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一百零七章 天亮以后

　　流放空間的大門之外，萬古和乾濕婆，一左一右的等待著。

　　二人神色，表面深不可測，事實上內心里均是有些復雜，畢竟無論是季蒼茫還是蒼生神主，賭上的都不只是自己的性命，還有各自背后的勢力。

　　蒼生神主若死，翡翠星定然是由季蒼茫接手。

　　而季蒼茫若死，什么重光仙界的夢想，也不用談了，青帝等人，就再去找下一個紀元之子吧。

　　在那遙遠的方向里，更不知道有多少蒼生神主的手下，正在朝這邊看著。

　　碧綠色的虛幻大門，如同火焰一般，矗立在半空里燃燒著。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這一過，便是三天。

　　三天之后的清晨，萬古和乾濕婆，幾乎是同時目中精芒一閃，看向大門處，只見一道人影，閃了出來。

　　一身月白長袍，一頭白發飛揚，赫然正是季蒼茫。

　　雖然氣息有些萎靡，面上也有傷疤殘留，但腰板卻挺的筆直，神色一如冀既往的平靜堅毅，該是已經在里面療過傷了。

　　“恭喜圣師，報的大仇。”

　　見到最終出來的是季蒼茫，萬古眼中一亮，哈哈大笑著上前賀喜，同時戒備著乾濕婆。

　　乾濕婆眼中，則是露出了驚駭之色。

　　蒼生神主輸了？他怎么可能輸的？他輸了——我怎么辦？

　　一時之間，乾濕婆心神大亂。

　　季蒼茫朝萬古點了點頭之后，就看向乾濕婆，沒有動手，只淡淡道：“前輩，是我贏了，你是否也該做決定了？”

　　唰唰唰唰——

　　此時此刻，萬古已經將祖雨石，云無相，銀羅剎。帝默，無量子等人，一起放了出來，共計數百人。不需刻意。已經將乾濕婆團團圍住。

　　因為之前早有約定的緣故，眾人一出來，見到季蒼茫，立刻知道這一戰是他贏了。

　　“大師兄，真的是你贏了？”

　　李冬陽依舊有些不敢相信。要知道，當年在連云道宗里的時候，他可是和季蒼茫，連夜雨，并趁那一輩里，最杰出的三個修士，如今他已經不知被季蒼茫拉下多遠。

　　祖雨石三人，自然也是震驚。

　　無量子等人，已經無語，眼中只有深深的拜服。

　　眾人看季蒼茫的眼神。明顯變了，正是青帝所言，這是季蒼茫十分關鍵的一戰。過去了，才能徹底走出他青帝的庇護之影。

　　季蒼茫又朝眾人點了點頭，心中卻在苦笑。

　　這一戰雖然是他贏了，卻一夜回到解放前，從橫空出世的二境星主，成了一尊偽星主，連一境都已經談不上。

　　太上仙陽尺，乾離山河塔。海神戟這三件通天仙寶，一起炸成了粉碎，不過季蒼茫從蒼生神主的儲物空間里，找回了孤直道君的那塊定風木。

　　很快。眾人察覺到還有一個乾濕婆在旁邊，一起看向她，道道目光，銳利如箭。

　　乾濕婆神色異常復雜，沒有逃跑，只是凝視著季蒼茫。神色有些陰氣森森。

　　二人對視了片刻之后，乾濕婆道：“蒼生神主在我身上，種下了一種可怕的手段，若你能幫我解開，我這條命，賣給你又如何？若是你解不開，便需任由我離開，至于這翡翠星，由你處置，我再不管了。”

　　“可！”

　　季蒼茫點了同意，沒想到這樁事情，竟會談的這么順利。

　　“諸位，按照原來的計劃，動手吧！”

　　季蒼茫一聲令下。

　　眾人應是而去，在祖雨石三大星主的帶領下，開始清剿起了蒼生神主的手下，而萬古則是留下保護在季蒼茫的身邊，猜也猜的到，季蒼茫此刻的情況，肯定不會如表面那般好。

　　季蒼茫就在這大門口，與乾濕婆仔細聊了起來，同時檢查她體內的情況。

　　翡翠星上，大戰開啟。

　　蒼生神主雖然死了，他的那些手下，卻沒有如鳥獸一般散去，而是個個仿佛中了蒼生神主的魔癥，叫囂著為他復仇，個個一副奮不顧身的慷慨樣子。

　　其中不少修士，在打斗不過的情況下，竟然展開自爆，若非有著祖雨石三個星主，掌控大局，保管季蒼茫帶來的這些人，要死掉一大批。

　　這一場動蕩，在一天時間之后，就暫時平息下來，冥頑不靈者，九成被殺，只有有限一些，逃進了星空里，逃之夭夭。

　　另外一邊的季蒼茫，卻沒能立刻解去乾濕婆身上的麻煩，需要一點時間，乾濕婆也沒有催促他，暫時跟隨在了他的身邊。

　　翡翠星戰事定下之后，季蒼茫沒有立刻離開。

　　一來想辦法，解除乾濕婆身上的麻煩，二來也要去除蒼生神主統帥下的靈根一族的唳氣。

　　有著乾濕婆的幫助，翡翠星的動蕩，很快徹底平息下來。

　　一直用了十年時間，季蒼茫才想出方法，化去蒼生神主種在乾濕婆身上的陰損手段。

　　至此，乾濕婆也投進季蒼茫的麾下。

　　在翡翠星上，又停留了一甲子的時間之后，留下以李冬陽為首的一些修士，輔佐乾濕婆掌控翡翠星，季蒼茫回歸止戈星。

　　孤直道君對季蒼茫的期望，算是又完成了重要的一步，接下來只要經營好翡翠星，大量的靈根一族，自會來投，已經不需季蒼茫太操心。

　　翡翠星上，平靜下來，時間飛逝。

　　而那落子之人，依舊要落子，無盡天際之外，那一黑一白，兩位老者，依舊在對奕之中。

　　“他的兩尊仙神之身，都已經炸了，如今只是偽星主的境界，按照我們的約定，你在冰星域的那步棋，就不能走了。”

　　白發白衣老者，依舊面無表情，聲音平靜，仿佛什么也不放在心上，仿佛已經看透了一切。

　　黑衣血發老者聞言。目光有些陰氣森森的瞥了他一眼，冷哼道：“算他過了一劫，若非我把希望放在蒼生神主身上，早就已經將他殺了。”

　　“若是輸不起。就索性不要下。”

　　白發白衣老者神色不屑。

　　黑衣血發老者，聽到這一句，沒有動怒，反而邪邪一笑，說道：“這一步棋。我改一改，總不算違背約定吧！”

　　話音落下，朝著某一點上，打出一指。

　　白發白衣老者，只微微瞥了一眼，便再沒有更多表情，反而看向另外一個方向里的某一點，說道：“他也通過考驗在即，你該給他的，應該不會打算賴掉吧。”

　　黑衣血發老者。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那張邪笑的面孔，幾乎是立刻陰沉了下來。

　　“莫要以為你比我高明，他最終能否找到那個契機，還說不準呢！”

　　黑衣血發老者陰惻惻的道了一句。

　　白發白衣老者微微搖頭，淡淡道：“你還沒有看明白嗎？這一次，我的每一步，都不是我下的，而是他們自己在走，連我都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情，我只為他們，討一個公平而已。”

　　黑衣血發老者，聞言怔然。

　　冰星域。無垢星，無底大冰窟。

　　在那巨大的地下空間里，在那高高的冰霜高臺之上，那透明冰瓶之中的女子，再一次的睜開了雙眼，卻又微微瞇著。仿佛在側耳傾聽某個聲音一般，神色有些古怪。

　　下方雪地上，半跪著近百道身影。

　　領頭的是那一身冰霜鎧甲，一身雪白的女帝樣的女子，和另外一位紅發女子。

　　二人身后，萬仞道主，連夜雨，沈初一，齊安瀾，均在其中。不過，那一道道身影，仿佛失了魂一般，個個目光呆滯。

　　“你們兩個，去見見你們的老朋友和第一的傳人吧，該如何做，想必不用我額外交你們了。”

　　瓶中女修，看向那冰霜女修和紅發女修，幽幽道了一句。

　　二人聞言，神色一愕。

　　要知道她們的計劃，原本并不是這樣的。

　　“還不快去！”

　　瓶中女修冷冷喝道。

　　二人應是而去。

　　季蒼茫回歸止戈星，所有屬于靈根一族的修士，以大禮恭迎，感謝季蒼茫為靈根一族的自由，所做的一切。

　　季蒼茫雖然不喜排場，也不得不接受。

　　眾人散去之后，季蒼茫第一個先去見了青帝。

　　“…前輩，你好象…有些不一樣了。”

　　季蒼茫原本是有事而來，但在見到青帝的第一眼之后，卻是猛然一怔，眼前的青帝，予他一種，與以往截然不同般的感覺，仿佛處在某個蛻變中，但又沒有最終完全成功。

　　“是否更老了一些了？”

　　青帝嘿笑著打趣了一句，見季蒼茫回來，他自然是心中高興。

　　而此刻的樣子，也的確更老了不少，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的樣子，腰板雖然依舊挺直，但鬢角頭發卻白了不少，身軀也消瘦了不少，予人一種古樸而又清癯的儒生般的風采，半點不見鋒芒之意。

　　兩只眼睛，純明清澈如稚子，閃爍著孩子氣的笑意，那笑意里，更有幾分神秘。

　　季蒼茫聞言，搖頭一笑，目光里若有所思，但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二人寒暄起來，季蒼茫先把與蒼生神主一戰的經過，簡單說了說。

　　“所以，你現在要領悟出第三門本源，才能恢復到星主二境了？”

　　青帝對于蒼生神主的敗亡，似乎沒有什么興趣，反而笑瞇瞇的問道這件事情。

　　季蒼茫有些無奈的笑著點了點頭。

　　青帝搖頭道：“這是連第一大哥當年，都沒有做到的奇跡，或許你真的能做到。”

　　季蒼茫不置可否，叉開話題，面色一正道：“前輩，我今天來，是有一樁重要事情要告訴你。”

　　青帝愕然看他。

　　季蒼茫道：“我使用過封仙榜這件法寶了，其中有四顆星辰，格外的明亮一些，若我猜的不錯，當年的舊仙界修士當中，除了你和醉夢前輩之外，還有一帝一星君活著。”

　　“什么意思？”

　　青帝瞳孔凝縮起來。

　　季蒼茫沒有再言語，索性直接取出了封仙榜，施展了開來，一片星芒。爆閃而來。

　　青帝見到那四顆格外凝實的星芒，再一次的呆住了，其中一顆上，隱隱傳來與他心神相連的感覺。

　　“…帝恨確定已經死了。葉白曾說過，羅赤陽也死了，那剩下的，就只有白帝了…太好了，大姐還活著。”

　　過了好一會之后。青帝喃喃說道，目光里滿是喜意，又道：“另外一位星君，不是東斗，就是南斗，只有他們兩人或者他們的傳人，沒有現身了。”

　　“蒼茫，若他們兩人回歸，你再恢復到星主第二境，應該就可著手開辟新仙界之事了。”

　　青帝情緒。更加高漲起來。

　　季蒼茫微微點頭，眼中有無法言語的東西流過。

　　他突然想到了情義老仙，若情義老仙臨死前，對他說的話是真的，那么情義老仙就不該被稱為叛徒，那么當年舊仙界的叛徒是誰？這位白帝，和東斗南斗中的一位，真的沒有嫌疑嗎？

　　心中雖然這么想，但肯定不適合對青帝說。要知道因為北斗的死，青帝對情義老仙成見極深。

　　“前輩。他們二人，至今沒有找來，或許有其他打算。”

　　季蒼茫微一沉吟之后，還是不輕不重的點了一句。

　　青帝聞言。目中靜芒一閃，面上喜意點點斂了下去，與季蒼茫對視了片刻之后，點了點頭。

　　再不多聊，季蒼茫告辭而去。

　　回到錦繡天宮，和妻女聚了聚。便立刻找到老岳父太玄木，聽說季蒼茫自爆了仙神之身，氣的太玄木臉色直黑，破口大罵，他現在成了木之本源的提款機了…

　　得了木之本源，季蒼茫立刻進入閉關，以游仙劍和木之本源，再斬仙神之身。

　　時間一年年過去。

　　青帝依舊在凡人中行功德之事，關于白帝二人的事情，已經被他暫時放下，他在人間的這段時間，對于修心之事，已經更有體會。

　　這一天清晨，大雨淋淋，濕氣如煙如霧一般，在庭院中彌漫。

　　木窗之邊，青帝負手而立，手里提著一壺熱茶，他的目光，卻落在十幾步外的一棵海棠花上。

　　那海棠花，生長的并不算太茂盛，枝頭上，只有幾朵似開未開的花骨朵，色呈胭脂，被雨水淋濕的同時，又被打的搖搖晃晃。

　　那景象，仿佛是老天爺不許它開花一般，要將它扼殺。

　　嘩嘩——

　　雨聲如潮，拍的那海棠花的枝干，仿佛要斷掉一般，但無論彎曲的有多大，都始終沒有斷去。

　　那大雨中的海棠花，更是在一點一點綻放著。

　　這個過程，凡人的眼睛，捕捉不到，但青帝卻是看的清清楚楚，清楚的看到那海棠花綻放時，每一個努力，每一個掙扎，每一個美麗。

　　青帝看的目光微茫，幾息之后，陡然震顫起來，瞳孔越睜越開。

　　“第一大哥，我記得當年，我和大姐，赤陽請教你，如何感悟兩步半的時候，你反問我們，天亮以后是什么？現在，我有答案了。天亮以后——是花開！”

　　青帝陡然自言自語起來，目光亮起，面上綻放出一個歡樂之極的笑意，說出了一句聽起來有些文謅謅的怪話。

　　“我原本以為，輪回印記瀕臨破裂，是我的一場劫，卻不知，原來是一場造化。”

　　青帝哈哈大笑起來，說不出的快樂。

　　天地之間，有莫名的力量，不甘心的落在他的身上。

　　這一刻，青帝脫胎換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