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蘭德來了。”
這句話似乎有著某種魔力,或者說,杜蘭德的名字似乎有某種魔力,中年弓手話音落下,他身后的十多名小隊成員同時陷入了沉默,就連那個名叫塔耶爾的jing壯弓手都全身一僵,臉皮抽搐了幾下,然后無比艱難地開口問道:“您說…什么?”
“我說,杜蘭德來了。”中年弓手依然沒有回頭,“還要我再重復一遍嗎?”。
塔耶爾臉se連續數變,眼中憤怒和驚懼交織不定,片刻后啞聲說道:“您說的,是兩年前將族長大人從七級巔峰境界生生打落到普通七級的…那個杜蘭德?”
“是。”中年弓手的回答十分簡潔,卻好像一顆沉重的大石,狠狠壓在這些被稱為族中jing英的森林弓手心頭。
塔耶爾深深吸了口氣,目光落在死去那名弓手的殘尸上,眉頭又鎖緊了些,然后沉聲說:“隊長,您的意思是,殺死伯蘭的兇手是杜蘭德?您是如何判斷出這一點的?當然,我并沒有質疑您的意思,只是事關重大,我不得不確認這一點,才好向族長匯報情況。”
“…是槍聲。”
中年弓手嘆了口氣,苦澀地說:“我聽到了槍聲!那種粗暴野蠻、完全沒有任何道理可講的恐怖槍聲,據我所知,除了當年火槍矮人一族的那個鐵拳,就只有杜蘭德能夠擁有。但是鐵拳已經消失多年了,而且他也沒有獵殺我們森林一族的理由,那就只有可能是杜蘭德。塔耶爾,不要多問了,我們的時間不多…你如實告訴族長就行,族長他會有自己的判斷。”
“原來如此…明白了!我這就回圓月王庭匯報情況!”塔耶爾臉上浮現出堅毅的神se,沉聲說道。
當下就有好幾人站出來表示愿意一同前去送消息,卻被中年弓手一口回絕:“我們還有我們的任務。現在正是關系到我們森林一族未來的重要時刻,時間不等人,我不允許任何人意氣用事!塔耶爾是我們中速度最快、隱匿能力最強的,他一人回去就行,你們不必多說!”
一眾森林弓手當即不說話了。
塔耶爾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隊長,又向身后的同伴們點了點頭,然后身形連續幾次縱躍,就消失在風雪林間。
中年弓手目送著塔耶爾遠去,然后回過身來,一眾弓手這才發現隊長大人的雙眼早已通紅。顯然對于兒子的死傷心至極,卻堅強地忍著不愿意哭出來。
“隊長,我們把伯蘭的尸體帶上再走吧。”有人建議道。
中年弓手嘴唇微動,然后緩緩搖了搖頭,斬釘截鐵地說:“不必了。我說過,現在正是最關鍵的時期,我們還有任務在身,不能為了伯蘭而誤了大事。”
一眾森林弓手的眼中都閃過不忍之se,他們深深知道隊長和伯蘭的父子情誼有多么深厚。其中幾人還想說些什么,卻被中年弓手揮斷,他深深呼吸了幾次,臉se變得凌厲起來。凜然喝道:“伯蘭是一名戰士,他是在執行任務時戰死的!能夠為我們森林一族而死,是一名戰士最大的榮耀,作為父親。我為他感到驕傲!你們不必多說什么,真的為伯蘭著想的話,就把我們未完成的任務做完。把伯蘭為之而死的任務做完!聽到了嗎?”。
森林弓手們彼此對視幾眼,紛紛點頭,齊聲應道:“是,隊長!”
“好了,走吧。”中年弓手最后看了一眼快要被大雪掩埋的兒子,忍著悲痛,強迫自己轉過頭來,然后率領手下快速離去。
同一時間,杜蘭德和薇薇安已經一路北上,深入到一片高低起伏的丘陵地帶。
牧場中地勢復雜險惡,比如這片名為鮮血丘陵的地域,就是牧場中有名的一處險地,每年都有大批獵人在這里被異族利用地勢伏擊而死,當然,還有更多的獵人在此聯手捕殺異族。
獵人和獵物的關系不斷彼此調換。事實上,每一個牧場中人都是獵人,同時也是獵物,獵殺他人的同時也在被獵殺著。
人類殺異族,異族殺人類,人類殺人類,甚至異族殺異族,殘酷戰斗在牧場中的各個角落重復上演,每一刻都有死亡發生,每一刻都有鮮血流淌,無聲訴說著赤/裸/裸的骯臟、血腥、與罪惡。
鮮血丘陵的地面是暗紅se的。
當然,由于正值冬季,積雪掩蓋了一切,讓這片好似干涸血液凝固而成的丘陵地帶變成了一片白se的世界。
純白世界中,有兩個不起眼的小點正并肩而行,杜蘭德一步步走在雪地上,手上比比劃劃的,正在給薇薇安講解戰斗體術的種種基本要領和jing妙變化:
“…體術,體術,顧名思義,就是以身體為核心施展出的格斗技術。當然,當年我的老師教我的時候,用的不是‘格斗技術’這個字眼,而是‘格斗藝術’。究竟是技術還是藝術,這個問題我是不太愿意討論的,不過印象中喜歡討論的人似乎很多…就我個人來看,無論技術還是藝術其實都無關緊要,真正重要的是‘體術’中的‘體’字,而非‘術’字。你能夠明白我在說什么嗎?”。
女孩很干脆地搖頭說:“不明白。”
“好吧,那我直接說重點吧。”杜蘭德說著做了一個簡單的刺拳,拳頭倏放倏收,帶起一連串細碎的空氣爆鳴聲,雖然在風聲的掩蓋下并不起眼,薇薇安卻知道這一拳的威力其實相當之大,尤其是杜蘭德完全沒有任何蓄力蓄勢,一個眨眼的功夫就完成了從出拳到收拳的全部過程,在戰斗中,這種超高速的突擊,往往比黑德森那種勢大力沉的重拳更具威脅。
杜蘭德輕描淡寫地打出這一記刺拳,然后說:“這是體術。”
說完,他又打出一拳,這一次拳頭依然極快,而且拳鋒上猛烈爆發出一團冰火力量,將前方不遠處的一棵大樹轟得粉碎。隨后杜蘭德收拳微笑說:“這不是體術。”
薇薇安愣了一下,隨后若有所思。
杜蘭德沒有繼續講解,而是安靜地等待女孩思考消化。
片刻后女孩有些不確定地說:“單純使用身體力量,就是體術…摻入了元素力量,比如斗氣力量,那就不算體術?是這個意思嗎?”。
“沒錯,我就是這個意思。”杜蘭德露出滿意的笑容,靜靜說道:“所以說,體術之道的真正竅訣,在于力量之純粹,而非細節與技藝。”
薇薇安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著,不解道:“可是后面那一拳的威力明明比前一拳要大啊。單純為了追求力量的純粹,就以威力下降為代價,這不會很奇怪嗎?”。
杜蘭德笑笑說:“威力大小與實際所造成的傷害并不直接關聯,我剛才的第二拳的確威力巨大,卻力量分散,第一拳威力偏弱,卻勝在力點集中,而且出手全無征兆,在戰斗實用xing上要強得多。”
頓了頓,杜蘭德繼續說道:“如果說得更直接一點――戰斗體術追求的,是點殺傷;而戰斗法術追求的,才是面殺傷。另外,你不用這么好奇地看著我,我是不會告訴你為什么我既會體術,又會法術的。”
女孩撇撇嘴嘟囔道:“小氣!”
杜蘭德微笑不語。
片刻后女孩又問:“這么說來,體術和法術完全是分割開來的嘍?就沒有某些招式能夠將體術和法術相互揉合,既能保證威力,又能保證殺傷力集中的嗎?”。
“當然有。”
“是什么?”
“橘焰鬼斬。”
薇薇安愣了一下,隨后出奇地沉默下去,低垂著小腦袋默默想著:原來大叔他已經將最厲害的招數教給我了,我居然…我居然還吵著嚷著想學更多,實在太不知足了!
“嗯?怎么不說話了?”杜蘭德沒想到女孩會是這樣的反應,不由奇怪道:“哪里不舒服嗎?”。
“沒有啊。”女孩忽然展顏一笑,純美的笑容似乎剎那間點亮了昏暗的白雪世界,她反手拉住杜蘭德的大手,真心誠意地甜甜叫了一聲:“老師,謝謝!”
杜蘭德一下站定腳步,沒有說話。
女孩的笑容僵硬了一下,隨后小嘴一撅,不滿地哼道:“太沒禮貌了吧,人家難得叫你一聲老師,竟然反應這么冷淡?安德麗雅姐姐你騙人!”
然而杜蘭德像是沒聽到女孩的抱怨,他微微仰頭看向側前方不遠處的一個小山丘,目光落在山頂之上,片刻后,嘴角溢出一絲古怪的笑意:“今天是什么ri子?出乎意料地熱鬧啊…剛剛在牧場外圍就撞上了兩個高階森林族,現在居然又中彩了?”
薇薇安聞言愣了一下,連忙順著杜蘭德的目光方向看了過去。
只見在那小山頂上,影影綽綽地出現了幾個無比高大的身影。由于隔著雪幕,薇薇安看得不是特別真切,然而她還是立刻認出了那幾道身影的種族身份,因為她清楚地聽到了一種奇異的“滋滋”聲,即使呼嘯的風聲雪聲都掩蓋不了。
那是雷電急速流動時擊穿空氣所發出的聲音。
是雷霆之音!
而在牧場之中,在整個大陸范圍內,在位面天空的籠罩之下,力量流轉時會發出雷霆之音的種族,只有一個。
――雷霆泰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