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想中的重擊和疼痛沒有到來。
薇薇安愕然睜眼,這才發現那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濃稠殺氣不知何時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與火相互交織的奇特氣息。
這是杜蘭德的味道——雖然還有些陌生,但女孩依然立刻就辨認出來,然后感到一陣心安。
“…得救了。”
女孩原本繃得緊緊的身體漸漸放松下來,然后驟然間出了一身大汗,高強度的戰斗之后又在死亡邊緣走了一遭,令她幾近虛脫。女孩軟綿綿地靠在杜蘭德的胸膛上,一時間居然有些分不清到底是不能動彈,還是不想動彈。
杜蘭德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場中。
沒有人看到他是何時動作的,也沒有人看到他的移動軌跡。
他就好像憑空消失在原地,幾乎同一時間便憑空出現在薇薇安身邊,然后攔腰一摟,將女孩牢牢護住。緊接著黑德森的重拳便居高臨下地狠狠轟擊下來,杜蘭德輕抬右掌,輕描淡寫地將其擋下。狂野似脫韁野馬的可怖勁力盡數轟在了杜蘭德的掌上,卻沒能令他的身子產生半分動搖。
這一刻,似乎杜蘭德的手掌才是磐石,而黑德森這個擁有磐石巨人血脈的力武士則是巨浪,狂暴的力量一波又一波地涌動著、鼓蕩著、沖刷著,磐石卻絲毫不為所動。
“黑德森是吧?我依然能從你的拳頭上感覺到力量…”這時杜蘭德開口了,他微微抬頭,看著臉色猙獰的黑德森,漠然說:“怎么?你難道,想挑戰我嗎?”
黑德森咧嘴一笑,露出滿口白森森的牙齒,說:“是又怎么樣?”
話音落下,拳上的力量再次重了幾分,手臂上肌肉交纏,好像一條條大蟒纏繞在一起,隨著黑德森再次發力,手臂又明顯粗壯了一截。
白虎怒喝道:“黑德森,住口!你在說些什么…還有杜蘭德,你——啊,你要干什么?等等!”
只見杜蘭德臉上驟然綻放出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
這笑容落在白虎眼中,竟然令她生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印象中,杜蘭德殺掉紅鷹的時候,臉上就是這種表情。
“你們倆都住手,別忘了這是新車選拔!”白虎心中涌起極其不妙的感覺,大喝著沖了上去想要將兩人分開,卻依然晚了一步。
在六位牧城之車和幾位候選人震驚的注視下,杜蘭德五指驟然舒張到極限,然后狠狠扣抓住黑德森的鐵拳,紅色的火焰力量和藍色的寒冰力量同時在杜蘭德掌心亮起,轉眼間,就變得好像星辰般光輝璀璨!
冰火力量狂涌著交纏成一股,透過黑德森的拳頭和手臂飛快地傳遞上去,狠狠地轟進了黑德森的身體。
杜蘭德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是霸氣恣意,居然打的是以自身力量生生將黑德森撐爆的打算!
“唔?!”黑德森臉色狂變了一下,只覺一股無法抗拒的大力兇狠地灌注到自己身體的每一個角落中,自己引以為傲的肉身力量在這股冰火之力面前節節敗退,根本無法阻擋。
砰——!
好像擂鼓般的沉悶撞響從黑德森的體內傳遞出來,黑德森高大的身子劇烈一顫,慘哼了一聲,然后踉蹌著跌退了四五步。
不過他也是高傲之人,硬是強行止住了退勢。然而他剛剛重新站定,身子便忽然一軟,雙腿晃了兩晃,似乎想要站穩,最終卻單膝跪倒在地,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
“這怎么可能!”
不止一人發出了這樣的低呼,在場所有的目光都愣愣看著這一幕,一時間竟有些置身夢境的感覺。
六車都知道杜蘭德很強,但黑德森也不弱啊!這個實力無比接近白虎的黑暗世界強者,在杜蘭德手上竟然連一招都沒撐過就直接受傷,甚至連站立的姿勢都無法保持?!
只有肯特沒有露出太過驚訝的表情,只是悄悄擦了把汗,乍舌道:“好恐怖…”
杜蘭德沒有繼續攻擊。在擊退黑德森的剎那,他臉上忽然浮現出一縷十分古怪的神色,震驚之中帶著驚愕,不過很快就被他掩飾下去。
杜蘭德松開了摟住女孩的手臂,不再理會跪地不起的黑德森,也不看臉色難看的白虎和其他牧城之車,更沒搭理猶猶豫豫不知道該不該上前來的肯特,他只是皺眉看著薇薇安,眼中七色光華急閃。仔細檢查片刻后,杜蘭德臉色微微一松,微微一笑,拍拍女孩的肩膀說:“先下場休息吧,戰斗已經結束了,你做得不錯…應該說是非常不錯!只是某些混蛋不遵守選拔規則而已,不用在意。”
“可、可是…”女孩似乎也感到了現場氣氛有些不對勁,她看了看一言不發地六位牧城之車,又掃了一眼臉色蒼白的黑德森,最終明智地沒有多說,直接走下場,盤腿坐下開始恢復斗氣。肯特則悄無聲息地守在女孩身邊,雙眼警惕地盯著臉色不善的牧城之車。
杜蘭德這才轉過身來,面對黑德森、白虎、還有其他五位車,隨意說道:“幾位對我出手有什么意見嗎?”
白虎氣極反笑:“你說呢?這可是牧者之城的新車選拔!就算黑德森剛才違反了規則,你也沒有資格出手傷他!”
“哦,這樣啊…”杜蘭德咧嘴一笑,又恢復成懶洋洋的模樣,歪著頭掃了一眼白虎身后的黑德森,嘿嘿笑道:“抱歉抱歉,本來只是想跟你開個玩笑,沒想到你居然這么弱,實在對不起!”
面對這明顯調侃羞辱性質的話語,黑德森雙眼一瞬不瞬地死死盯著杜蘭德,張開嘴剛想說些什么,就忍不住大聲咳嗽起來,顯然被杜蘭德傷得不輕。
白虎臉色鐵青,低沉地說:“杜蘭德,新車選拔是皇后下達的任務,也是三王直屬的重要事項。你想要挑戰牧者之城的威嚴嗎?”
杜蘭德曬然一笑,諷刺道:“真好意思說啊,也不知道是誰故意將選拔拖延了三個月!”
白虎臉色微微一變:“你說什么?”
杜蘭德搖了搖頭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黑德森應該是你們找來對付肯特的吧?哼,一口一個皇后,一口一個三王,居然還跟牧城之車的威嚴扯上關系了?簡直笑話!”絲毫不理會臉色越發難看的六位車,杜蘭德冷笑著繼續說:“這件事情已經很清楚了,黑德森違反選拔規則在先,我沒殺他已經算是手下留情。況且,今天如果不是我在場的話,我的弟子可就被這家伙殺死了!”
“你的弟子?”白虎一愣:“薇薇安什么時候變成你的弟子了?”
“哼!”杜蘭德毫不客氣地說:“我什么時候收徒弟難道還要向你匯報不成?”
“你——”
一時間,氣氛變得僵硬之極。
紫鼠忽然輕輕拉了一下白虎,小聲說:“灰蛇檢查過了,黑德森傷得不算很嚴重,用兩卷高級牧師卷軸的話,應該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復,不會影響到選拔的。況且的確是黑德森違反規則在先,而且杜蘭德不是沒下殺手嗎…”
言下之意,就是讓白虎退讓一步。
白虎臉色連續變幻著,過了好半天才狠狠一咬牙說:“選拔繼續進行,剩下最后一戰肯特對黑德森。不過黑德森需要一段時間療傷,杜蘭德你應該沒有意見吧?”
杜蘭德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白虎做出明顯的讓步之后,杜蘭德也沒有繼續追究。他似乎多看了黑德森兩眼,然后轉身下場,走向薇薇安和肯特。
就這樣,一場說不上是大是小的風波,似乎就此平息下去。
然而在場卻有一人感到有些不對勁。
肯特看著緩步下場的杜蘭德,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起來,心中閃過一絲不解。剛才杜蘭德的態度雖然強硬,卻讓肯特覺得和以往的杜蘭德略有不同。
印象中,杜蘭德面對這種情況時的態度應該遠遠超過“強硬”的范疇,達到了“蠻橫不講理”的境界。但是剛才的杜蘭德…卻好像沒有特別不講道理?
“沒道理啊…”
肯特心中嘀咕:“難道主人有了美女小徒弟,脾氣反而變好了?也不對,心愛的小徒弟差點被干掉,主人應該更加生氣才對…咦?”
肯特忽然瞪圓了眼睛,他清楚地看到杜蘭德的臉上突兀地閃過一絲病態的蒼白,所有血色似乎都在一瞬間褪得干干凈凈。雖然只是僅僅一瞬間的事,隨后杜蘭德的臉色就恢復了正常,但肯特非常確定自己看到的絕對不是假象。
令肯特徹底無法淡定的一幕緊接著出現了:無聲無息的,杜蘭德嘴角竟然淌下了一絲細長的血線!
“天!這是什么情況?”老巫妖心中一陣凌亂,難以置信地看著杜蘭德嘴角的血跡:“主人他…居然受傷了?這怎么可能!!”
印象中,肯特還從未見過杜蘭德嘴角溢血,難道是剛才和黑德森的碰撞中傷到的?不過剛才分明是黑德森毫無抵抗之力地被擊退了啊!
這時杜蘭德已經走到肯特身邊。
他不動聲色地抹去嘴角血跡,若無其事地站在那兒,嘴唇卻悄悄動了幾下,略帶不自然的沙啞的聲音傳入肯特耳朵:“一會兒你和黑德森戰斗的時候,盡量把戰斗拖得久一些。另外,我要你不計代價地擊敗他,決不能讓他成為牧城之車!記住,不計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