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煉獄
霍休感覺腦子有些混亂，剛剛聽手下說，對面的女孩就是懸賞高達一千萬云幣的冷語詩時，他瞬間激動了一把！
他當時想，哪怕弄不到赤炎妖，今天也必然大發一筆，待會兒回去，一定要在天仙樓開一壇上好的女兒紅，和兄弟們喝個痛快，一邊喝酒，一邊聽歌女的曲子。
上回聽的那個《夢回水云》很不錯，唱曲的那個女子叫什么來著？
只可惜那丫頭只賣藝，哼，今天一定要破了她這個規矩，這可是修羅城，竟然想只賣藝就混下去，還有沒有王法了。
可是，聽說她是虎膽王二哥的人…
虎膽王二哥，可不好惹啊，連北川勁大人，他都敢頂撞呢。
算了，還是不要強來了，其它的姑娘也不錯么，聽說天仙樓新到了一批貨，好，先挑一個嘗嘗鮮，不，要兩個…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一瞬間全變樣了呢？
剛才那個小姑娘說什么來著？對了，她好象說他們商量好了，答復是——答復是什么來著？
霍休努力地回想，可是什么也想不出來，這時候，他忽然感覺好累，好累好累，想睡覺。
對了，剛剛就是這個感覺，想睡覺的感覺，那小姑娘的眼睛好奇怪，是哪里奇怪呢？
想起來了，全想起來了！
在那一瞬間，就是小姑娘開口說話的一瞬間，世界忽然不見了。只剩下了一片汪洋大海。
沒有一個人。
中年人不見了，赤炎妖不見了，姓冷的小姑娘不見了，那個混血小子也不見了，什么都不見了，滿眼都是藍色，好藍，好藍…
是一種很舒服的藍色！
身體也好輕松。似乎要飄起來。身體周圍都是溫度剛剛好的海水，這是在海底么？神奇的是，人竟然可以在海底呼吸。
哇！好漂亮的珊瑚，紅的，綠的，藍的，紫的，長的，短的。圓的，扁的，應有盡有。還有各種各樣的魚。好多都沒有見過，竟然有的魚還會發光。
毛孔似乎灌進了天底下最美的酒，就算抱著天仙樓的頭牌睡覺，都沒有這樣舒服。
這是什么地方啊？
風從四面八方吹過來，溫度剛剛好，味道也剛剛好。有種桔子的味道，每根汗毛都舒服的左右搖擺。
人生最美的時刻就是現在了吧！
咦？這是什么聲音，仿佛是從身體里傳過來的，是哪兒呢，找到了。是前胸。奇怪，前胸怎么會冒出一截東西來。那是什么？
看起來很像匕首的樣子，咦，怎么又不見了？
有什么東西噴了出來，顏色好奇怪，竟然是紅色的，紅的好漂亮。
那一團紅色在海水中氤氳彌漫開來，變幻著各種形態，一會兒像這個，一會兒像那個，霍休也說不出來像什么，總之很漂亮，很壯觀。
等等——那不是自己的血么！
一瞬間，一切都消失了，海水消失了，珊瑚消失了，魚群消失了，什么都消失了，擺在自己面前的，是一片人間煉獄！
霍休終于明白了過來，這時候，似乎有什么尖而硬的東西插入了他的腦袋。
結束！
——幻境技，婆羅門之海！屬性：迷失系！等級：七級！
車夫徹底嚇傻了，坐在地上，想往左躲，又想往右躲，連滾帶爬，怎么也站不起來，四面都是血，他幾乎不敢睜開眼睛，他嚇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四周竟然連呻吟聲都沒有，這是最恐怖的事情！！！
一瞬間，三十多號人，全死了！
死得干干凈凈，死得痛痛快快，死得悄無聲息，死得淋漓盡致！
這幾個人是怎樣辦到的？
但他已經沒力氣，也沒膽量去想這種事情，他只想——回家！
回家看看自己的兒子，看看自己的女兒，看看那又丑脾氣又壞，但總是熱好晚飯等他回來的婆娘。
再看看年已八旬，老得話都說不清楚，人也快要認不出來的老母親，看看那些朋友，看看那些鄰居。
再看看街上走來走去的漂亮女孩，看看郊外的青草地，看看小貓小狗可愛的眼睛。
總之，看什么都可以。
就是不要呆在這里，因為，他很害怕，害怕自己其實已經死了。
這里不再是修羅城外，這里是人間地獄！
這里的每一粒沙子都浸滿鮮血，每一根草都變成紅色，連風都沾染了血腥味道，月亮呢，為什么連月亮都不見了，是不是連月亮都害怕看到眼前發生的一切！
車夫搖著頭，慢慢地，沉重地搖著頭，然后，他忽然嘔吐了起來，像是連腸子都要吐出來，生活再不能像原來一樣繼續了！
“先生，這里離修羅城不遠了，我們走過去吧。你可以回去了，忘了今夜吧。”冷語詩溫柔地聲音響在耳邊。
車夫茫然地抬起頭來，看到一張漂亮的臉，他知道，這世上再不會有一張臉可以這樣漂亮，他也知道，這世上再不會有一張臉可以這樣恐怖。
她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這地上躺著的三十多個人——不，三十多具尸體，都拜她所賜，可是，我沒聽錯么，她讓我走？
她就這樣放我回去么，她不順手殺個人滅個口么，她不怕我把今夜的事說出去么，她為什么要放我走呢？
“讓先生受驚了，這粒藥丸吃下去，或許會好一些，我們要走了，先生也回去吧。”冷語詩俯下身子，把一粒藥丸交在車夫手里，平靜地看一眼四周，然后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在她轉身的那一瞬間，車夫把藥丸丟在了地上。
情有可原，換了誰都不會吃得下去，誰知道有沒有毒，可是，似乎又沒有這個必要呢，要殺我，她動動手指就行了。
于是，車夫又把藥丸撿了起來，和著塵土，吃了下去，過了一小會，果然感覺好了許多，定了定神，艱難地爬了起來。
這時候四人已經走遠了，只隱約看得見身影。
車夫猶豫一下，走向了霍休，此刻，霍休的胸前已經被鮮血盡染，中年人那一刀捅得又兇又狠，直接刺穿了心臟，后來混血小子拿著弩機還補了幾下。
車夫哆嗦地摸遍霍休的全身，搜出了一個錢幣盒，打開一看，里面有幾十枚金幣，然后車夫陸續又搜到一些錢。
意外的收獲使他的心神更安定了些，臨界不可能再呆下去了，回去后，連夜離開吧，找個偏遠的地方，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
車夫把左面和后面都掃了一遍，搜出的錢，可以讓他做個不大不小的買賣了，也許可以開個小酒樓什么的。
只有右面，他沒有去，他不敢過去，這一面，是那個長頭發小子大開殺戒的地方，那小子——不，那個惡魔之子叫什么來著，對了，好象叫小哲。
——他絕對不是人！
月黑，風高，殺人夜。
四人不出聲地趕著路，四周的蟲鳴聲此起彼伏，不時有幾只螢火蟲路過，一閃一閃，仿若天上的繁星。
此刻，如果有一張涼椅，再來一杯清茶，那就是一個愜意的夏夜。
可惜想必四人中，沒人有興致品茶唱曲，吟風弄月。
顯然他們并不習慣剛才那一幕的發生。
尤其是尾生。
沉默是被納蘭哲打破的。
“咱們現在不能去修羅城。如果剛才那幫人是帝鱷魚的人，咱們此刻進去，嫌疑太大了，搞不好別人會以為人是咱們殺的。”納蘭哲忽然止步，對著大伙說。
“可是人就是咱們殺的啊。”尾生吶吶說。
納蘭哲慘淡地一笑，神情中頗有些無奈，“那咱們就更不能現在進城了。”
“這位小兄弟說的沒錯！”中年人上前一步說，“雖然幾位本領高強，但帝鱷魚盤踞修羅城十幾年，強龍不壓地頭蛇，還是盡可能趨利避害的好。”
“那咱們去哪兒呢，總不至于回臨界吧，走回去天都亮了。”尾生有些郁悶的說。
“我知道一條小路，可以繞進修羅城，雖然繞點遠，但多少安全些。”中年人眼望遠方，“不過那兒有段路不好走，我和長發小兄弟——”
“我叫納蘭哲，大叔叫我小哲就好，他叫尾生，她…呃，大叔叫冷姑娘就好了。”納蘭哲看眼冷語詩，悻悻地說，只是冷語詩面無表情，連眼神都似乎跟平常有些不一樣，不過納蘭哲也說不出哪兒不一樣。
“那段路其實也沒什么關系，就是有個小陡坡，我和小哲上去沒問題，尾生和冷姑娘怕是…不過沒關系，到時候背著上去就好。對了，我叫路不平，你們叫我路叔就好。”路不平說完便向前走去，三人跟在后面。
“喂，你沒事吧。”納蘭哲奇怪地看冷語詩一眼，從剛才到現在，她始終一言不發。
“走你的。”冷語詩淡淡說一句，跟在后面。
于是四人換個方向，繞開了修羅城，跟著路不平向不知名的遠方走去。
也許是因為剛才發生的事，氣氛顯得有些詭異，仍然是沒人說話，靜悄悄地走著。
終于，尾生有些忍不住了，湊到納蘭哲身邊，扭過頭說話。
“小哲，剛才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