒隊伍。
宋慶大致朝前面看了看，問秦良玉道：“將軍，前方情勢未明，不妨讓我的馬隊先過去探探虛實如何？”
“也好，我也撥一百騎兵給你。”老太太做事豪氣，川軍多事步兵，總計也就兩百多騎兵，平時都是當寶貝疙瘩似的護著，如今卻毫不猶豫的撥給宋慶一百人，并著薛五的三百馬隊，以及虎爾哈手下幾十個東海女真，朝前方快速行進。
走不多遠，薛五便見對面也過來不少騎兵，看著有百八十人的樣子，虎爾哈頓時又是環眼圓睜，豹子一般盯著薛五，薛百戶多少也是有些好笑，罵道：“你他娘看著我干啥？我又沒殺你村子的人，大人說要上來試試深淺，早晚都要打的，你若是等不及，便讓你先上去！”
“上就上！”虎爾哈興奮異常，朝著麾下東海女真的獵戶門叨咕幾句土語，幾十騎立刻撲了上去，薛五也不怠慢，忙吩咐手下全部列陣，只等對方陣腳亂了，便要沖上去大砍大殺。
宋慶的馬隊都是刀槍騎兵，騎射這門手藝實在是太難，盡管讓虎爾哈訓練出一部分來，也都用來當成哨探用了，其余部分暫時還只能沖鋒，因此往日訓練時，便是打的虎爾哈這些人先用弓箭將對方陣型打亂，大隊再開始沖鋒，只是往日對手都太弱小，根本用不著這法子，今日遇到正牌子的后金部隊，正好拿來試試看。
后金那邊的馬隊也都是剛剛集合起來的，穆哈連的人撤回去后，立刻找帶兵的牛錄將事情說了，那牛錄聽說有野女真相助明人，也是不敢怠慢，忙派了百多人的馬隊上來，其中三分之一都是正牌子真夷，還有些蒙古人，輔以幾十名包衣，本打算先將那十來個野女真拿下，誰想到對方竟然過來四五百騎兵，有心要撤回去，卻發現來不及了，虎爾哈已經沖了上來。
真夷都是打老了仗的，知道這個陣勢只要撤退，就再也別想重新組織起來，因此也只得硬著頭皮去打，好在他們擔心的也就是那些野女真，明軍的騎兵卻沒太放在眼里，跟關寧鐵騎都打了多少年，也不見對方有什么本事，因此毫不猶豫的沖了上來，可還沒等雙方接觸，虎爾哈部下便是一通箭雨，后金馬隊轉眼倒下十幾人，原本已經在積攢的氣勢瞬間落了下去。
“是時候了，跟老子殺！”薛五等的就是現在，見對方速度降了下來，毫不猶豫揮舞大刀，一馬當先沖了出去，身后四百騎兵也都怪叫著蜂擁而上，虎爾哈等人跟他們早就練得熟了，立刻分作兩股，將重心地方讓開，同時向左右兩側奔去，手上弓箭時刻不停，繼續給前方的后金兵制造殺傷，至不濟也讓他們的速度沒法加快起來，直到薛五的大隊殺到。
四百多騎兵沖到最佳速度，面對的是人數只有幾十，還被弓箭射到發慌的敵軍，哪怕明軍馬上功夫比不得真夷和蒙古人，可這兩個極大利好條件已經足夠彌補一切了，更不要說活著的幾十人大部分還是包衣。
薛五手上大刀肆意揮舞，瘋狂砍殺，轉眼間便已經有三名敵軍了賬，部下也都是殺紅了眼，畢竟他們是狗營中精挑細選出來的勇士，平日里吃的喝的都要比步兵強，將他們養得膀大腰圓，如今總算是得到個用武之地，個頂個都是興奮莫名，恨不得化身九天魔神，將面前的敵人撕成兩段，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幾十個后金騎兵全部被斬殺當場，狗營傷亡三十余人，川軍也差不多是這個數，戰損比竟然很難得的高達一比一，消息傳到后面，宋慶頓時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