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暴雨!
無名山谷,一間木屋!
木屋坐落在蒼蒼郁郁的樹木之下,仿佛只是用幾百塊木板拼湊而成,歪歪扭扭,算不上整齊,簡陋之極,頗有股子山中隱士,刻苦勤修的味道。
不過木屋雖然簡陋,但明顯被人打上了某種禁制,嘩嘩而下的暴雨,打在木屋上沒有半滴進到其中,全被木屋表面一層層灰蒙蒙的光芒彈了回來,打在地上,濺起水珠一片。
每一個瞬間,都靈動之極,仿佛暗合著某種無法言語的天地之理。
木屋門前左側,是一塊七八圍,高約二三丈的扁平大石。
透過蒙蒙雨幕,只見一道瘦長的身影,端坐其上!
人影是個面相斯文儒雅,一頭黑白相間的頭發的老者,盤膝坐于大石上,身外紫氣繚繞成兩條紫色長龍,隨著他的法力的波動,從鼻子中進進出出。落下的雨滴,才到他的頭頂四五尺高處,就被浩大的紫氣,蒸發成了白色的霧氣。
乍一看去,此老端坐于白霧和紫霧交織之中,氣象玄奧。
老者雙目緊閉,一副混不在乎身外事,防備全無的樣子。
事實上,他的確也無須太過在意。
這處山谷,位于東大陸東北方,一條名叫橫雨山脈的山中。
此山原本就靈氣一般,再加上天氣惡劣,常有狂風暴雨來襲,所以很少有修真者來此,而老者所在的這處山谷,雖然不算太幽深偏僻,卻靈氣全無,且長年被雨霧籠罩。除非有心人,極難尋到這里來。
老者不知已經座了多久,似在修煉,又似在等待什么。
嗖!嗖!
兩道極其細微的破空之聲,從高處傳來!
兩道人影,無聲落地。沒有濺起一滴雨水。
“拜見前輩!”
兩道聲音,一道陰柔,一道沉渾,均是男子!
二人站在暴雨之中,離著大石七八丈,恭恭敬敬的朝老者行了一禮,沒有釋放出光幕護身,任由雨水打在自己身上。
一人是個中等身材的青年男子,身穿白衣。眉清目秀。
另外一人是個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漢,滿面虬髯,頗有威勢。
二人均是半步元嬰的修為,法力不弱,不過二人對老者似乎有些害怕,看向老者的目光里,除了恭敬,還有說不出的隱約的惶恐。
“事情辦的怎么樣了?”
老者緩緩睜開雙眼。目光投向二人。
他的目光,異常古怪。看似平靜,但這平靜中,仿佛又蘊藏著深入骨髓的冰冷,而在這冰冷之下,又仿佛蘊藏著深深的落寞與痛苦。
二人被他的銳利目光看的渾身一顫,面色驟然蒼白如紙。
青年男子戰戰兢兢。小心翼翼道:“前輩,你要找的人,深居在紅云宮中,那里是紅云電母的禁地,就連地雷公都不敢輕易進入。我們兩個花費大量靈石冇,買通了一個伺候的小修,才讓他把玉簡遞了進去。不過——”
“不過什么?”
老者目中,精芒電閃。
魁梧大漢接口道:“不過之后就如石沉大海一般,再沒等到任何消息。”
老者聞言,面色陰沉了下來,冷冷道:“那個伺候的小輩呢,她是怎么回答的?”
二人聽到這個問題,面色難看之極。
老者見他們不答,眼中閃過思索之色,微一沉吟,就聲音冷冷的帶著幾分猜測道:“她死了?是紅云電母殺的?”
魁梧大漢點頭道:“正是,半個月前,她的尸體被懸在紅云宮的門口,若無意外,該是紅云電母殺的。”
老者聞言冷哼,目光穿透雨師,鋒利的如同刀子一樣掃過二人,聲音異樣的平靜道:“也即是說,你們收了我那么多的靈石,就送了一張玉簡進去?而且還沒有任何下文了?”
話音未落,老者氣息,狂卷而起,一股狂暴而又冰冷的威壓,已經緊緊籠罩在了二人身上。
“前輩,這怪不得我們啊!”
二人察覺到老者動怒,駭的顫抖了一下,青年男子連忙解釋道:“我們二人已經竭盡全力了啊!”
魁梧大漢直接雙膝跪在泥水中,哭喪著臉哀求道:“前輩,你這樁任務,委實不太好做,晚輩二人愿全數奉還你賜下的靈石,只求前輩放我們一條生路,還我們自冇由,求求前輩!”
青年男子也跪了下來,慌慌張張的取出一只儲物袋子!
老者目光,掃過二人,眼中殺機一閃而逝,卻緩緩抬頭朝著前上方的云霧中看了一眼,目光微茫。
暴雨依舊如注,除了兩個如同落湯雞一般的跪地修士,再沒有其他任何動靜。
老者目光閃爍了一下,再次射向兩個修士,聲音冷冰冰道:“完不成我的任務,就想退回我賜下的靈石來了結此事,世間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話到最后,已經帶了幾分瘋狂的嘶吼之聲,殺氣畢露!
二人聞言,目光急閃了一下,一聲不吭,暴射而起,向著兩個方向射了出去。
“逃得了嗎?”
老者見二人逃跑,目中兇芒爆閃,突然從自己腰間的的儲物袋子里取出一把四五尺長的黑色短矛!
這根短矛,看似尋常,但卻散發著濃烈的血煞之氣,氣息強大到驚人!
老者指尖輕輕一抹,黑色短矛頓時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一樣,射了出去,率先追向了青年男子。
“啊——”
慘叫之聲,從暴雨深處傳來。
一道人影子轟然落地,血水從頭顱中射冇出。
黑色短矛不見回來,剎那之后,第二聲慘叫聲傳來,魁梧大漢也步上了青年男子的后塵。
黑色短矛電射而回。矛身上沒有沾著半點血跡,卻血芒大放,劇烈嗡鳴,仿佛飲夠人血后興冇奮不止一樣。
老者一把抓住黑色短矛,撫摸了幾下,自言自語般道:“用來殺你們兩個廢物。實在是玷污了我的百子矛!”
說完之后,此老手提短矛,倏然站起,屹立在大石上,凝視著雨中某處,目中精芒閃爍道:“紅云道友,既然來了,為何不現身一見?”
聲音在山谷中回響,許久無人應答。
老者目光先是陰沉。隨后轉為無奈與憤怒,厲聲喝道:“道友究竟想怎樣,雷靈是我的女兒,你為何不讓她見我?”
原來此老就是狂雷老仙!
聽此老的口氣,竟仿佛是紅云電母潛伏在暗處。
“我不管你是誰,雷靈是我的徒弟,我不準任何人傷害她,打擾她。若你再耍這些上不得臺面的小手段,修怪我辣手無情!”
暴雨深處。終有聲音傳來。
是個妙齡女子般的清脆聲音,但明明該是師徒情深的話語,從她嘴里道出來,卻充滿了冰冰冷冷的味道,仿佛說話的修士,是個如同冰山般的人一般。
“我只是…想見她一面!”
狂雷老仙胸膛起伏。仿佛被堵塞住了一般,臉上閃過悲憤之色,聲音里帶著幾分乞求,與之前的冷酷無情既然不同。
此老身為當年的萬鼎城主,一生當中。就算面對仙人島的修士,和之后的戴仙鋒,也從未如此低聲下氣過。
“你干過的那些血腥齷齪事情,雷靈都已經告訴我了,她雖然不知道你到底是要做什么,但卻休想瞞過我,閣下手里的那根黑色短矛,就是你殺了自己的一百個子女,煉制出來的血脈之寶吧?世間竟有你這樣的冷酷無情之人,雷靈她不需要你這樣的父親。”
紅云電母依舊沒有現身,聲音飄忽,比起剛才更加冰冷。
狂雷老仙聽到的她的話,神色越加復雜,在冷酷與愧疚自責之間不斷變化著,過了十數息后,眼底神色才漸漸沉淀下來,聲音異常低沉道:“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閣下來說教,雷靈需不需要我這樣的父親,與你也沒有任何關系,只有雷靈她自己可以選擇。”
紅云電母聞言,冷笑了一聲,一字一句般道:“那我現在就告訴你,雷靈她說,她不想見你,請你以后都不要來打擾她!”
“放屁!”
狂雷老仙仿佛瘋癲一般,目光兇厲,揮舞著黑色短矛,咆哮道:“你在撒謊,你一定在撒謊,你一定沒有告訴雷靈我來了,我是她父親,她怎么會不肯見我的?”
一聲嘆息,從雨中傳來。
紅云電母再沒有說任何話。
暴雨依舊如注。
狂雷老仙卻似乎若有所察,突然冷靜下來,盯著左側的雨中深處,目中怒火熊熊道:“紅云,給我留下,把我的女兒還給我!”
第一個字才出口,此老就已經一道青煙一樣射了出去,直奔雨中某處。
黑色短矛的矛尖,血煞之氣,飛瀉而出,凝結成一頭頭顱血紅,身子如蛇一般的厲鬼模樣的虛影,大張著血絲隱現的獠牙,哭泣著飛出。
咻咻咻——
鬼影接連射冇出,一直出了一百道才停止。
哭泣之聲,已經充斥在天地之間,聞者落淚!
“狂雷老仙,你既然糾纏不休,就怪不得我了!”
雨霧之中,紅色的芒彩和血色煞氣,一起劇烈翻涌起來!
炸響之聲,不絕于耳!
一連響了幾十記之后,狂雷老仙的身影,突然如同斷線風箏一樣,從雨霧中倒射而出!
轟的一聲,重重砸在那塊大石上!
此老胸膛處的衣服,已經被拍的稀巴爛,肌膚焦黑了一大塊,煙氣蒸騰,嘴角逸血,神色狼狽而又凄慘。
黑色短矛雖然仍舊抓在手上,卻頹然垂落,血芒黯淡。
“閣下既然不要命,我就成全了你!”
一道火紅色的影子,終究從雨霧中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