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一章 奇特的剌青

　　楊紀皺了皺眉，這黑胡子都尉的多疑實在是出乎他的預料。就他的長相一點都不相蠻族，而且身上也有武舉人象征的“大紅袍”，但是還是無法取信于他。

　　“你叫什么名字？”

　　楊紀突然問道，說話的時候，換了一副語氣，和以前截然不同。

　　“哼！想盤問我嗎？蒼墟城現在是多事之秋，那些人敢把你派過來，還能不知道我的底細嗎？”

　　黑胡子都尉冷笑道，一臉譏諷，顯然對楊紀還是不相信，對他的身份還是起疑。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你連蠻族都不放在眼里，難道還怕報上自己的姓名嗎？”

　　楊紀冷冷道。

　　“哼，小輩，不要用什么激將法。”

　　黑胡子都尉神色微變，冷笑道：

　　“告訴你也無法，爺爺行不改姓，坐不更名，胡鐵焰就是我！你們這些宵小，強攻不行，現在開始學聰明，用陰的了。”

　　“胡鐵焰聽令！”

　　楊紀知道這家伙太過多疑，說什么也說服不了他，也懶得多說，直接從懷里掏出了朝廷傳送給自己文書、綬印：

　　“立即解甲歸衣，聽從指揮！”

　　當楊紀拿出蒼墟城鎮守的文書、綬印，別說是胡鐵焰，就連劉黑和周圍其他的蒼墟城甲士都全部呆了。

　　眾人誰也沒有想到，剛剛和自己一起浴血奮戰的這個年輕人居然就是蒼墟城新一任的鎮守。

　　胡鐵焰圓睜著眼睛，話都說不出來了。

　　“大人！”

　　胡鐵焰突然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五體投地。整個人臉皮都快貼到地上了。這個意外太震撼了！

　　胡鐵焰怎么也沒想到，眼前這個來歷前秘，身份成疑的“大紅袍”居然就是朝廷新一任的鎮守。

　　真相令人難以置信，但是朝廷的任命文書和綬印是不會做假的。

　　他之前見過四任鎮守，對這種文書和綬印實在再熟悉不過了。一想起剛剛的冒犯，胡鐵焰也不由得渾身顫抖。

　　蒼墟城擔任鎮守的四名“天之驕子”重傷三個，死亡一個，在帝京城掀起軒然大波的事情早就傳回蒼墟城了。

　　蒼墟城自從很早以前死過鎮守之后，已經很久沒有過鎮守了。這一段時間不知道怎么轉了性子，短短時間內連派了四個。

　　而且派到這里的人，沒有一個不是背景濤天，難以招惹。自己才見第一面，就得罪了這名身份“尊貴”，來歷不俗的“新鎮守”，如果他記恨，要對付自己的話，自己以后恐怕是很難過了。

　　“參見大人！”

　　胡鐵焰一跪，其他嚇傻的甲士也紛紛反應過來，連同劉黑一起，黑壓壓一片片統統跪伏在周圍的廢墟上，一個個噤若寒蟬。

　　“不必多禮，我本來沒有準備曝露身份。不過即然亮明了，那就提前幾天上任。——都起來吧！”

　　楊紀淡淡道。

　　“謝大人！”

　　一群人連忙站起身來，但依然低著頭，不敢抬頭看。

　　“大人，聽說這一次，朝廷又派了兵馬過來。不知道那些兵馬…哪里？”

　　胡鐵焰壯著膽子道，一邊說著，一邊做左右張望狀。

　　“帝京中的消息，說蒼墟城現在一片混亂。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楊紀思忖片刻，繼續問道。

　　“大人難道看不到嗎？”

　　胡鐵焰苦笑，環顧了一眼四周：

　　“這里的民房已經被毀壞的相當嚴重了。蒼墟城雖然以前也混亂，但也還沒到這種程度。相反，各種商業經營活動還相當發達。各種地方來這里的行商還是很多。但是現在，大量的商人逃跑，現在蒼墟城的人口不到以前的三分之一了。”

　　“而且，以前蠻族雖然也會來侵襲，但往往都是很久才一次。而且一般都是在半夜。像現在這樣天還沒完全黑就來侵襲的事情還從來沒有發生過。而且，時間還越來越早，頻率也越來越多。”

　　“我聽說，這一切都是和帝師里的一篇文章有關。據說是太淵洲的一個武舉人寫的。說蒼墟城怎么怎么的，才導致現在這種狀況。”

　　胡鐵焰前一翻話楊紀還在聽著，但是后一翻話，卻是聽得楊紀和大阿修羅心神劇震。

　　“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你人還沒到，他們已經將安這件事的罪責安到你頭上了。這對你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大阿修羅有些擔憂道。

　　“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我至少還是鎮守。在蒼墟城，這就是最高的官職。這件事情影響不了我。”

　　楊紀淡淡道。

　　“這樣最好。不過留點心思總沒錯。現在唯一的好消息是，他們雖然知道你那篇文章，甚至還知道他來自太淵洲。但還沒能將這件事情和你的名字聯系在一起。”

　　大阿修羅道。

　　“嗯。”

　　楊紀點了點頭，知道從胡鐵焰嘴里問不出什么東西了，擺了擺手：

　　“你先下去吧。另外幫我傳令下去，我召集蒼墟城的所有校尉、都尉，以及大小武官，召開鎮守會議。告訴他們，所有人都必須到達。”

　　“是，屬下明白！”

　　這個時候。胡鐵焰對楊紀的稱呼已經喚上了尊稱。轉身往大門走去了，走了幾步，似乎走到了什么，胡鐵焰突然停了下來。

　　“還有什么事嗎？”

　　楊紀站在堂前。隔了一張百將桌幾問道。

　　“蠻族現在襲擾頻繁，過了今天，明天他們還一定會來的。蒼墟城現在是群龍無首，希望大人能夠勵精圖治，召集蒼墟城的守備。盡快的建立起一條對付蠻族的防御。這是屬下私下的一家之言，還希望對大人有所幫助。”

　　胡鐵焰回過頭，行了一禮后，誠聲道。

　　“知道了。這件事情你就不必擔心了。我自有思量！”

　　楊紀淡淡道，心思卻飄到了數百里之外的地方。

　　夜色之中，星光點點，一群蠻族的兇禽空騎揮動著翅膀，有若流星般掠過天空。在天空的下方，是茂密的原始叢林。

　　這些叢林長滿了大樹、青藤。和大漢皇朝任何地方的不同，這里古木每一根都有七八人合抱。數百丈之高，有的甚至能夠達到數千丈，摩云接日，一株株樹冠灑開，獨木成林，籠罩十余畝方圓，令人贊嘆不已。

　　而那些青藤則根根青翠，吐綻著青葉，爬滿叢林的每一個地方。這些青藤小的都有嬰兒拳臂粗細，而大的足有成人大腿粗細。一根根、一條條，縱橫交錯，穿梭盡每一個地方。

　　青藤和荊棘糾結，使得這些叢林地帶寸步難行。連人都難進入。更別說是馬匹了。

　　一群蠻族兇禽從原始叢林上空飛掠而過，誰也沒有注意到后方有四只一路追蹤的“劇毒巨蜂”。

　　“原來這就是原始叢林！”

　　楊紀此時心神和劇毒巨蜂相合，透過這些巨蜂的眼睛，暗暗打量著這片初女之地。荒蠻地帶，每一片葉，每一根藤。每一棵樹都透露出濃烈的生命氣息。

　　這種生命氣機濃郁、純粹到了極點，是大漢皇朝任何其他地方都沒有的。大漢皇朝對蠻荒的圍獵失敗，這些生命力頑強的原始叢林倒占了極大的功勞。

　　“唳！——”

　　前方傳來兇禽的尖嘯聲，楊紀加快速度，控制著四頭劇毒巨蜂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兵法上有一招叫做“欲擒故縱”，楊紀的劇毒巨蜂是從蒼墟城就放出來的，一直都沒有現身，而是跟在后面，一路追蹤，最后抵達了蠻荒的原始叢林。

　　“打蛇打七寸”，要想對付蠻族就必須查清楚這些空騎的來源，以及他們的棲息地，以及匯合的地點。

　　這也是楊紀并沒有出動劇毒巨蜂驚動他們的原因。

　　“咕哩咔！…”

　　前方傳來一陣陣急促的聲音，似乎是那些蠻族戰士在交流著什么。很快，原本數百頭的空騎隊伍突然一分為二，向著兩個不同的方向飛去。

　　楊紀猶豫了一下，很快將蜂群分成了兩隊，跟著兩只隊伍往前飛去。

　　繼續往前，片刻之后，蠻族空騎的隊伍再次分群，由二分四，變成了四只隊伍。楊紀再次分出兩只巨蜂，每只跟著一支隊伍。

　　繼續往前，隊伍變成了八支。

　　楊紀猶豫了一下，只能選擇了其中的四支，跟著那四支隊伍，一直抵達了這些叢林深處的蠻族部落。

　　偵察到這幾只蠻族部落的位置后，楊紀很快收回了心神，只留下幾只巨蜂在附近蟄伏、守護、剌探。

　　日升月落，一夜很快過去。

　　蒼墟城出現新的城池鎮守的消息長了翅膀一樣，很快飛了出去。按照慣例，楊紀本來應該是在鎮守府邸之中檢悅諸守備武官的。

　　然而從日出到日斜，從日斜到日中…，連午飯的時間都過了，除了兩個小校尉以后，佑大的鎮守府府邸冷冷清清的，居然再沒有一個到報到！

　　府邸正衙的一群甲士分列兩旁，低著頭，一言不發。雖然誰也沒有說什么，但那種尷尬，是誰都能感覺得到的。

　　就連鬼丹師這種心性淡然的人，也感到尷尬不已。時不時的望向臺上楊紀，欲言又止。

　　第一天赴任居然出現這種聽宣不聽調的事，這對楊紀這個鎮守的威信絕對是個極大的打擊。

　　知道蒼墟城的情況棘手，但楊紀也沒有料到，居然是這么個棘手法！

　　現在，左右的甲士們都站不住了，一個個人心思想，想著溜走。

　　“砰！”

　　楊紀很少發脾氣，但等到日時三刻，終于忍不住一個驚堂木狠狠的鎮在桌幾。連桌幾差點拍爛了：

　　“胡鐵焰呢？把胡鐵焰叫過來！”

　　胡鐵焰來得很快，只一會來就趕到了鎮守府。額頭上一層層的汗珠，一副勞累奔波的樣子，似乎剛剛一直在奔走。

　　鎮守府邸的氣氛很不對，胡鐵焰一進來就感覺不對了。他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低著頭，連抬都不敢抬。

　　“嘿！”

　　看到一身都尉黑甲的胡鐵焰，楊紀反倒安靜下來，心中的怒氣也不那么厲害的。他本來還但心胡鐵焰表面一刀，背面一刀，對自己陽奉陰違，但他居然敢出現，而且自知理虧，那說明事情就不像自己想像的那樣。

　　“我問你，昨天我讓你傳的話，都傳到了嗎？”

　　楊紀道。第一個懷疑的就是這個。

　　大漢皇朝的律令，一個城池之中，鎮守的權利最大。特別是邊陲地帶，治權和軍權是一體的。

　　做為蒼墟城的鎮守，他擁有權力節制所有的蒼墟城兵馬。任何人都必須聽從他的調令。

　　“回大人，屬下已經傳到了。昨天之后，屬下就派了甲士，到各個城區傳令。屬下可以保證，整個城池應該都知道鎮守大人上任的消息。”

　　胡鐵焰汗流滿面，就連昨天面對蠻族空騎的時候，他都沒有這么尷尬過、倉皇過。他平常自問問心無愧，但這件事情明顯是他辦砸了。

　　“傳達了他們也不到？”

　　楊紀不相信。

　　“這，屬下的軍銜并不足以節制諸位都尉，因此，并不知道諸位都尉是怎么想的。但是屬下的消息確實是傳到了。”

　　胡鐵焰誠懇道。

　　楊紀頓時沉默了。都尉職銜共有三階，胡鐵焰只是最低的一階都尉，在他上面還有二階和三階的高階都尉。

　　在邊陲戰爭地區，所有的職銜都比內陸大一級。胡鐵焰這個都尉上面還有幾個頭，他不但管不了上面，反而要受上面節制。

　　軍令如山，自己以新任鎮守的名義召集諸悔武官，居然沒有人聽調聽宣，一個聽令的都沒有。這是楊紀之前所沒有想到的。

　　“攘外必先安內”，蠻族故然是要對付的。但當務之急，首先要做的，恐怕還是統合蒼墟城內三千桀驁不馴的剌頭，將這些一盤散沙的力量融為一團，然后才有對付蠻族的力量。

　　“這里誰的官階最大？”

　　楊紀突然問道。

　　“張易炎張大人！”

　　胡鐵焰下意識回答道，話一出口，渾身一顫，猛然之間明白過來。蒼墟城里一片亂像，這并不是從眼前這位楊大人手上開始的。

　　對付這種一團亂象的情況，最好的辦法是快刀斬亂麻。而對于楊紀來說，“斬亂麻”的最好方式莫過于“殺雞儆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