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一開始,杜蘭德就沒打算在神預擂臺前殺死斯內爾。
但他出招時太過逼真,也有足夠充分的動手理由,以至于火胖子、黑帽子、洛凡、朵朵、蘭子、約翰、夜乙、還有一眾1級預備神,全都認為杜蘭德是來真的。
就連斯內爾也大感壓力,他也以為杜蘭德不顧預備學院的規矩,要在這里將他擊斃!
可他們都想錯了。
當三大頂尖的預備神向杜蘭德出手,眾人的注意力被極快節奏的戰斗分散并攪亂時,杜蘭德則以非常隱蔽的手法,在斯內爾的背心處按了一記。
掌心透出一縷鋒銳的“審判之力”,透體刺入,一路摧枯拉朽,狠狠貫入對方的心臟,直至斯內爾的靈魂最深處——
啵的一下,打下了一個靈魂印記!
那印記似刀似人,似兵似甲,似刃似火,狠狠烙印在斯內爾的靈魂之上,再也甩脫不掉。
那一瞬間,哪怕以斯內爾的強大心理素質,也不由全身如墮冰窖,隱隱顫抖起來。
“完了。”他心想。
杜蘭德在被森德洛的本源之力沖刷之后,兩次脫胎換骨,任何從前的招式到了他手上,都會對戰斗法師生出一定的克制作用。而審判印記,本來是杜蘭德在2級預備區時,為了控制住執法者夜乙才研究出來的,如今他與審判戰刀合二為一,審判印記自然更加犀利直接,也更加強悍有效,一旦印入對方的靈魂,便極難甩開。
再加上斯內爾以為杜蘭德要殺他,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否則換了其他場合,杜蘭德也未必就能一招得手。
“這一次兵行險招,幸好成功種下了印記。”杜蘭德也知道自己這一招極為兇險。
因。此舉等若明明白白地告訴斯內爾——我、沒、丟、刀!
要是沒能成功打入審判印記的話,那便沒有其他選擇,只好拼盡全力,將斯內爾永遠地留在這神預擂臺之前了。
否則,自己戰刀未失的秘密暴露,斯內爾未必立刻宣揚出去,卻能以此為把柄,將主動權牢牢掌握在他手上。
斯內爾看著眼前杜蘭德的臉,忽然閉上眼睛,沉默了一會兒。再次睜眼時,已經恢復了平靜。
“嗯?”杜蘭德看得心頭凜然。
對手靈魂被自己所制,這一仗可以說是大敗虧輸,卻能在須臾之間重新找回鎮定,這種可怕的心性,甚至讓杜蘭德感覺有些變態。
相信任何人碰到這種情況,都很難這么快調整好,杜蘭德自問自己也不行,斯內爾這么快的調整速度。近乎非人。
“杜蘭德,既然你剛才只是和我鬧鬧,打個招呼,那么。我接著剛才的話說——”
斯內爾推了一下眼鏡框,微笑道,“還是那句話,希望你能跟我去一趟我的研究塔。”
“哦?”杜蘭德瞇起眼睛。
“怎么。你不想去?還是不敢去?”斯內爾的笑容和扎古力山脈中的那個他一模一樣,好像一條微笑的毒蛇。
杜蘭德哈哈一笑道:“學長,你就不怕你我單獨相處時。我再動手殺你?”說著壓低了聲音,“到時候沒有人會幫你阻止我,你又有幾成把握在我刀下存活?”
杜蘭德刻意咬住了“刀下”這個詞,旁人聽了也許會以為他說的是木刀“白色”,斯內爾卻明白杜蘭德說的,是他的審判戰刀。
他斯文的臉上閃過一抹青氣,呼吸粗重了些,顯然內心憤怒至極。
嘴上卻淡淡回道:“杜蘭德學弟才要考慮清楚,我那研究塔步步機關,重重危險,你若不敢去,我也可以理解。你要真不愿意,我也不勉強了,只是有點失望。扎古力山脈戰役的英雄人物,卻連這點膽量都沒有。”
“不,我去的。”杜蘭德說。
“…哦?”斯內爾微微一愣,旋即笑了,心中則在冷笑,“到底是年輕人,受不得激將,連貶帶捧,立刻就受不住了。”
杜蘭德接著說道:“既然學長是為森德洛而進行相關的研究工作,我自然愿意配合。”
其實,就算斯內爾不主動提處,杜蘭德也會以“審判印記”為脅迫,強行讓他帶路,去一趟他那研究塔。
這斯內爾身上藏著太多秘密!
他能將各個家族的傳承血脈能力集于一身;
他能開發出抽離神級血脈能力,制作具象武器的技術;
他甚至好像有兩具外表一模一樣、靈魂氣息也一模一樣、可偏偏一個是水系、一個卻是風系的身體!
杜蘭德深恨斯內爾,但就算要殺他,也必須在弄清楚對方的底細之后。而且本能地,杜蘭德感到斯內爾身上也許還有更大的秘密。
兩人低聲交流著。
一旁的火胖子雖然察覺到斯內爾的臉色不太對勁,但見兩人已經說定,邀請是斯內爾發的,杜蘭德自己也同意了,火胖子也就不再多管。
但他依然對杜蘭德叮囑了一句:“別再鬧事了。”
杜蘭德對眼前這位火胖子學長頗有好感,欠身行了一禮說:“剛才學長能為我說話,感激不盡。”
“感激你還亂折騰…”火胖子嘟噥一句,“唉,費馬臨走前讓我照看你們這些家伙,否則我閑得發慌管你們這些破事兒?要是你和斯內爾再折騰出什么事,費馬回來,你讓我這張臉往哪兒放?”
杜蘭德聽得心中一動,不由問道:“聽說費馬學長去學院外接人了?而且那人會觀看三天后的火系最強比斗,不知要接的那人是誰?”
火胖子臉色微變,瞥了杜蘭德一眼,欲言又止,最終卻搖頭道:“你還是別問了,等那人來了你自然知道。”
說完走到擂臺邊上,獨自一人坐下來。
“怎么,難道是我認識的人?”杜蘭德眉頭微蹙,旋即舒展。轉頭微笑著招呼斯內爾,“我們現在就去吧。”
斯內爾目光微閃,點點頭:“好。”
見兩人就要一起離開,不少1級預備神都大感奇怪。這兩人前一刻似乎還在生死相搏。斯內爾的咄咄逼人,還有杜蘭德的冷冽殺機,都還歷歷在目,怎么一轉眼就好像老朋友似的?
“杜蘭德,你不看等會兒的神預比斗了?”
朵朵的聲音忽然傳過來,“等會兒洛凡輸給我時,你不再來一次硬闖神預擂臺嗎?就像剛才你救蘭子那樣?”
杜蘭德笑著反問:“你想讓我留下來看?”
朵朵被問得一陣氣悶。一時間難以回答。又不能說想,但要說不想也不對勁,自己剛才這番話分明就是在挽留。
她沉默片刻,輕聲說道:“隨你便吧,希望你以后別后悔。”
這時距離比斗開始,只有兩分鐘不到了。
洛凡盤膝坐在場邊,眼觀鼻,鼻觀心,已經將外界的一切干擾都排除在外。就連杜蘭德和斯內爾要一起離開也沒看到。
其實,就算洛凡見到杜蘭德要走,也不會有任何沮喪,更不會怪杜蘭德不講義氣。這么重要的一戰都不為他壓陣。
他會明白杜蘭德走,是因為信任——信任洛凡的實力。
就這樣,杜蘭德和斯內爾一起離開,肩并肩走向斯內爾的研究塔。
夜乙盯著杜蘭德和斯內爾離去的方向。凝視良久,忽然一言不發地悄然起身,跟了過去。
黑帽子如影隨至。問:“你又要去找那杜蘭德?”
夜乙極不耐煩道:“你能不能別再糾纏我了,我找他也好,不找他也好,跟你又有什么關系了?你這人到底煩不煩!”
黑帽子陰柔地笑了笑:“糾纏?我可不這么覺得。我只是對那杜蘭德有點興趣罷了,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樣的人,才來山頂沒多久,就惹得各路人馬圍著他轉!”
夜乙聽他說得幽冷森寒,重重哼了一聲:“隨便你。”
夜乙和黑帽子先后離開,加上之前離開的杜蘭德和斯內爾,在場一下就少了四人。1級預備神的數量本就不多,現場竟顯得有些清冷下來。
這時,約翰湊到蘭子身邊,低聲問道:“蘭子小姐,你看執法者和黑帽子都走了,估計去找杜蘭德大哥了,你不跟著一起去嗎?”。
“不了。”
“你就一點也不在意?”
“當然在意。”蘭子嘆了口氣,“不過杜蘭德顯然有事要和斯內爾單獨解決,我去也不過是添亂而已。我…真的還是太弱了…”
她秀美的黛眉緊緊湊到一起,神情之間頗為失落,目光掃過遠處的朵朵,眼中閃過一絲不甘。
約翰又想去和洛凡說話,卻被蘭子叫住:“行了,他大戰在即,別去打擾。”
約翰笑道:“正是因為大戰在即,所以才要給他打氣加油啊!”
蘭子皺了皺眉,心中有些煩悶,懶得多說,只強調讓約翰別去打擾。
這時候,約翰的臉色忽然變得極為吃驚,“啊”地一聲叫出來,聲音之大,在場所有人都聽見了,就連洛凡聽約翰叫得厲害,也不由看了過來:“怎么?”
蘭子心頭越發不舒服,事實上這二十多天來,約翰已經有不少地方惹她不滿了,約翰原本淳樸敦厚的性格,如今反倒經常添亂。
雖然心感不快,蘭子還是順著約翰呆呆瞪視的方向看了過去,不由也啊了一聲,低呼出聲。
不止是她,在場幾乎所有1級預備神們都紛紛起身,然后恭恭敬敬地叫道:“大人!您…您怎么來了!”
只見神預擂臺邊上,不知何時站著一個老者。
老者身著暗紅色甲胄,白發如針,虬髯似火,面容威嚴中透著軍人的肅穆,只是平平穩穩地站在那兒,卻給人一種隨時會噴發的火山之感!
火胖子迎了上去,一絲不茍地向那老人恭敬行了一禮,叫道:“您來了。”
斯內爾和杜蘭德并肩走著,就好像兩個老朋友一樣。
斯內爾忽然淡淡一笑,說道:“杜蘭德,你剛才不是問火胖子,費馬要去學院外迎接的那人是誰嗎?”。
“你知道?”
“自然。”斯內爾古怪地笑起來,慢悠悠地說,“杜蘭德,你的事,學院中人已經知道了不少。火胖子和費馬走得近,自然知道得更多。而火胖子剛才的神情,你也看到了,他明顯知道來人是誰,但又不想立刻告訴你,這其實…是考慮到了你的心情的。”
杜蘭德微微一怔,沉默片刻后,臉色一點點地沉了下來,好半晌才低沉地吐出一個名字:“寧頓?”
“聰明!”斯內爾又補充了一句,“而且,是寧頓本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