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八十六章 度一切惡

　　忘川河畔，并沒有風，這風——來自人心里。

　　一個個修士，還在從四方八方趕來。

　　白須白發，身材矮壯，小老頭一般的溫良玉當然也來了，到來之后，沒有與任何人打招呼，走到角落處，獨自思索著，或者說戒備著，低調異常，沒有惹來什么注意。

　　得到陣祖氣運神物，卻沒有其他任何背景的他，心中或許比任何人都更加忐忑，或許，他的心中，在考慮著要不要投季蒼茫，又或許在猶豫不決。

　　連夜雨幾人，當然在等著李冬陽那邊一大批的修士到來，連夜雨這個好斗的家伙，已經開始興奮起來，想著和眾人一起，過了眾生磨盤這一關，進到妖魔星淵，大戰百年。

　　但李冬陽等人，卻始終沒有來。

　　反倒是軒轅肅和紀小白這對倒霉蛋兄弟先來了，說來也怪，葉薔葉薇的輪回印記都已經找回來了，他們兩人的卻沒找到，可見若不是運氣差到極點，就是他們兩個的妖魔宿主十分高明，藏的極深。

　　這對兄弟，和葉薔葉薇，再加上萬月娥和蘇琉璃，六人已經專門回海風星連云道宗，拜見過步淵夫婦，因此均都認得。

　　到來之后，自然是先向一干長輩行禮。

　　眾人看著他們分別繼承了葉白冷肅和搞怪兩面的樣子，均都滿眼欣然。步淵對葉白的這兩個兒子，更是歡喜，喊過來問東問西，一片融融景象。

　　有知道這對兄弟來頭的修士，不免暗暗驚訝于他們勢力的龐大。

　　時間一點一點去，李冬陽等人。始終沒有來，連夜雨等人，不免焦急起來。

　　“時辰已到，請諸位入眾生磨盤，接受考驗，過關者。方可度河！”

　　又不知過了多久，月龍道人的喝聲，終于響起，探手伸進儲物空間里，就要摸出眾生磨盤來。

　　“師叔，請再等一等，還有人沒有來。”

　　連夜雨連忙說道，不相信李冬陽等人真的不來。

　　“夜雨，我們擺渡人。當公正無私，這度河考驗，并不是為誰特意準備的，也不會為誰而拖延時間。”

　　月龍道人說道。

　　連夜雨聞言，無言以對。

　　月龍道人揚手一揮，一片黃芒灑出，眾生磨盤呼嘯而出，浮在渡口的天空里。

　　嗖嗖嗖——

　　一道道等不及人影。電射而入。

　　連夜雨等人，在面面相覷了幾眼之后。終是進入磨盤中，接受考驗。

　　偌大的渡口邊，只剩月龍道人，紅淚，軒轅肅和紀小白四人。

　　“你們兩個，到我身邊來。”

　　月龍道人悄悄道了一句。

　　兄弟二人聞言。交換了一記眼色，有些愕然的掠上甲板。

　　正要問原因，風聲突想，一道人影，落在眾生磨盤的下方。大喝了一聲，揚手一揮，將數十道男女不一的人影，朝著天空里的眾生磨盤，彈射出去。

　　四人看去，只那道人影，是個虛幻的鬼影之身，落腮胡子，相貌豪胸，氣息則是強橫無比，分明正是大鬼神萬古。

　　李冬陽，無量子等人，還是來了，不過卻不是一個個分散開到來，而是由萬古這個星主，收在小世界戒指中帶來。

　　“哈哈哈——”

　　萬古任務完成了一半，哈哈大笑了一聲，正好要月龍道人打個招呼，陡然似乎察覺到什么。朝著旁邊的方向里，電射了出去。

　　呼——

　　身影如風，連殘影都沒有留下半個，甚至是一道黑色的痕跡。

　　而在萬古電射開去之后，一個空間裂縫，憑空誕生在他剛才立足之地的附近，一道人影，從里面鉆了出來，大袖一卷，卷向剛才射向眾生磨盤中人影。

　　來人是個灰衣老叟，正是時空星海四大星主之一的灰燼道人，這個星主第二境的強者，竟然親自來逮人。

　　可惜此人還是來晚了一步，李冬陽等人，已經一起進去。

　　李冬陽等人，雖然逃過一劫，但那眾生磨盤，卻被灰燼道人的強橫勁風，卷的搖搖晃晃起來，也不知道對里面的修士，會產生什么影響。

　　黃色的光芒，忽閃忽閃著。

　　“前輩，眾生磨盤乃代天道運轉蒼生之事，不可打擾，請你自重！”

　　月龍道人見狀，連忙大喊了一聲。

　　眾生磨盤的寶靈，此刻也是仿佛發怒了一般，發出了一聲鐘鳴般的聲音，這鐘鳴般的聲音，生出一團實質般的黃色光圈，飛速轉動著，又發出了更加浩大的嗡鳴之聲，仿佛一個巨大的磨盤碾向了灰燼道人。

　　灰燼道人反應也是快，連忙橫掠出去，竟然不敢迎接。

　　輪回天盤，眾生磨盤，和彼岸那邊的本我靈輪，是天道賜予黃泉三巨頭的寶物，恐怕除了他們三人之外，其他人極少知道，這三件寶貝還有什么厲害之處。此時此刻，灰燼道人心中，已經生出后悔之意，暗責自己太莽撞。

　　而此人剛剛逃去，那之前逸出去的萬古，已經猛的掠到了對方前方，揚手一揮，一片數千丈長的黑色云浪樣的攻擊，已經拍了過來。

　　萬古這一記攻擊的時間，挑的極巧，不為擊殺甚至擊傷對方，只為阻延對方一點時間，令眾生磨盤的攻擊傷到他。

　　“一境小輩，也敢算計我！”

　　灰燼道人厲喝了一聲，身影一閃，就化為一把金黃色的巨劍樣的存在，朝著前方，分波劈浪而去，那黑色云浪，向著兩邊滾滾分去。

　　黃金巨劍的后面，那磨盤樣的黃色光圈，還在追來，一副不降下懲戒，絕不罷休的架勢！

　　黑色云浪的背后，萬古此刻已經感覺到了對方星主二境的境界。又見對方手段強橫，趕緊施展出了更厲害的手段來阻攔對方。

　　心念一動，身化大鬼神的本來之身，成為一只一頭似虛似實的古怪影子，這頭影子高達數千丈，有手有腳。卻又胖的如同一個球，頭上云煙樣的長發朝上飛揚，面孔模糊，看不清楚，只能分辨出兩個巨大而又平靜的明黃色眼睛。

　　盡管如此，那類似佛門尊者般的慈悲到了極點的氣息，卻是彌漫開來，樣子令人驚悚，但氣息卻令人心安！

　　現出本來之身后。萬古一指點出，一道黑色的指芒，射進黑色云浪之后，直射那黃金巨劍的劍尖而去。

　　這門手段，名為——度一切惡！

　　是萬古進階星主后，推演出的四度神指中的一式神通，其他三式分別是度一切苦，度一切悲。度一切喜。

　　在天下三式之后，萬古竟又創出了四度神指。此人絕對是個精才絕艷的人物，不愧為一族之祖，當然，也離不開青帝和季蒼茫的指點。

　　剎那之后，指芒穿出黑色云浪，精準到了極點的點中劍尖。有莫名的冰封般的嗤嗤之聲，響起在灰燼道人的靈魂上。

　　那從指芒中傳達出來善之朝徹意境的力量，仿佛一汪充斥著無量玄冰之水的大海，猛的澆在殺意如潮的灰燼道人的身上，不光令他的殺意冰封。而且連身軀都似乎受到意念的影響，慢了下來。

　　這門度一切惡，先攻靈魂，再攻肉身！

　　黃金巨劍，劇烈震顫。

　　但灰燼道人畢竟有著星主二境的實力，只三四息之后，就振奮起精神，劍身表面響起了憤怒的劍吟之聲。

　　而在灰燼道人的靈魂上，更有莫名的喀嚓喀嚓的冰碎之聲傳來，靈魂解封！

　　灰燼道人振作精神，再次殺來。

　　萬古已經笑著飛掠而去，他的目的已經達到，那追在灰燼道人身后的眾生磨盤的虛影，終于追上來了！

　　第一聲巨大的悶響之后，黃金巨劍被一股從上方傳來的恐怖的碾壓力量，朝著大地的方向，壓了下去。

　　第二聲響，黃金巨劍炸開，恢復成灰燼道人的本尊之身，只見這個老家伙嘴角噴出一口鮮血，朝著大地里遁了下去。

　　眨眼的功夫，灰燼道人就鉆進地下，消失的無影無蹤，但那碾壓之力，仿佛對黃泉大地沒有任何效果一樣，落在上面之后，沒有一點反應。

　　金芒倒射而回，回到了眾生磨盤。

　　大戰起的快，落的快！

　　來的如此的迅猛，激烈，且沒有征兆，仿佛一個個修士之前都在預測著，計算著，等待著一般。

　　“見過月龍道友，見過紅淚道友！”

　　萬古恢復人形之身，再次來到渡口之邊，朝月龍道人和紅淚行了一禮，與二人以道友相稱，可見上一次來請教忘川老人的時候，姿態擺的極低，關系處的應該也不錯。

　　“前輩客氣了！”

　　月龍道人和紅淚連忙虛托了一下對方，不敢生受他一個星主的禮。

　　一番寒暄之后，月龍道人先把軒轅肅和紀小白介紹給他，萬古和葉白有著打出來的一段交情，如今見到他的兩個兒子，也是相當客氣。

　　寒暄過后，幾人正要閑聊，有爆炸之聲，再次從遠處的方向傳來。

　　月龍道人五人轉頭看去，只見遠方天空里，七彩斑斕的劍氣縱橫，割的天空四方五裂，攪動的風云激蕩，仿佛其中交戰的一方里，有個絕頂的劍道高手一樣。

　　月龍道人四人看的瞳孔凝縮，萬古則是嘿嘿一笑。

　　“…前輩，你們雖有預料和安排，但這一關，依舊不是那么好過的。”

　　看了片刻之后，月龍道人仿佛看到或者猜到了那交戰雙方的身份，帶著幾分復雜意味的道了一句。

　　“盡人事，而聽天命！”

　　萬古笑道：“這是圣師對此行最后的交代，如果他注定要敗，亦要敗的無悔無憾。”

　　月龍道人微微點頭，腦海中浮上季蒼茫的面孔，不得不暗嘆他的天分與志向，如果當年他知道，海風星上還有季蒼茫這樣的人物，他恐怕也是搶也要搶來當弟子的。

　　軒轅肅和紀小白，則是悄悄交換了一記眼色，二人均知道萬古口中的圣師就是自己老爹的大師兄季蒼茫，心中對他雖然佩服，不過卻是沒有投進他的麾下的任何意思。

　　紀小白的內心里，是覺得那樣的事情，太累，不快樂！

　　而軒轅肅的想法，則是和葉白差不多，覺得并不現實！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那遠方的爆炸之聲，在一直持續了盞茶功夫之后，終于息了下去。

　　嗤啦！

　　一道空間裂縫，被人撕開在忘憂船不遠處，青帝從空間裂縫走了出來，一身高漲的凌厲氣息，還沒斂去，鋒利迫人。

　　不見寶劍，不見仙神之身，青帝小腹處，一朵血花綻放，仍在印染開去。

　　“道兄傷的如何？”

　　萬古忙問道。

　　青帝凌厲的目光，漸漸轉為平靜，在那傷處疾點了幾下，搖了搖頭道：“不妨事，那個家伙比我傷的只重不輕，若非他逃的快，我定要斬掉他的一尊仙神之身。我倒要看看，他還敢不敢再來。”

　　萬古護送一幫小修來經歷考驗，青帝豈能不出動。

　　“見過前輩！”

　　月龍道人四人，等他們二人說完話，又行了一禮。

　　青帝微微點頭，笑道：“希望沒有打擾到忘川道兄的修行。”

　　月龍道人笑而不語。

　　忘川老人真的沒有被打攪到嗎？這位就在船艙中的黃泉三巨頭之一的修士，對于渡口的這場風波，又是如何考慮的。

　　來到船邊，似乎覺得絕沒有修士敢在這里朝他出手，青帝大大咧咧的座了下來，療傷恢復。

　　萬古比起他來，就要老實多了，走到他的身邊，戒備守護。

　　再無人說話，默然等待起來。

　　而此時此刻，在離這里千里處的忘川城中，不知有多少修士，正朝這個方向里看著，其中一些修士的神色，大都相似。

　　第一個便是帝默，這位早就不再是純血龍族的修士，如今已經是彼岸初期的境界，一身妖獸氣息，異常的濃烈。

　　樣子與之前，并無太多的區別，一襲黑衣，身材挺拔如松，一頭血紅色的長發，在黃泉之風的吹拂下舞動，仿佛一條條血紅色的蛇，英俊滄桑的面孔，緊緊繃著，面上神情，陰沉森冷。若是仔細看去，可看見此人的一雙瞳孔，呈現出了暗血紅色，煞是駭人。

　　帝默此刻，正在忘川城的某一間酒樓里，默然飲酒。

　　在距離帝默數千丈外的另外一個方向里，又是一個彼岸初期的修士，在默然飲酒。

　　此人也是個三十左右的青年男子，雄壯的身材被黑盔黑甲包裹著，頭顱處只露出小半面孔。

　　肌膚黝黑，鼻梁高挺，眼窩深陷，兩只漆黑的瞳孔，如同完美到沒有一點瑕疵的寶玉，閃著靈動而又懾人心神的光澤。長相雖然算不上太英俊，但極具男子氣概。

　　身后披著一條黑色的披風，仿佛一尊黑山，氣魄驚人。

　　此人，竟然是久違的斷荊棘。

　　斷荊棘此刻，也在默然飲酒，神色同帝默一樣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