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塵?”
無漏的聲音雖小,但又怎么瞞的過一干元嬰修士的耳朵,聽到他的話,個個驚的頭皮一炸,腦中如同響過一道晴天霹靂。
“月龍已經進階離塵了?”
站在他身邊的無生,雙目猛然一睜!
“這就是離塵境界嗎?”。
鐵縱橫,方絕,瞳孔急縮!
“不會錯的,一定是離塵境界!”
天泣子眼中浮起濃烈的神往之色,瞬息之后,又黯淡了下去,他這一生,恐怕都沒有可能領悟意境和意境之心了,即使知道了進階離塵的秘密,也終生無望。
不過轉瞬之后,此老滿是皺紋的蒼老面龐上,卻露出一個欣慰的表情,他自己也許做不到了,但他堅信,他那個天才橫溢到曠古爍今的徒弟,一定能夠做到,因為他已經領悟了意境。
這一刻,所有修士的心里,均都震驚到了極點,鬼殘陽之后,又有人進階離塵了,而這個人,還是太乙門的大長老。
“不對,月龍逃走之前,鬼殘陽還未死,他是從哪里知道進階離塵的秘密的?”
終于有人意識到這個問題,但片刻之后,此人眼中的沉吟之色,就迅速斂去,此時此刻,再去深究這個問題,顯然已經沒有意義。
他們要面對的,是如何平息一個離塵修士的怒火!
月龍道人揚手一拋,將乾鼎的儲物袋子,扔給葉白。
他的目光卻一直落在鐵縱橫等人的方向上,看著破碎的碧嵐山,和那一具具太乙門弟子的無頭之軀,眼中閃過濃烈的哀傷與悲憫。沒有說話。
他的氣息卻如同發了瘋一樣,瘋狂高漲著,越來越強,似乎永遠不會停止。
若說鐵縱橫,方絕等人的氣息,是一方萬頃湖泊。那月龍道人的氣息,便是一片無邊無際,看不到盡頭,又深不可測的大海。
“你們,還準備,把我們太乙門的弟子,抓到幾時?”
月龍道人終于開口,他的眼中,寒芒爆閃。幾乎一字一句的道出了這句話,聲音看似平靜,但氣勢卻狂猛的如同風暴海洋!
話音才落,天地交感!
碧嵐山上,狂風呼嘯,烏云從四面八方聚攏而來,天色很快暗了下來!
氣息一起,引動天威!
眾人心臟狂跳。只覺得自己仿佛出了水的魚兒一般,呼吸困難到幾乎要窒息。冷汗直下,就連體內元氣的流動,也仿佛緩慢了起來。
這就是離塵修士的威嚴嗎?
眾修心中惴惴,越發不敢放開手里的太乙門弟子了,若月龍道人真的發起瘋來,要將他們全部殺光。好歹能夠威脅他一二。
葉白獨自一人,站在眾人的對面,對月龍道人的威勢,同樣有些驚訝。
月龍道人的氣息,比起受傷的鬼殘陽的。當然要強上不少,但和孤鴻道君比起來,又差了一段了。
不過此老此刻展露出來的氣勢,卻有過之而無不及,這股氣勢里,或冇許還夾雜著某種凜然不屈的正氣與怒意。
微一沉吟之后,葉白掠至月龍道人的身邊,淡淡道了一聲:“見過老師!”
除此之外,既沒有恭喜他進階離塵,也沒有說其他廢話,此時此刻,顯然不是師徒敘舊的時候。雖然不知道月龍道人什么時候到了山門外的,但以此老的智慧,想必早已猜的七七八八,否則哪里能在這個時候趕回來。
月龍道人同樣只微微點了點頭,沒有說什么,又把目光投向對面的數百修士,目光雪亮如刀。
眾人與他微一對視,立刻垂下頭去!
氣氛沉悶到了極點。
月龍道人說完那一句,只釋放出沉重如山的離塵威壓,籠向眾人,再沒有說什么,似乎等待眾人給他一個交代!
眾修低垂著頭顱,以眼角余光,交換著眼色,最終大半修士的目光,都落在了曾道乙和宋千秋的身上,畢竟二人是月龍道人的老友,此時此刻,由他們出面,自然比較合適一些。
曾道乙和宋千秋,被眾人的目光,看的眉頭直皺,最終終是曾道乙率先走了出來,朝月龍道人拱了拱手道:“恭喜道兄,進階離塵!”
月龍道人淡淡瞥了他一眼,冷然道:“道兄二字,提也休提,以后你我之間,再沒有任何交情可言,宋千秋你也不必出來了!”
眾修的神色,月龍道人自然是看的清清楚楚。
聽到他的話,曾道乙和宋千秋老臉一熱,眼中閃過羞慚之色,不過該面對的事情,還是要去面對的。
曾道乙干咳了一聲道:“月龍,此次逼山之舉,的確是我等做的有些過了,既然葉白已經將離塵的秘密說了出來,我等亦不再為難,愿放開貴派的弟子,立刻退去。”
“正是!”
眾修連忙附和點頭,既然已經得到了進階離塵的秘密,再去得罪月龍道人這尊離塵修士,顯然十分不智。
但他們卻沒有立刻放開手邊的太乙門弟子,顯然還在等著月龍道人的反應。
“難道各位就打算,這么大搖大擺的,走出我太乙門的山門嗎?”。
月龍道人的目光,凌厲而又威嚴。
曾道乙面容苦澀的笑了笑,說道:“月龍,你想如何了結此事,直接說吧。”
此老對月龍道人了解極深,知道他素來是個溫和寬厚的性子,是絕不可能將眾人盡數殺光了。
就算瞥開他的性子不談,人族經過魂族之劫,已經元氣大傷,若再在這里死掉一大批元嬰修士,對魂族的反攻,數千年里,都將無從談起。
月龍道人聽到他的話,沒有立刻回答,目光掃了一圈。落在一個中年模樣,看起來頗為老成,金丹中期的太乙門弟子身上,輕聲道:“卓成,我記得你們該是被鐘離安排到小雷天去的,為何被他們抓住了。只有你們這些弟子了嗎?”。
“回稟月龍師伯,我等原本一直在小雷天避難,得到大師兄擊殺了鬼殘陽的確鑿消息之后,便往回趕,行了一個多月,途經一座孤島的時候,遭到了圍攻,除了已經被殺掉的幾十個弟子,其他都在這里了。”
名叫卓成的中年漢子。雖然被制住,但神色卻不慌不忙,說起話來有條不紊。
站在他身后的,是個元嬰初期的修士,面對月龍道人的威壓,已經瑟瑟發抖,自然不敢阻攔卓成說話。
月龍道人聞言,目中厲芒一閃。又問道:“是誰伏擊了你們?”
不必卓成說出來,一干太乙門弟子的目光。已經落向了一個方向,個個眼中,仇恨之意,滔天而起!
那個方向里,站著的修士,是鐵縱橫和一干北岳門的修士。
鐵縱橫的臉色。異常難看,他雖然自負,但還沒有狂妄到和一個離塵修士叫板,月龍道人未死這個可能,原本他是有準備的。但他從未想過,月龍道人再次出現的時候,竟然已經進階離塵了。
身后一干北岳門的修士,無論是元嬰中后期的修士,還是金丹弟子,個個面如土色。
厲滄海目光急閃,思索著對策,但以他才元嬰初期的修為,哪里能夠想出什么辦法。
月龍道人面色異常冷漠的看了一眼鐵縱橫,淡淡道:“鐵縱橫,你自裁了吧!”
眾人一怔,月龍道人竟然張口就要賜死鐵縱橫這個一派之主。
“月龍,你不要欺人太甚,就算你已冇經進階離塵了,我鐵縱橫也不怕你。”
鐵縱橫眼中交織著驚慌,暴怒,與兇厲,粗壯的右手,已經落到了另一只右手提著的太乙門弟子的腦袋上,仿佛隨時都會拍下。
月龍道人的臉上,沒有半點波瀾,深深看了他一眼,冷冷道:“那你就走吧,找個地方躲起來,看看我能否找到你,不過你最好不要回北岳門,你若是這么做,我只能將你們北岳門屠個一干二凈,為我們太乙門的弟子報仇了!”
說完之后,月龍道人又望向鐵縱橫抓的太乙門弟子,此人是個金丹初期的青年男子,相貌儒雅,雖然被鐵縱橫的兇厲氣息,駭的瑟瑟發抖,但目光仍算清正。
“小子,若你死了,我會殺了北岳門的所有人,為你陪葬,如何?”
月龍道人看著青年男子,神色溫和的道了一句。
“…全憑祖師安排,弟子無怨無悔!”
青年男子微一遲疑之后,終是梗著脖子說出了這句話,倒也硬氣。
“閉嘴!”
月龍道人還未有反應,鐵縱橫已經厲喝了一聲。
月龍道人的處事,比起葉白,明顯要老練的多,絕非可以隨便要挾的,取舍之間,也更加果斷。
不過這樣的話,也只有月龍道人可以說,葉白還沒有資格說,不只是因為月龍道人已經進階離塵了,足以震懾鐵縱橫,更因為他是太乙門的大長老,在弟子中的威望,不是葉白可以比擬的。
“大師兄三思!”
鐵縱橫身后,幾個元嬰中后期的修士,一起哀求起來,其他小輩弟子,看向他的目光,也復雜起來,到了此時此刻,眾人也終于生出了別樣心思。
今日之事,顯然沒有善了的可能,鐵縱橫若是不死,月龍道人絕不會罷休,而鐵縱橫若是攜帶著人質逃了,死的便是他們了。
“你們這些蠢貨,就算我死了,你們以為月龍會放過你們嗎?”。
鐵縱橫咆哮出聲,滿眼失望之色,自以為掌控的如同鐵桶一般的宗門,原來在死亡面前,也不過是一盤散沙。
這就是眾叛親離嗎?
鐵縱橫瞳孔漸散。
一干北岳門修士里,只有厲滄海面色平靜的看著鐵縱橫,沒有說話。
眾人之中,只有他和鐵縱橫的關系,非用一般,情感相當深厚,厲滄海和他的哥哥厲山河,在十多歲的時候,就一起被鐵縱橫收為弟子,帶入北岳門。
兄弟二人的修道資質,均是出類拔萃,而哥哥厲山河,還要更好幾絲,幾乎可算天之驕子,比起海狂瀾,郭白云,毫不遜色。葉白和李冬陽第一次見到厲山河的時候,甚至從他身上,見到了季蒼茫的影子。
鐵縱橫在二人身上,可說傾注了極多的心血。正因為如此,厲山河死后,鐵縱橫不惜得罪月龍和紀白衣,也要去找葉白尋仇,以此老陰冷自私殘暴的性子,能夠做到這一步,可算相當難得。
厲山河死后,鐵縱橫就把所有的心血,都傾注到了厲滄海的身上,此子也不負厚望,修為突飛猛進。
鐵縱橫的目光,跨過眾人,落到厲滄海的身上,師徒二人,四目相視,誰也沒有說話。
厲滄海的目光,深邃似海,冷酷如冰。
“滄海,你也希望,以我一死,換來你的平安嗎?”。
鐵縱橫淡淡道了一句,眼中的失望,已經轉為深深的失落。
“老師自行決定,弟子不敢強求!”
厲滄海輕聲回了一句,聲音異常平靜,但眼中的掙扎與痛苦,卻沒有瞞過鐵縱橫。
鐵縱橫眼中閃過欣然之色,到頭來,終究還有一個弟子,并不希望自己去死的。
“滄海,你要牢牢記得黑豹道人傳你的那式意境神通,一定要領悟出殺戮意境,再領悟出意境之心,進階離塵,然后,給我屠了太乙門,殺了月龍,殺了紀白衣,殺了葉白,給你的哥哥山河報仇,給我報仇!”
思索了許久之后,鐵縱橫突然改為傳音,目光亦漸漸堅定起來。
厲滄海無聲點頭,緩緩閉上雙目,雙手微微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