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七十六章 兩個男人
眾人聞言，全都一怔。
難道葉白，竟然曾經殺過某個令葉薇牽掛的人？這是玩大了啊！
“諸位，我們換個地方說吧。”
見附近還有不少其他修士，郭白云輕聲道了一句，說完之后，揚手拋出一團白芒，白芒漲大之后，竟成了一座白色的宮殿，散發出上品靈寶的氣息，郭白云取出此寶之后，朝眾人伸手示意了一下。
眾人走入殿中。
月龍道人在與紅淚耳語了幾句，又朝那些打算過河的過關修士，道了一聲歉，請他們少等一會之后，也走進了殿中。
殿門轟然關閉，有隔音禁制流淌封鎖。
“小小，眾生磨盤中的考驗，大半均是那件法寶模擬的虛幻之像，不可輕易認為就是真的。”
葉薔說道。
眾人均都點頭同意。
葉薇卻是搖了不語。
眾人看著他的樣子，頓時有些頭疼。這個心結若是解不開，葉薇只怕永遠也過不了眾生磨盤的考驗。但葉白去了那空間裂縫中，至今未歸，要如何來解開？
“葉薇，你說的這個人，是誰？”
深沉的聲音傳來，說話的是寶茶道人。
葉薇看向寶茶道人，那目光，仿佛是在看著葉白一般，充滿了某種別樣的情緒，睜著水汪汪的眼睛道：“他是我這一生，唯一動心過的男人！”
聲音異樣的有些冷。
眾人聞言，心中又是一怔。
寶茶道人眼中，浮現出追憶之色，回憶了片刻，又說道：“把他的樣子，給我看看。”
葉薇聞言。微一遲疑，朝虛空里打出一指，現出一道身影來。
是個身穿黑色長袍的青年男子，身材高瘦。幾有九尺，一副落落寡歡之相，有著一雙憂郁之極的眼睛。只是一張臉，有些恐怖，滿是傷痕。仿佛一條條暗紅色的 時間，都在一起。我從未見過此人，難道他是海風星的修士？”
葉薔疑惑問道。
“不錯，他是海風星的修士。”
葉薇微微點頭，目光盯著寶茶道人的眼睛，想要從他的眼睛里，看出一個答案來。
寶茶道人，再次沉淪進回憶之中。
殿中修士，大半出自海風星，但面面相覷了一眼之后，完全想不起此人是誰。最終。目光一起落在寶茶道人身上，他既然和葉白共享了記憶，或許知道其中的情由。
一陣沉默。
回憶好一會，寶茶道人似乎才翻到此人的記憶。嘆息了一聲，點頭道：“此人最后元神自爆，但肉身的確是你爹殺的，算是他殺的吧！”
有嘩然之聲響起。
“他為什么要殺他？”
葉薇聞言，目光更冷，幾乎是怒聲厲喝。
寶茶道人眉頭皺了皺。說道：“不是你爹要殺他，是他主動來挑戰你爹，最后他自爆元神而亡。”
“你胡說，不可能！”
葉薇有些瘋狂般道：“他當時才是金丹期的修士，爹已經是海風星的最強修士了，他怎么會去挑戰爹？”
眾人看向葉薇，明顯感覺到，此人此事，對葉薇真的很重要。
寶茶道人道：“你記不記得，你爹進階離塵的消息傳開之后，你們一干小輩，均都來碧嵐山，向他道賀，你那一次，是代表大師兄來的。就在那一天，門中的執事弟子，給了剛出關的你爹一封挑戰書。”
葉薇怔然，目中有精芒暗閃。
“似乎…確有這樣一封挑戰書。”
鐵如律說道，當年他也在場，經寶茶道人一提，稍一回憶，也想了起來。
王仲陵，冷天宇也點了點頭，二人當年也在場。
寶茶道人接著道：“那封挑戰書，就是那個小輩送來的。”
說完，不等眾人問，直接道：“他也有幾分來歷，他的父親，就是當年絕地宮的宮主乾鼎，他的母親則是乾鼎的徒弟風霽月，乾鼎被月龍前輩擊殺，但彼時月龍前輩已經離開海風星，這筆賬就算到了你爹頭上，他當年接近你，本來就是奉他母親的命令去殺你的。”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沒有殺我，他不是來殺我的…他從來沒有對我出過手，是他救了我。”
葉薇聽的嬌軀直顫，眼中淚珠再次滾滾而下，有心碎的聲音，在眾人耳中響起。
得到曾經喜歡的男人，被自己父親所殺的消息，已經十分矛盾與痛苦，如今聽到對方當年接近自己，竟別有企圖，葉薇心神頓時有種徹底崩潰的感覺，就要摔倒在地，葉薔連忙扶住她。
眾人看的均都心中唏噓，若真的如寶茶道人所說，那葉白殺了此人，也無可厚非，只是葉薇會很難接受。
誰能想到，葉白都已經不在眾人身邊了，還能牽扯出這么一樁舊事了。
“不錯，他的確沒有對你出過手，因為——他在見到你之后，也愛上你了。”
寶茶道人的聲音，越發的低沉起來。
葉薇聞言，嬌軀再震，眼中的神色，越發的痛苦起來，喉嚨動了動之后，一口鮮血從嘴角逸出。
那個男人，曾經愛過她？
“寶茶，不要再說了。”
月龍道人低聲呵斥了一句，和所有人一樣，他也已經不忍再聽下去，為什么這種恩怨糾纏的凄慘故事，要發生在心思單純的葉薇的身上。眾人中的幾個女修，情感更豐富一些，已經聽的眼眶漸紅。
“前輩。這件事情，若是不徹底說清楚，葉薇她永遠過不了眾生磨盤這一關的！”
寶茶道人此刻的聲音，反倒是決絕起來。
月龍道人無言以對。心中不得不承認寶茶道人說的對。
“他既然…愛，為什么…還要去挑戰老爹，他明知道…不可能贏的…”
葉薇聲音哽咽的說道，已經哭的稀里嘩啦，那柔弱樣子。實在叫人哀憐。
寶茶道人又嘆息了一聲，才說道：“此人生來，就是一場悲劇，他的母親風霽月，連名字都沒有給他取，從小便向他灌輸仇恨，畢生都只是一個受他母親操控的傀儡。認識你之后，開始反抗他的母親，結果卻不知道被她的母親施展了什么手段，迷惑了心志。派來挑戰你爹。而風霽月，當然知道他毫無勝算，但當年就是要借他的死，來幫自己領悟瘋狂意境之心。”
“最后，他死了，風霽月也成功的領悟了瘋狂之心，但最后還是被你爹殺了。葉薇，這件事情，你千萬不要責怪你爹，因為他事前。根本毫不知情，是風霽月臨死前告訴他的。”
寶茶道人一口氣將這所有的事情說完。
眾人聽的均都毛骨悚然，是什么樣的母親，才會這樣對待自己的兒子？
葉薇聽完。淚流更重，卻已經哭不出聲來。
太殘酷。
真相太殘酷。
“你有一萬年的時間，來自己解開這個心結！”
寶茶道人神色凝重道：“一萬年時間到的時候，如果你還是想不通，或者不相信，我就讓你搜魂一次。讓你親眼看一看，你爹當年，與他和風霽月交手的那一天發生的事情。”
眾人聽到寶茶道人的話，均都心神震了震，看向他的目光里，充滿了敬佩之色，做到這一步，寶茶道人無愧于葉白了。
“寶茶叔叔…”
葉薇喊了一聲，就再說不出話來，再次淚崩，心中充滿了感動。
“我雖然不是你爹，但就算你爹在這里，他也會跟我做出同樣的決定，他也會心甘情愿的讓你搜魂一次，因為——我們都希望你活下去。”
寶茶道人再道了一聲，那棱角錚錚的面孔上的冷峻又愛憐的神色，全然正是葉白。
大殿之中，無聲唏噓。
唏噓之后，還是由月龍道人率先打破了沉默，說道：“諸位，你們中間，已經過了眾生磨盤這一關的，如今究竟要不要過河，早些決定吧，外面那些修士，還在等著。”
此言一出，眾人才想起還要過河。
“我不過了，我再等一萬年！”
軒轅肅幾乎是立刻就給出自己的回答，聲音和神色，均都堅定到了極點，一副誰也勸阻不了的架勢。
他的親生母親萬月娥沒過關，姐姐葉薇也沒過關，如何肯自己過去。
“大哥既然不去，小弟也留到萬年之后，這萬年時間，又不用虛度，還可以修煉神魂的！”
紀小白也是大大咧咧的道了一句。
眾人紛紛表態，要再等一萬年，倒也情深義重。
“諸位，不必全都留下，該過河的，還是過吧。”
到了最后，還是寶茶道人發話，說完之后，就先看向海狂瀾幾人道：“狂瀾兄，白云兄，衛仙子，你們三人還有師兄弟姐妹要照顧，還要兼顧宗門利益，沒有必要再等了，過河。”
說完，不等幾人反對，又看向太玄木和王仲陵道：“前輩，仲陵，你們也不要等了，過河，他們那邊，需要彼岸修士照應支撐。”
說完，又看向鐵如律和冷天宇道：“如律，你也過河，遠古雷霆先由阿肅執掌，你回來之后再由你執掌。天宇，你也過河，白衣前輩那里高手緊缺，你的修為，不能再耽擱了。”
寶茶道人又道：“他們幾個，交由我來，一萬年后，我和他們一起去找回自己的輪回印記。就這么決定了，白云兄，開門！”
專斷，獨行，霸氣。卻又予人天塌下來也能扛的住的可靠感覺，這顯然是屬于葉白的那一面，在發揮作用。
鐵如律和冷天宇還要反對，卻被寶茶道人狠狠幾眼。把話瞪了回去。
郭白云和海狂瀾幾人，交換了一記眼色，終是點頭同意，把大門打開。
由紅淚催動著忘憂船，帶領眾人過河。
十數人留下。有寶茶道人，軒轅肅，紀小白，蘇琉璃，葉薔這樣，過了眾生磨盤這一關的，也有藍野鶴，萬月娥，葉薇，星瓏這樣。沒有過關的。
“諸位，回去之后，再把心性磨一磨吧。”
寶茶道人再道了一聲。
眾人沒有多停留，和月龍道人告別之后，分別回歸遠古雷霆和忘川城。
過河的修士里，當然不是人人都能找到自己的輪回印記，鐵如律運氣不錯，是找到了的修士中的一個。
回來之后，告訴眾人，熟人之中。郭白云，王仲陵均都沒有找到，留在了彼岸，等待一萬年后。與眾人一起再去。
回來的眾人里，或許是在眾生磨盤中，勾起了曾經的因果，竟大半離開遠古雷霆，出門游歷去了。
萬月娥或許去找新魂族殘存的族人去了，而藍野鶴的經歷。太豐富太豐富，也不知道找誰去了。
寶茶道人則是去碎金星海見了一趟莫二，從他那里，要來了大量的跨星傳音符和其他符錄，為妖魔星淵之行做準備。
一萬年時間，對于葉薇，陡然變的漫長起來。雖然痛苦，但她的心結，終有自己解開的一天，最終也沒有對寶茶道人搜魂，只是真的成熟起來了，面上添了一段風霜，不復純真。
一萬年之后，眾人再赴忘川河。
這一次，萬月娥，葉薇，藍野鶴，星瓏，均都過關，眾人一起上船，前往彼岸。
忘憂船在迷霧中穿行，寶茶道人的面色，卻沒有松的太開，葉白的這干牽掛之人，終于過了道心見獨和眾生磨盤這兩關。但分享了葉白記憶的他，知道這第三關找回輪回印記，更加的不容易，那不是誰想幫就幫的了的，這一關，首先就考驗運氣。
若非莫二這個有著氣運神物的家伙，因為修煉的速度太快，已經去過彼岸，找回了輪回印記，寶茶道人必定要把他邀上一起。
霧氣漸漸淡去，對岸的景象清晰起來，遠方山巒起伏，近處則有一塊數百丈高的大石，同河的那一邊一樣，刻著忘川河三個大字。
對岸尚未過眾生磨盤這一關的修士，同樣要過，因此已經聚集了數十人在。
但船上的寶茶道人等人靠近之后，只掃了幾眼，就把那目光，投向格外出眾的一人。
此人獨自一人，站在那塊大石頂上，修長的身軀，挺立于風中，極有氣概。
此人三十歲左右的青年模樣，一襲白衣，英偉霸氣，身材高大筆挺，只是目光稍顯陰沉冷郁，仿佛心事重重一般。
除此之外，身上更有股子刺天巨劍一般的鋒利氣息，仿佛他就是一把劍一樣，若是青帝看到此人，說不定也要有幾絲動容。
而他的境界，則是彼岸初期。
此人獨立巨石之上，那絕頂的風采，幾乎是把其他所有的岸邊修士，給壓了下去，仿佛天上的明月一樣，蓋壓群星。
見到忘憂船靠近，掃了眾人一眼之后，此人嘴角，勾出一個邪氣笑意，好似終于等到了要等之人一般。
寶茶道人，蘇琉璃，紀小白，看清楚此人的樣子，均都目光一震，露出戒備之色，撐船而來的月龍道人，則是看的瞳孔縮了縮。
此人正是久違的——紀風起。
紀風起的目光，掃過寶茶道人，掃過蘇琉璃，掃過紀小白，嘴角笑意，越發的濃烈而又邪異。
所有修士，均都看出，此人是為誰而來。
船靠岸后，不等紀風起說話，月龍道人先祭出了眾生磨盤，令這一邊不相干的修士，進到其中，接受考驗。
眾人下船。
隨船而來的無關修士，奔赴妖魔星淵的入口，撕空而去，身影很快消失。
而眾人這一邊，則有兩人撕空到來加入，正是萬年前沒找回自己輪回印記的郭白云和王仲陵。
眾人一起，看向紀風起。
“紀風起，你要干什么？”
寶茶道人站在最前面，厲聲喝道。
聽到這個名字，之前還不知情況的，立刻想起了曾經的那個黃泉之子。
“葉白，你的本尊之身，為何始終沒有來？難道還在修煉中？這一次，是你輸給我了。”
紀風起微笑著道了一句，神色之中，不無得意之色，此人手里，有著小鴻紫蒲團，修道速度自然是不用多說的。
寶茶道人聞言，冷面不語。
紀風起又看向月龍道人，說道：“師叔何必緊張，我這一趟來，只是想見一見，我的妹妹和我的外甥。”
月龍道人聞言，同樣不語。
紀風起又看向蘇琉璃，仔細打量了片刻，面上露出一個異常溫情的笑意，說道：“琉璃，這是我自從被鐘離子羽殺了之后，第一次和你見面，你長的真像娘。”
聽到紀風起的話，蘇琉璃不自覺的身軀的顫抖了一下，或許是想起了柳千黛，或許是不確定此刻的紀風起，是笑里藏刀，還是真情流露，他還有真情嗎？
面對自己的這個大哥，再想起他和紀白衣，葉白之間的恩恩怨怨，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什么。
紀風起見她不說話，雙唇微微抿了抿，又看向紀小白，仔細打量了幾眼，點了點頭，露出異常干凈的微笑，爽朗喝道：“紀小白，小兔崽子，見到我，不打算喊一聲舅舅嗎？”
紀小白眉頭皺了皺，同樣沉默，不知道該說什么。
葉白曾經特意叮囑他，一定要提防著這個舅舅，但今天的紀風起，卻予他一種親切到了極點的感覺，如果對方是裝出來的，那必定令人毛骨悚然。
但紀風起是裝出來的嗎？
等了好一會，見蘇琉璃不理他，紀小白也不理會他，紀風起眼中，升起濃重的失落之色，緊接著露出一個邪氣，尷尬又帶著幾分自嘲般的笑意。
“見到紀白衣和葉白，告訴他們，我和他們的賬，還沒有完！”
聲音異常低沉而又復雜的道了一句，紀風起轉身而去。
沒有撕空。
白色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風中，孤單而又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