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姆亞提偏頭看了一眼洛凡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只不受控制的、不停顫抖著的手——眉頭微蹙。全文字閱讀 雷姆亞提沒避開這只手,因為手的主人已經沒有抵抗能力了。出于敬佩,就讓他站著死好了。
雷姆亞提吸了口氣,提起拳頭。
“準備要動手了,別讓他跑掉。”火胖子低聲說,已經戴上了“橘焰鬼面”,小眼睛透過面具眼孔盯住雷姆亞提,目光森冷。
“知道。”
“明白。”
風神、鄧肯、熏、火龍分別應了,其實不用火胖子說,他們早就牢牢占據了擂臺周圍的各個方位。
“我們也準備出手吧。”隱藏中的右神說。
大敗給杜蘭德而僥幸未死后,他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目光幽冷地——書—吧—..m掃過火胖子幾人:“火胖子直接殺掉,要快!至于其他幾個,要虐殺。”
“當然。”
“嗯。”
所有人都看著擂臺上,等待雷姆亞提完成最后一擊。
而雷姆亞提排除一切干擾,不為旁人所動,眼神極致專注。
他一手抓起洛凡的頭發,然后舉起右拳,凝聚全身的力量,狠狠砸向了洛凡已經滿是鮮血的臉龐——砰!一個身影炮彈般地向后爆射出去,撞在擂臺的邊界晶壁上!
“世人都認為森德洛詠戰堡壘的天選衛士,空有絕高能級,卻沒有規則之力的輔佐,而這是完全謬誤的。”
森德洛的詠戰堡壘,1號女士遙望著左天界的方向,輕聲自語:
“天選衛士,解開天選印記而令能級飆升,這是李爾蒙斯之道。”
“雖然丟失了神級血脈能力卻依然能使用真形規則。能一定程度接受并轉嫁規則,這又是梭羅之道。”
“天選衛士是規則的絕緣體嗎?錯了,當然不是的。只是在走過天選之路后,神級血脈能力會消失,就好像被洗掉了一樣。沒有了,血脈能力沒有了,神級血脈能力中的規則之力也沒有了。”
“如此一來,久而久之…”
“就有了‘天選衛士是規則絕緣體’這種說法。”
“所以…會贏的吧,只要能抓到一個近身施展最強之道的時間和機會。”1號安然凝望著左天界,“因為我們天選衛士的神級血脈能力。其實并不是被洗掉了,而是——被雪藏了啊。”…
左天界,命運生死擂臺之上。
洛凡氣息虛弱,渾身浴血,全身骨頭都不知道斷裂了多少處,如果不是搭在對方肩膀上的手,洛凡早就倒下了。
只是很奇怪,洛凡的左腿抬著,左腳上不知道什么時候。浮現出一只有著飛鳥紋飾的奇特戰靴。
此時此刻,這只穿著飛鳥戰靴的洛凡的左腳,正狠狠踹在洛凡對面的雷姆亞提的小腹上!
雷姆亞提原本抓著洛凡的頭發,一拳轟向洛凡的臉。他的拳頭已經打出去了。距離目標只有半掌之距,雷姆亞提卻忽然發現自己的拳頭無論如何都無法再寸進分毫,反而在一點點遠離目標。
怎么回事?一個閃念劃過雷姆亞提的腦海。
然后他發現自己的雙腳騰空了。
然后他發現自己的身體飛了起來。再然后,他才感受到來自腹部的撕心裂肺的劇痛。席卷了全身上下的每一個角落!
站在擂臺外的角度看,做出最后一擊的雷姆亞提忽然“砰”的一聲,炮彈似地向后爆射而出!他重重地撞擊在擂臺的邊界晶壁上。全身骨骼瞬間就碎了不知道多少,然后一點點,慢慢順著晶壁滑下來,最終癱軟在地,好像失去了支撐的軟體動物。他微微抽搐著,似乎想站起來,卻做不到。
神官特有的金色血液,在擂臺上蔓延開來。
“怎…怎么了?”火胖子帶著鬼面,看不清表情。
他的眼神里沒有震驚,因為還來不及震驚,而是寫滿了錯愕。
即使是站在洛凡這一邊的他,也完全沒想到會突然出現這樣的局面。原本就對洛凡不夠了解的薰和火龍更是滿臉不可思義。
“洛凡反擊了?”
“等等…那靴子不是他的血脈能力嗎?”龍舞者鄧肯忽然低呼一聲,“洛凡是天選衛士,他怎么還會有血脈能力?”
擂臺外的人們都有點沒反應過來。復制版詠戰堡壘中的人們就更不明所以了。而擂臺上的雷姆亞提已經掙扎著站起來,咳嗽著說:“我…大意了,不該在最后時刻給你近身的時間和機會。”
洛凡剛才那一腳奇重無比,雷姆亞提只挨了一腳,就已經遭受重創,站起來就是極限,想要再移動卻做不到了。
洛凡根本不回應對方的話,一步一步,艱難地挪到雷姆亞提的身邊,然后再次抬起穿著戰靴的左腳。
“我們什么時候出手?”隱藏著的右鱗盯著擂臺上步入殘局的兩人,低聲問。
右神看了一眼始終搖搖欲墜卻總是墜不下去的洛凡,又看了看努力爬起來的雷姆亞提,說:“再看一下,還有機會。”
這時候,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人們終于認清了洛凡絕地反擊的事實,于是屏息緊張地看著擂臺上幾乎都走不動的兩人。
“臨死前,讓我死得明白點吧。”雷姆亞提又一跤摔倒,再也爬不起來。
洛凡還是不回應,他已經來到了雷姆亞提的身邊,抬起穿著飛鳥戰靴的腳。
雷姆亞提苦笑著問:“你這靴子的攻擊力是怎么回事?這…根本就是…接近八十階的規則之力!怎么會有這么變態的血脈能——”
他沒有說完,而是在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忽然從地上彈了起來。
強烈的光芒從雷姆亞提體內爆發出來!他自下而上,從一個非常刁鉆的角度攻向洛凡。原來倒下只是偽裝,為的只是這拼死搏命的一擊。在這一擊中,雷姆亞提壓上了自己的靈魂。
“死!!”
雷姆亞提兩眼金紅,強烈的風暴席卷了擂臺。洛凡的身體瞬間變得千瘡百孔。
可洛凡的腳,還有腳上的靴子卻絲毫不為所動。穿過了一重重風暴,最終正中雷姆亞提的身體,這一次不是小腹,而是心口要害。
命運目標的剎那,擂臺上的風暴戛然而止,然后一切歸于平淡。那風暴來得快,去得更快。
洛凡腳步一軟,終于坐倒在地。
對面的雷姆亞提則穩穩站著。
雷姆亞提低頭,看著前后穿透的胸腔和空空如也的心臟,古怪地笑了一下:“這…不可能…”后面的話沒說下去。雷姆亞提身體的抽搐停止下來,還睜著雙眼,卻已經沒有焦距了。
他打了洛凡無數拳也沒殺死洛凡,自己只中了兩腳,就死了。
臨死之前,雷姆亞提死盯著洛凡的腳,和腳上的靴。因為他到死都不明白,為什么洛凡的血脈能力的攻擊力,會那么強!
擂臺外的人們已經看傻了。
“這不可能。”
——這不僅是雷姆亞提的想法。更是火胖子等人的反應。
如果說洛凡的第一腳太突然,讓人沒有留意,沒能看清。那這第二腳就完完全全地展現在所有人眼前。
洛凡這一腳的威力,根本就不正常。而且身為天選衛士的他為什么還能掌握血脈能力?
火胖子最快反應過來。對擂臺上的洛凡大喊:“快點出來!洛凡,聽到沒有?快點出來!我們立刻送你回詠戰堡壘,或許還來得及!”
洛凡淡淡笑了笑,坐著沒動:“如果回去就能保住性命。那‘天選衛士不能離開詠戰堡壘’的規定,也未免太過兒戲了吧。”
耳朵已經聽不清了,身體倒不是很疼。漸漸沒感覺了。
洛凡緩緩躺了下去,面朝天空。目光透過擂臺晶壁,看著頭頂廣袤的夜空,繁密的星光,還有清冷的銀月。
這一刻洛凡笑得很爽、很拽、也很滿足:“最后一戰能找回自己的血脈能力,再用一次飛鳥戰靴,感覺真是相當好啊。”
洛凡想起1號女士對自己說的話。
原來,自己以為已經被洗去的神級血脈能力,并不是真的失去了,而是被隱藏在心臟的最深處。在那里,飛鳥戰靴一層又一層地自我疊加著,不斷強化,不斷強化,不斷強化…卻又不會表現出來。
就像筑起一道壩,積蓄大量的水,當開閘放水的那一剎那,所迸發出的力量是無與倫比的!
這就是雪藏。
藏得越久,疊加得越多,爆發出來的那一刻的力量,就越強。3號和梭羅與奇藍王是同時代的人,從那個時代雪藏到了現在,所以當他重新取出他的神級血脈能力——“戰場之矛”的時候,他幾乎以一己之力,便扭轉了森德洛被圍攻的被動戰局。
洛凡只當了十四年的天選衛士,時間長度不及3號,卻依然兩腳踹死了一名最頂尖的神官雷姆亞提。
任雪藏綻放,若煙花燦爛——這才是森德洛詠戰堡壘的天選衛士不為世人所知的真正力量。
這時候,復制版堡壘中,歡呼聲如海嘯!
洛凡贏了!抓住機會,一擊必殺,這是最典型的戰斗法師的戰斗。并不美麗,也不優雅,更不從容,但總是能贏,所以才最可怕。所以在戰斗法師們的眼里,洛凡贏得絕對漂亮!
擂臺上,洛凡的身體慢慢虛淡下去,變得透明。
就像3號那樣,金色的火焰從洛凡體內冒出來,很快包裹住他的身體,然后化作火炬,熊熊燃燒。
金色光芒透過擂臺晶壁,映亮了半邊夜空。
火胖子等人還在大喊著讓洛凡快點出來,他們沒辦法切入擂臺救人,就算能進去,也無法在命運之力的懲戒下活著出來。
在火胖子和鄧肯的大聲呼喊中,洛凡在金色的烈火熾焰里,安然微笑著,慢慢地閉上眼睛。
歡呼的人在拼命歡呼。
嘶吼的人在無力嘶吼。
這是一個喧囂、復雜、偉大的夜晚。
右神好像局外人似的,默然站著。他閉上雙眼,沉默片刻,然后睜開眼冷漠地說:“原定計劃不變,準備動手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