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蘭德手中的這柄木刀,最開始的名字為“白色”,而在經過三次森德洛本源之力的沖刷之后,木刀已經不再是曾經的木刀了。
這木刀最開始從退役神袛鐵火手中得到時,只是勝在材質堅韌,極難損毀,本身不具備任何附加屬性和威力加成。
而現在,這柄木刀強度已經不亞于主神器。威力方面,或許是因為被森德洛本源沖刷過的原因吧,這柄木刀對戰斗法師的殺傷力出奇得大。只要是戰斗法師,面對這柄刀都會生出莫名的恐懼之感,一旦被刀劈中,所受的傷害可能會擴大數倍。杜蘭德試驗過,哪怕是修煉過“熔兵煉體”的自己,也無法完全抵擋住這柄刀的斬擊。
可以說,對一切森德洛人而言,這柄刀就是名副其實的一柄兇刀!
于是杜蘭德給這柄刀起了個名字:裁決。
杜蘭德依然有雙刀流的情結。木刀“裁決”,也正好可以和戰刀“審判”配成一對,審判裁決,名字也般配。
而且,“裁決”暗含公正之意。杜蘭德起這個名字,是希望自己能效仿當年的兩儀裁決大人,即便擁有克制戰斗法師的力量,也絕不依仗手中這柄兇刀傷害自己的同胞。
然而此時此刻,杜蘭德卻手持裁決,對準了兩儀裁決大人的女兒米洛!
刀尖距離米洛的胸膛,只有不到半掌的距離,眼前的米洛仍是戰斗法師之姿,一定會被裁決所克制,只要杜蘭德狠下心來,一刀插下,應該就能將她殺死。杜蘭德卻持刀凝立不動,連番咬了幾次牙,這一刀卻始終刺不下去。
“杜杜。怎么了?”小妞看看杜蘭德,又看看夜翼,在小妞的印象中,杜蘭德一向決斷極快,很少有如此掙扎糾結的時刻。
杜蘭德閉上眼睛,緩緩地說:“這個女人,是為了森德洛而戰才弄成這樣的。我能活到現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受了她父親的遺澤。而且…她是我摯友的親姐姐!我若殺了她的話,我若真的下手的話…”
小妞不說話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這個大姐姐身上的氣息。已經和戰斗法師有區別啦,不殺死她的話,杜杜沒可能從這里逃出去的哦,小妞也幫不上什么忙。”
杜蘭德其實也很清楚,只有殺了眼前的米洛,自己才能盡快從這里脫困而出。
七色城的局勢未明,杜蘭德希望能盡快趕回去。
反正剛才塞爾東已經說了,米洛已經不可能回頭了,一旦她從沉睡中蘇醒。便會永遠地站在森德洛的對立面上,再也難以有回頭之路。
內心有個聲音在喊:“殺了她才能回七色城,她已經難以回頭了,既然如此。殺了她其實是讓她得到解脫,殺了她,是為了戰爭的勝利,是為了大義!否則一直被困鎖在這片時空間之中。弄不好到最后還會在這里送了性命!”
然而內心的另一個聲音卻冷冷回道:“塞爾東的分身說她沒救了,就一定沒救了?米洛明明還沒有完全轉化為矮人,既然還沒完成轉化。那就還有救!而且,她是夜翼的姐姐,是兩儀裁決的女兒!是森德洛的同胞,是死守旭日之都的英雄!”
這一刻,杜蘭德忽然回想起了約翰。
那張憨厚樸實的笑臉在眼前中掠過,杜蘭德知道約翰一開始是正常的戰斗法師,當時他總說自己心臟疼痛,其實那是約翰逐漸被羅切斯特侵蝕的標志,杜蘭德雖然不理解其中的原理,卻很清楚一點:如果能提早發現的話,約翰說不定是有救的!
可現在,那張傻乎乎的憨厚笑臉,已經永遠成為過去式了。
“…他媽的!”杜蘭德額頭上隱隱爆出青筋,咬牙道,“十四年前,我還不知道戰斗法師能轉化為矮人,所以錯過了救約翰的機會。如今我已經知道,難道還要將沒有徹底轉化的同胞斬于刀下?”
杜蘭德一直都認為自己是個決斷力極強的人,理性而冷酷,十四年前在預備學院山頂,杜蘭德可以不理會自己被冤枉,可以不在乎他人不理解自己,可以不去管自己能否成神的問題,只為與羅切斯特周旋戰斗。
當天枰的兩頭分別是“自己的利益”與“森德洛的利益”時,杜蘭德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后者。
但當天枰的兩頭,變成了“同胞與親友”與“整個森德洛的戰局”時,選擇竟是如此艱難。
最后,杜蘭德緩緩收回了裁決,嘆了口氣。
小妞也嘆了口氣,用小手輕輕撫摸杜蘭德的頭發。
杜蘭德認真想了一會兒,眼神重新變得堅定起來:“我先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把米洛救回來吧,一天之內如果做不到的話…我也不是優柔寡斷之人!到時候,也只能硬下心腸動手,殺了米洛!”
杜蘭德心里也清楚,自己連矮人的轉化的原理都不知道,一天內將米洛救回來的可能性實在是微乎其微。
在這個時空間沒多待一分一秒,就意味著多一份風險和危機。
不過既然有了決定,杜蘭德也就不再多想,危險也好,風險也罷,統統都丟到了腦后,深吸一口氣準備先看看米洛目前到底是個什么樣的狀況。
“神之視角!”
杜蘭德運轉目力,卻發現米洛周身籠罩著一股奇異的力量,將自己的洞察力量一次次地推拒開來,根本看不清她體內的狀況。杜蘭德想了一下,向米洛伸出手去,打算先看看她現在的肌肉骨骼狀態。
結果杜蘭德手指剛一觸到米洛的胳膊,眼前忽然一花,自己的手腕已經被一只潔白如玉的素手牢牢拿住!
“呃,這…?”杜蘭德愕然抬頭,卻見米洛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雙眼。
米洛一手擒拿住杜蘭德的手腕,她人雖然還躺在石臺上,一對冷電般的目光卻已向杜蘭德射來,那目光幾乎凝成了實質,狠狠撞進杜蘭德的雙眼之中!
這一刻。杜蘭德腦海中連續掠過幾個閃念:她怎么忽然醒了?難道已經完成轉化了?那她現在是米洛,還是矮人?是自己人,還是敵人?
還來不及細想,杜蘭德忽然眼前一黑,靈魂如受重擊,險些當場栽倒!
“這是…兩儀眼的瞳力?!”杜蘭德險些驚呼出聲,只見米洛的雙眸之中,悄然浮現出一只乳白色的魚形,繞著瞳孔游走旋繞。
那魚形分明是兩儀雙魚的形態,卻并未成雙。
兩儀只存一半。按理來說便不成兩儀,可米洛眸中透出的瞳力,分明就是兩儀眼的瞳力,論瞳術造詣和規則位階,甚至更在杜蘭德之上!
杜蘭德并不知道,當年兩儀裁決將自己對“圣靈流派”的幾乎所有成就,都交給了女兒米洛,唯獨剩下兩儀眼,無法傳授。畢竟米洛不像兩儀裁決那般。擁有光與暗統一又對立的奇特元素屬性。
但“兩儀眼”是兩儀裁決的至高成就,不傳授實在太可惜,兩儀裁決苦心思索后覺得,就算兩儀有缺。只存其一,依然能夠形成兩儀真意。最終他基于“光暗兩儀眼”這一完整的瞳術真形,創造出了一個適合米洛修煉的“殘兩儀”,便是此時米洛對杜蘭德施展的瞳術了。
殘兩儀本質上是另一種瞳術真形。特性和兩儀眼類似,但最終潛力遠遠不及真正的兩儀眼。
不過米洛醒得突然,瞳術造詣更是奇高。因此杜蘭德在措手不及之下,身子晃了晃,心臟砰然劇跳,嘴角溢出一絲鮮血來。
緊接著,米洛的第二波瞳力又已攻至!
杜蘭德低哼一聲,同樣運轉起“兩儀眼”,與對方的“殘兩儀”狠狠碰了一記!
石臺上的米洛身子猛震,從嗓子眼里發出一聲悶悶的哼聲,可她依然牢牢扣著杜蘭德的手腕,眼神里的神色更是冰冷得完全不似人類!
“你…是…誰?”米洛含含糊糊地問,口齒有些不清,顯然神志并未完全恢復。
杜蘭德喝道:“我是你妹妹夜翼的好朋友,是來救你的!!”
“妹…妹…?夜…翼…”米洛慢慢從石臺上坐了起來,喃喃自語道,似乎想起了什么,可轉眼間又恢復成冰冷的模樣。
啵的伸手一指,徑直向杜蘭德的眉心點了過來。
杜蘭德提起裁決,以刀尖對指尖,只聽砰的一聲,兩人的身子又是同時一震,米洛的能級一點也不低,正正好好是1100個單位,這讓杜蘭德心頭越發凝重。
不過米洛的瞳術雖強,體術卻比不上杜蘭德的斬術。
兩個人定格在以刀對指的姿勢上,漸漸地,米洛的指尖上滲出一絲絲的鮮血,指頭已經被裁決刺破了。
然而那些鮮血如有生命,扭曲著順著木刀刀身攀爬而上,形成一個個血色的文字。字形似是森德洛文字,細看卻又有些里爾多森文字的結構特點。
鮮血構成的文字一點點爬過刀身,接近了杜蘭德握刀的手。
杜蘭德的目光被文字吸引,吃驚地發現自己竟無法依靠目光,這顯然又是“圣靈流派”的某種詭異手段,既有圣靈術士的特點,又結合了森德洛戰斗法師的特點,已然自成體系。
杜蘭德措手不及下靈魂被牽制,一時間竟連“零式”都用不出來!
體內的“審判刀氣”蠢蠢欲動,可偏偏自己迷迷糊糊地盯著那血色文字,頭腦越來越糊涂,漸漸地連調動“審判刀氣”也忘記了。
“原來…原來真正的圣靈流派…竟然這么…厲…害…”杜蘭德終于明白了,圣靈流派講求以弱勝強,自己空有一身強橫的手段,然而一旦落入對方的靈魂陷阱,竟是什么手段都無法從容施展出來。
對方招式中所蘊含的規則似有似無,飄忽不定,杜蘭德想要動用第三職業“轉嫁規則”的能力,試了幾次,卻也做不到。
杜蘭德奮力抵抗著,咬牙道:“米洛你…是原來就這么強,還是…還是被矮人以某種方式改造了…所以…所以才這么…強?”
“你叫我…什么?”米洛忽然問道,刀身上的血色文字不由慢了一拍。
杜蘭德立刻抓住機會,從血色文字上拉開目光,然后長嘯一聲,全力調動起體內的審判刀氣,灌注到裁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