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門之外,大石之邊,兩個弟子,一左一右站立,身著統一的藏青色道袍,一個腰系土黃色綢帶,一個腰系綠色綢帶。
兩人均是中年漢子,一個身材雄壯,一個則是瘦削一些,二人均有著筑基后期的境界。
站立之間,倒也神色嚴肅,只是那眉宇之間,透著股子倨傲之氣。
颼——
有風嘯之聲,從遠方天空里傳來,由遠及近。
二人頗為警覺,轉頭看去,沒一會的功夫,就見三道人影,踩在劍光上飛近,至于境界,則是看不出來。二人沒有太多狐疑,畢竟他們境界太低,從元嬰初期開始,就不是他們能夠看出的了。
不用多說,來人正是步淵三人。
很快,三人落在守門修士前方的十來丈處。
“見過三位前輩,不知三位前輩來我連云道宗,所為何事?”
兩個看門小修,行了一禮,其中那位身材瘦削的尚算有禮的問道。
步淵微微點頭,說道:“我聽說你們連云道宗,曾經分裂成了七脈,何時一統的?”
“前輩慎言!”
瘦削小修聞言,面色一冷,立刻道:“我們連云道宗始終便是一脈,何曾分開過?”
三人聞言,同時一怔。
若對方說的是真的,那么肯定不是葉白干的,照三人估計,葉白就算比他們先回連云道宗,也不會早太多年,最多上百年而已。這么短的時間里發生大變故,這個守門小修怎么會不知道?
難道是其他弟子干的?
又或者鵲巢鳩占了?
“如今的連云道宗的宗主是誰?喊他出來見我!”
步淵板起面孔道了一句,此人天生是個嚴肅性子,又做了不知多少年的望楓島主。言語之間,自有股子上位者的氣勢,雄渾有力的嗓音,再加上那雙眼睛里射出的威嚴之色。立刻駭的兩個小修身軀顫抖了一下。
但二人似乎有什么依仗,顫了顫之后,就挺直身子,斥道:“閣下好大的口氣,我們連云道宗的宗主。豈是你想見就見的,莫要仗著有些修為,就不知天高地厚,惹出老祖來,小心將你宗門屠了!”
步淵聞言,目中頓時寒芒一閃。
自己回歸,沒人迎接也就算了,甚至后輩弟子不記得他,他都不在意,畢竟過了太久太久。他又是傳說中已經死去的人物。
但對方的話里,也實在有些跋扈,竟動不動要屠人宗門,聽對方的口氣,如今的連云道宗里,明顯有個不知道什么境界的老祖,性子似乎也不正派,會是誰?
“這個老祖是誰?”
步淵張手一攝,一道狂風卷過,便把剛才說話的瘦削老者。給吸了過來,一把抓住了胸襟。
旁邊的靈韻仙子,則是一指彈出,將那個雄壯漢子給點昏過去。
看到二人的手段。再感覺到步淵身上升起的強橫氣息,小修駭的臉色都白了,戰戰兢兢道:“前輩…饒命…老祖的姓名…晚輩并不知曉…只知道…是個從星空里…回來的長輩。”
步淵聞言,冷哼了一聲,指尖注入一道法力,將此人弄暈過去。隨手丟在地上。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個老祖,從星空里回來了!”
步淵冷然道了一聲,揚臂就是一記手刀揮出,紫色刀芒,轟向前方籠罩住山門的霧氣。
一聲炸響,天搖地動,那霧氣向著兩邊滾滾分了開去,陣法禁制,被步淵一擊轟出一條通道出來。
步淵當先走去,靈韻仙子和步連云跟在后面。
很快,便進了山門,遠遠看去,只見一尊近百丈高的道人的雕像,屹立在那主峰之下。那尊雕像,分明正是開派祖師孤鴻道君。
看到孤鴻道君的雕像,步淵心中,感慨萬千,同時也稍稍松了一口氣,這至少表明,連云道宗并沒有被鵲巢鳩占。
但若是葉白在這里,定會有些奇怪,他當初有了紀小白這個兒子的時候,回來的那一次,分明已經見到孤鴻道君的雕像,已經被毀掉了,如今竟然重修了,后人竟還記得?又或者另有古怪?
破空之聲,從不同的方向里傳來,顯然,剛才山門處的動靜,已經驚動了連云道宗的修士。
步淵三人,站住腳步,靜立等待。
神識掃去,并無什么特別厲害的高手來,最厲害的才是元嬰后期的修士,當然,諸峰之中,還有一些禁制封鎖的密室,神識無法看透。
“哪里來的大膽狂徒,竟敢闖我山門,來我連云道宗挑釁?”
厲喝之聲傳來,是個一身藍色長袍的高瘦老者,長眉吊目,目光陰沉,背負著雙手,眉宇之間,一副無人般的俯視架勢。
此人并非來的最快,卻是修為最強的,有著元嬰后期的境界,該是如今的連云道宗的宗主,腳踏虛空,慢慢騰騰而來,仿佛閑庭信步,但又予人有些做作般的感覺。
步淵瞥了此人一眼,傲然道:“老夫步淵。”
一干圍過來的修士,似乎沒有聽到步淵的名字,面色微茫。不過雖然沒聽過對方的名頭,但已經看出,步淵三人境界,深不可測,不是自己等人可以抵抗的,沒有再放肆,連那藍袍老者,也面色微凝了起來,步伐快了幾分。
“閣下三人的境界,在下看不透,想必是離塵之上的前輩,不過即便如此,強闖我連云道宗,是否也太無禮了?”
藍袍老者到了百多丈外喝道,倒也算有幾分硬氣。
此時此刻,破空之聲,越發多了起來,越來越多的修士,察覺到動靜,朝山門出掠了出來。
步淵嘴角勾動。笑道:“老夫三人回自己的山門,還需要向你們這些小輩請示嗎?”
此言一出,頓時嘩然。
眾修紛紛仔細打量他們三人,難道這三位。也是連云道宗曾經的長輩?
但當然沒有半個認得,個個一臉狐疑之色,最后目光均都落在了藍袍老者身上。
藍袍老者擰著眉頭思索了片刻,拱了拱手道:“三位前輩見諒,晚輩等人。實在不知我們連云道宗,還出過三位這樣進了星空里的修士,還請三位前輩少等,我去請老祖來見一見三位。”
步淵微微點頭,這一點,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也不會心胸狹窄到因此去怪這一干小輩,只是對這位老祖的身份,更加好奇起來。
藍袍老者吩咐了一個元嬰初期的女修,將幾人引到大殿中飲茶休息。便立刻飛掠而去,此人的去向是——老樹峰。
步淵借機打量了一番圍觀的修士,發現不少子弟,要么神色跋扈,要么謹慎中暗藏畏懼,實在有些不太正常。
沒一會,進了大殿,眾人等待。
另外一個方向,藍袍老者飛一般的上到了老樹峰,驚動了某一間大殿上的禁制。
“何事擾我?”
過了好一會。門上禁制,才幽幽散去,從里傳來一聲老年男子不悅的聲音,這聲音聽似平靜。但再仔細聽去,又仿佛夾雜著冰冷和殺機。
藍袍老者似乎也極畏懼此人,瞳孔縮了縮,又咬了咬牙才道:“稟告老祖,剛才有三位前輩,闖進了山門。自稱是我們連云道宗以前的前輩,境界深不可測,似乎也是從星空里回來的。”
“叫什么名字?”
門中修士聞言,頓時聲音快而急促的問道。
藍袍老者道:“為首之人,自稱步淵!”
話音落下,許久沒有答應,仿佛門后之人在回憶思索一般。
又過了好一會之后,大門終于打開,一道人影走了出來。
此人異常古怪,身高近九尺,身軀卻被厚厚的黑色袍子包裹著,那袍子仿佛是什么法寶,散發著暗啞的黑色光芒,至于長相,更是看不見。
那頭顱處,竟然是一團灰色的禁制光芒,進是以禁制手段,把面孔給掩飾了下去。連兩只眼睛,也只是虛幻,死一般的兩團不動光芒,半個神色,也沒有露出。
不見手腳,不見面孔,神神秘秘!
步淵三人,在大殿之中,一邊喝茶,一邊默然等待,神識卻是早已經鋪灑開去,感受著山中的一切。
曾經的連云七脈,只留下一個大概的方位,地方已經不知道擴大了多少,有擴張的功勞,還有滄海桑田的變化,令的如今的連云山脈,更顯挺拔和雄偉起來。
山中可見的弟子,就有兩三千之數,不過高手不多,元嬰大約只有十來個,可見滄海桑田雖然在變化,但修道資源,并沒有因此生出更多出來。
步連云隨意觀察了一會,便百無聊賴起來,從絕望之地回來的她,一開始還覺得有些新奇,現在才發現,這老爹曾經的宗門,實在是太弱了,風景也比不上望楓島。
靈韻仙子當然是看向紫竹林的方向,目光還算欣然。
至于步淵,肯定是看向老樹峰的方向,很快,便見到那神秘修士出了大殿,雙目瞇了起來,面色也凝重起來。
一個宗門老祖,在自己的宗門里,還要搞的這樣神神秘秘,他是要做什么?他到底是誰?
那神秘修士,出了大殿門后,沒有立刻飛來,也在以神識觀察著殿中三人。
又過了片刻,才朝大殿方向飛來,很快進了殿中,三人目光,一起落在此人身上。
“你是哪里來的黃泉鬼修,竟敢冒充我們連云道宗的弟子?”
步淵大喝了一聲,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兩道目光,如同利箭一樣,落在此人身上,法力氣息蒸騰而起。
靈韻仙子和步淵同樣站了起來。
三人回來的時候,曾經經過黃泉界,對鬼修的氣息太熟悉了,一眼便認出對方身上那股鬼修氣息,盡管他們的神識目光。都無法看穿對方那身古怪的衣服。
黃泉鬼修,并非永遠只能呆在黃泉界,達到某個條件,或者得到某類東西護身。也是可以出現在人世的。
聽到步淵的話,門內門外的幾個連云道宗的峰主,均都面面相覷,露出駭然之色,自己等人供奉的這位老祖。竟然是個鬼修?
大殿之中,劍拔弩張的氣氛,立刻涌現。
“哈哈——”
那神秘修士聞言,口中發出一連竄的長笑之聲,此人只有星空后期的境界,但面對步淵和靈韻仙子這兩個星空大圓滿,還有步連云這個星空中期的修士,竟然夷然不懼。
笑聲落下之后,神秘修士道:“老夫的確是個黃泉鬼修,但卻是貨真價實的從連云道宗走出去的修士。只不過不想駭人聽聞,又恥于被人所殺的過往,才故意遮掩了下去,難道便因此,不能回歸宗門了嗎?難道便因此,就要被你戳穿了羞辱嗎?”
話到最后,聲音尖銳起來,仿佛怒斥和咆哮。
對方這段話,說的倒也算有些凜然,但步淵可沒有這么好糊弄過去。聞言之后,只冷哼了一聲道:“一面之詞,何足為信!閣下為何不露出真面目,讓我們看一看。你究竟是連云道宗歷史上的哪一尊祖師?”
“哈哈哈——”
又是一陣長笑之聲,從神秘修士的口中爆出。
“老夫問心無愧,又何懼給你們看,只是閣下三人的身份,尚未確定,又有什么資格。來確定我的身份?凡事總要講個先來后到吧!”
神秘修士說道,話鋒一轉,就把問題推到了步淵三人身上。
步淵聞言,也是有些頭疼,看之前一干小輩們的反應,就知道是根本沒有聽說過他的名字的。
一干小輩,此刻當然是沒有說話資格的。
這兩撥祖師鬧起來,這事不好玩。
看來這老祖太多也不好啊,盡讓小輩們心驚膽戰的。
想了想,步淵道:“老夫步淵,曾是老樹峰的峰主,她是我的夫人靈韻仙子,當年是紫竹林的峰主,閣下可曾聽過?”
此言一出,老樹峰和紫竹林的修士,不免多看了二人幾眼,神色有些振奮,但依舊茫然。
神秘修士,則是也不知是真是假的沉吟了片刻,搖頭道:“不曾聽過!”
步淵聽的臉色黑了黑,沒好氣道:“看閣下的修為,應該也是很早就拜進我連云道宗的,難道你的老師,沒有和你提起過我和靈韻嗎?”
葉白這一代之前,除了孤鴻道君,是沒有半個離塵修士的,但孤鴻道君已死,步淵算算對方的年齡修為,應該是在葉白這一代沒多遠以后的,竟然已經不記得他們的名字,實在是令人不爽。
“老夫的輩分之高,豈是你能想象,又何需認識你們兩個小輩!”
神秘修士,邪笑著說道。
赤裸裸的鄙視!
這一下,連靈韻仙子也柳眉倒豎,目光凌厲起來!
從這輩分上來算,她和步淵,肯定是所有連云道宗的踏足星空的修士里最高的,竟被這不知哪里冒出來的后輩這樣小看。
“你這鬼鬼祟祟的家伙,好生無禮,你的輩分再高,難道還能高的過我爹娘不成!”
步連云這個小姑奶奶,終于再看不下去,開罵起來。
神秘修士冷哼了一聲,也不與她一般計較,一副高高在上樣子。
步連云嘴角一扯,還要再說什么,卻被步淵以手勢攔了下來,步淵凝視著對方道:“我們連云道宗的歷史上,有一屆修士,最是鼎盛,閣下可知。”
“自然知道。”
神秘修士說道。
“你等可知?”
步淵環視了一干小輩一眼,又問道。
“…晚輩亦知。”
一干小輩在面面相覷了一眼之后,先是看向神秘修士,得他點頭之后,才朝步淵整齊的恭敬回答,哪邊也不敢得罪。
步淵道:“如今老樹峰的峰主是誰?”
“正是晚輩謝信!”
之前的那元嬰后期的藍袍老者回答道。
步淵望向他道:“你既知道,便來說一說,當年那一屆的老樹峰的首領是誰?”
謝信道:“是葉白祖師,他亦是我們連云道宗里,最天才橫溢的修士之一。”
言語之間,不無自豪之色。
步淵總算是神色稍霽,沉聲說道:“不錯,正是葉白,老夫就是他當年的老師。”
此言一出,眾人又是一陣驚訝。
連云道宗的傳承,顯然斷失了太多太多,即便是提示到了這里,這一干小輩,依然沒有印象,至于那位神秘修士,那空洞一般的目光,依然空洞,完全看不出此人內心的一點動靜。
“你就算沒有聽說過我的名字,這門雷帝鴻圖,總該認的吧。”
步淵終于再忍不住,揚手一揮,施展出了當年老樹峰上唯一的一門第一重法則神通——雷帝鴻圖。
滋滋——
一方雷霆世界,在步淵的身邊展開。
一尊尊雷兵雷將雷道人,還有無數的雷霆戰開,憑空誕生,朝著殿門之外,延伸了出去,而步淵則是站在那雷霆世界的中央,仿佛雷中帝王。
此招一出,謝信有些激動起來,連忙點頭道:“不錯,這門手段,正是我們老樹峰的雷帝鴻圖!”
步淵轉頭,又看向那神秘修士,問道:“閣下如今,還有什么話說?”
神秘修士聞言,沉吟了片刻,才語調淡淡道:“雖然我們連云道宗的神通,亦有可能流傳在外,但以你們三尊星空修士的身家,想必也不可能借著這門手段,覬覦到這小小宗門的身上,老夫便姑且信了你們三個的身份了。”
步淵冷哼。
一干小修,在又面面相覷了一眼之后,均朝三人行禮道:“見過三位老祖。”
大禮跪拜。
步淵微微點頭之后,暫時沒有多理會,目光落在神秘修士身上,問道:“既然我們的身份沒有疑問,閣下是不是也該亮出真身了?”
如今輪到對方。
“小輩,看清楚了,我到底是誰!”
那神秘修士聞言,沒有半點膽怯,聲音更冷的道了一句,在自己的面上疾點了幾下,終于露出了一張鬼修的面孔。
步淵愕然!
靈韻仙子愕然!
一干小輩,全都愕然!
那愕然之中,全是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