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泓一句話,整個玄靈殿二層突然安靜下來,所有古族子弟和太虛觀傳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那個一開始說話的古族子弟,看著還是個半大少年模樣的端木泓,倒也沒有發怒,只是斜了他一眼:“你應該還只是筑基期修為,你能看明白連城哥的手法?”
“晚輩看不明白。”端木泓老老實實的答道。
哪怕他在煉丹煉藥一道上天賦悟性驚人,也懂得諸多道理,但修為差距畢竟太大,古連城的法力運用他自然看不出來,最多只能通過種種外表跡象去猜測。
端木泓這么回答了,很多人臉上都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
太虛觀在這里的諸弟子之首,乃是一個俊美的白衣青年,正是陳星宇,他身旁一個太虛觀修士搖了搖頭:“玄門天宗還真是一脈相承的狂悖,連一個孩子都如此不知輕重。”
端木泓有些奇怪的看了看其他人,然后眼睛瞅向旁邊的言無畏:“但言師伯給我講解了,我能聽明白。”
此言一出,很多人都笑著搖頭,不過也有少數人目光落在言無畏身上:“這胖子還沒有結嬰呢,卻可以看明白元嬰中期修士古連城的煉丹手法?”
古家子弟中,則有人微微蹙眉,一起看向古連城,因為他們發現古連城在聽到端木泓的話之后,臉上神情從最初的不以為然,很快變成了若有所思的模樣,開始很認真的思考起來。
他這幅樣子,落在越來越多的人眼里,讓他們心中也不禁微微打鼓,開始轉而認真思索端木泓最初的說法。
古家子弟大多擅長煉丹,尤其是以古連城為首的幾人,在古皇一脈雖然是晚輩,但如果去到外面大千世界,都將會是名震一方的煉丹宗師。
這時放下成見,認真思索,頓時都心中微動,陷入沉思之中,不停推導演示。
尤其是古連城,他幾乎可以說是古皇一脈年輕一代最為出色的煉丹天才,甚至可以算是古皇一脈元神以下境界最出色的煉丹大師。
端木泓所言,正是針對他方才煉丹中的問題所發,是有的放矢還是胡言亂語,古連城最為清楚不過。
細細思索之后,古連城搖了搖頭:“七虛三實的方法不是不行,但因為我使用南明離火煉丹,如果拉丹的法力變為七虛三實的話,有可能會損傷藥力。”
“或許確實能牽引出更多的丹藥,但是藥力卻不會像現在這么好,兩害相權選其輕,丹藥品質更重于數量。”
端木泓皺了皺眉頭:“可以不用南明離火啊。”
古族子弟中有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古連城倒沒有笑,而是很認真的解釋道:“使用南明離火,除了提高煉丹成功率以外,同樣對丹藥品質有加成,所以在使用南明離火的情況下,開爐拉丹時牽引的法力,六虛四實是最為合適的。”
“當然,這是相對于轉氣丹這種丹藥而言,對于其他丹藥,手法上自然會有相應變化,不過那就是多種變化了,不單單只是開爐拉丹時牽引法力的虛實變化,這需要因地制宜。”
聽了古連城的說法,很多人認真思考之后,紛紛點頭:“正是這樣沒錯,為了貪圖最后拉丹的數量,卻忽視了丹藥質量,這明顯得不償失。”
“不過這個孩子也算不錯了,在煉丹一道上相當有天賦了。”
“還需要戒驕戒躁才是,否則很容易走上急功近利的歪路,那一個好苗子就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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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要看玄門天宗如何教導他了,不過看現在的樣子,已經有走上歪路的苗頭,玄門天宗自身崛起太快,整個宗門都太急躁了,這也是不可避免之事。”
聽著周圍眾人議論紛紛,楊鐵、談云傾、言無畏等人都神色平靜,而葉心暉等三代真傳弟子,都微微皺眉,不過卻不是針對自家師兄弟端木泓,而是看著那些議論的人。
古連城止住了自己同族的議論聲,沖他們擺了擺手:“雖然思慮不夠周詳,但是他能有這樣舉一反三,深入思考的意識,很難得,而且別忘了,他才只有筑基期修為,我和你們大家在筑基期的時候,可曾留心過拉丹時法力虛實變化的影響?”
“我們那個時候,同樣數量的藥材,能煉出五枚以上轉氣丹,自己就要高興好久了。”
古族眾人安靜下來,古連城轉頭看向端木泓:“這位小友,我記得你叫端木泓,是唐俊道友的親傳弟子?”
端木泓點了點頭,古連城繼續說道:“端木小友,保持你這種細致與開闊并存的思路,但是思考問題要更加周詳一些,你的未來不可限量。”
太虛觀中一個青年男子,看向端木泓,淡淡說道:“你有天賦,可是不容你這樣揮霍,一味急功近利,貪圖一時虛榮,最終結果只會走上歧途。”
“或許這不應該怪你,因為你成長的環境便是如此,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受到影響,也是在所難免。”
他看了唐俊一眼,搖了搖頭,然后目光重新看向端木泓:“有些人已經泥足深陷,你還有懸崖勒馬的余地,好好自重吧。”
楊鐵靜靜說道:“這位太虛觀的道友,說話還請慎重。”
那青年微微一笑:“良藥苦口,忠言逆耳,古今皆如此。我承認,方才的話有些交淺言深,但卻實在不忍心一個煉丹煉藥的好苗子踏上歧路,覺得我說話刺耳,我可以不說,但諱疾忌醫的人,最終受苦的只會是他自己。”
原本一直盯著青流鼎出神的唐俊,這時仿佛終于回過神來,突然轉頭看過來:“閣下怎么稱呼?”
“我名常嶺。”那青年淡淡笑道。
唐俊點了點頭:“常道友似乎對煉丹之道也有頗深造詣?”
常嶺不緊不慢的說道:“家師鳴岐道尊,師承自青寧道尊,常某于長輩身上所學煉丹之術,不過皮毛而已。多深的造詣不敢說,只能算是略懂,至少,一些最基本的道理還是知道的。”
鳴岐道尊是和林道寒、燕明月等人同一輩的太虛觀修士,入門更在燕明月、龐杰他們之前,只是平日里大多數時候都隱居白云山潛修,很少外出,即便外出,也大都是為了采藥煉丹,所以向來名聲不顯。
但在太虛觀內部,鳴岐道尊的名聲是很響亮的,作為青寧道尊的衣缽傳人之一,煉丹術之高超,在整個太虛觀中都是最頂尖的行列,被其恩師青寧道尊寄予厚望,看好他未來定可以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不過放在外界,提起鳴岐道尊,還是少有人知,但他師父,常嶺的師祖青寧道尊,名號就非常響亮了。
此老早在中古紀元的時候,就已經成名,在進入今古紀元之后,公認太虛觀煉丹第一圣手,煉丹術之高超,不僅遠超同輩強者,在長輩之中也難尋可與之比肩之人。
煉丹之道不比神通法力,并不一定修為越高,神通法力越強,煉丹水平便越高。
當然,有些煉丹法門必須是神通法力或者修為境界達到一定層次之后才能使用,又或者神通法力強大,更有助于煉丹。
但是更重要的還是在于修士自身于煉丹之道上的理解和悟性。
很多獨特的煉丹法門和技巧,根植于某個修士自身對于道法神通的理解,是其獨有法門,只能靠自己領悟,師父都沒法教導。
修為境界越低的時候,境界層次和神通法力的差距影響越大,元嬰期的古連城、唐俊、常嶺,在煉丹術水平上,自然比筑基期的端木泓強,因為有些技巧端木泓哪怕知道了,但他自己無法獨立運用,或者是無法自如運用,達不到預期效果。
而修為境界越高,影響則越小,尤其是成就元神之后,神通法力上的差別對于煉丹水平高低的影響變得微乎其微,這個時候煉丹水平主要取決于修士個人的領悟與研究。
以青寧道尊為例,不僅僅是上一代的太一道尊、正一道尊等人,便是當年再往上一代的太虛觀宿老,在單純的煉丹手法水平上,也不如他。
在當今之世相當多的人眼中,青寧道尊不僅僅是太虛觀煉丹第一圣手,也是目前整個神州浩土的煉丹第一人。
常嶺的話聽起來似乎謙虛,但其中嘲諷之意,玄門天宗眾人又如何能聽不出來?
便是向來質樸的端木泓,都瞪大了眼睛,握緊雙拳。
唐俊平靜的看著常嶺,點了點頭:“哦,青寧道尊的大名,我倒是久仰了,令師鳴岐道尊想來也是煉丹的大行家。”
“不過,常道友你方才的說法,卻還有待商榷,諱疾忌醫確實很不可取,但那有一個前提,醫是良醫,而非庸醫。”
常嶺聞言微微蹙眉,唐俊仍然神色淡然:“常道友是不是從小在白云山長大?不知道你有沒有在世俗世界中生活過?須知道,有很多本來能夠活下來的病人,卻因為庸醫害人,結果白白送了性命。”
唐俊平靜的來到太虛觀眾人跟前,面對面看著常嶺,臉上露出冷淡的笑意:“對于你來說,或許是急功近利,但對于我輩玄門弟子來說,不過是等閑事罷了。貪圖一時虛榮?不是我們貪圖虛榮,而是這份榮光,我們承載得起,于是它自然而然加諸于我們的身上。”
常嶺瞳孔微微收縮:“你…”
唐俊輕笑一聲,直接轉身,將常嶺留在身后,徑自走到青流鼎跟前:“睜大你的眼睛,好好學著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