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曲折的官道上,幾輛馬車在兩排武道境甲士的護送下向著遠處行處。護送的甲士一聲不吭,神情嚴肅,氣氛一片肅穆。
楊紀坐在居中的一輛馬車里,神情專注的翻閱著手中的書藉。
從平川城出發也有兩個多月了,安排好梁伯的生活之后,楊紀什么都沒帶,幾馬車的書藉,全部都是史師送給自己的。
“楊紀,真不明白?這一路大把的時間,你不好好練功,怎么盡看這些沒用的書?難不成這些書還能讓你增加功力不成?”
突然,一個粗獷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楊紀目光一頓,從書本上抬起頭來,一張熟悉的臉龐立即映入眼簾。段剛百無聊賴的坐在對面,一臉好奇的樣子。
這一屆七名武童生,每個人都選擇了不同的宗派。只有段剛和楊紀選的是相同的。本來每個人都有各自的馬車的。不過段剛自己一個人的馬車不坐,偏偏喜歡往楊紀這堆滿了經書的車廂里鉆。
“讀書即可以明理,也可以明性。而且,我本來就是文童生,花大量時間讀書有什么錯嗎?”
楊紀道。
聽到楊紀說自己是“文童生”,段剛只能翻了個白眼。都這么說了,他還能說什么。不過什么明理明性,他是一點都不信。
楊紀一看段剛的樣子就知道他不相信,不過他也不辨駁。有些東西自己知道就好,不用說出來的。
楊紀讀書考文童生其實是有功利性目的的。直到文師跟他說,讀書和練功相輔相乘,相得益彰,不必喜武厭文。
楊紀開始是不相信的,直到從史師送自己的《星相》里面發現了“劍宗”的秘密。若不是自己對于文道的“經書、醫卜、雜書”稍有涉獵,就算得到那張羊皮紙,恐怕也什么都看不出來。
打發了段剛,楊紀繼續翻看手中的經書。
這是一段文圣時代的典故,說的一位著名的文圣與一位千古名君在河邊奏對的故事。
“君子動口不動手”,所以談論的內容都是文道推崇的“修身、治國、平天下”。不過那位千古明君站在河邊,望著熙熙攘攘,來來往往的商船,發出的一翻感慨卻引起了楊紀的注意。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楊紀慢慢的合上了書本,心中若有所思。
說這句話的君王是文圣時代赫赫有名的大帝,他說這句話似乎大有深意,并不只是簡單的就事論事而已。
“嘿嘿,楊紀,怎么不看書了。看你念念叨叨的,在說什么呢?”
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段剛本來以為楊紀還要像平常一樣看很久,沒想到一會兒就合上了書本,立即大感興趣道。
楊紀也不說話,直接把經書上的那句話亮給他看。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哈哈,我還以為是什么好東西呢,這有什么好奇怪的?天下人誰不想要好東西?賣菜的想要錢,做皮貨的想要錢,連我們參加武科舉,還不是因為對我們有好處。”
段剛哈哈大笑:
“這是連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有什么好稀奇的。”
“不是這樣子的。”
楊紀搖了搖頭,笑道:
“這道理故然人人都知道。不過,我想的是。即然追求利益是人的本性。那么只要驅之以利,誘之以益,只要方法得當,那是不是連敵人也可以一樣利用呢?”
“你是在想這個?”
段剛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楊紀居然讀個經書,也能想出這種東西來。
“難道不行嗎?”
楊紀笑道。
“怎么可能?”
段剛狠狠的搖了搖頭:“敵人就是敵人,朋友就是朋友。如果能聯合,那也就不是敵人了。別的不說,石青那家伙你能讓他和你聯手嗎?”
“你怎么知道就不行呢?”
楊紀笑道:“而且,我原來和你們不就是對手嗎?還不是一樣成了朋友。”
“那不一樣好吧?”
段剛叫了起來:“我們那是對手,是對手懂嗎?那不是敵人!…”
段剛使勁的搔頭,想要努力的將兩者區分開來。不過他本來不擅長這個,一時張口結舌,通得滿臉通紅,半晌說不清楚。
“哈哈,別著急,我也就是有感而發,說說而已。”
楊紀笑笑結束了這個話題,不過楊紀眼眸之中若有深意,似乎并不只是說說而已。
“轟隆隆!”
突然之間,一陣陣瀑布的轟鳴聲隱隱從遠處傳來。楊紀和段剛都是一頓,立即側耳細聽。
從平川城離開,一路上人煙稀少,很少看到人家。這還是兩人第一次聽到瀑布的聲音。
馬廂外馬蹄聲亂,隱隱傳來朝廷護送甲士的聲音:“…鐵冠派,…到了…地頭,…朝廷…”
楊紀和段剛面面相覷,都感覺到了不一樣。
蹄噠噠!
馬蹄聲接近,只一會兒兩人的車廂外響起一陣咚咚的敲門。楊紀隨手卷起車簾,只見行動的朝廷領隊出現車窗外,一張剛毅的臉龐隱隱眨著疲憊:
“兩位公子,再有一點路程就到鐵冠派的地頭了!按照朝廷的規矩,再有一會兒,我們就得回去了。”
“嗯。麻煩你們了。”
楊紀誠聲道。
“公子客氣。”
中年領隊道。
等中年領隊一走,段剛立即叫了起來:
“這么快就到了?——太好了!”
段剛的興奮溢于言表。
楊紀笑了笑,沒有說話。不過心中也是同樣的興奮,做為邊陲之地出生的人,很多人可能一輩子都不知道是宗派是什么樣。
楊紀也是一樣。在興奮之余暗暗生出了一份期待,不知道這名高手如云,武者匯萃的圣地到底是什么樣子。
馬車行出三四里,遠遠的可以看到群山之中,一座山峰屹立,雄偉險峻。山峰中,無數大大小小的宮殿寶塔、飛檐流閣、角樓鐘樓散布在群峰之中,黃金的屋脊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看起來雄偉大氣,氣派非凡。
成百上千,密密麻麻的細小黑點隱隱閃爍著血色光華,在群峰之間行走。
就在群峰最左面,石橋水澗之間,一條匹練般的瀑布從青山之間直泄而下,楊紀和段剛聽到瀑布轟鳴聲,就是從那里傳出來的。
“這個地方好濃烈的精氣啊,比我們平川城強太多了!”
一個聲音從耳邊傳來,段剛嘖嘖稱嘆,即然立即就開始修練,吸納虛空中的天地精氣。
楊紀沒有說話,他也感覺到了,這里除了因為瀑布的原因,空氣也非常的濃郁。
“這里的精氣濃郁的不正常的。看來應該是一處‘靈山’。”
楊紀心中道。
他曾經在父親的練功筆記中看到過關于“靈山”的記敘,雖然寥寥數言,給楊紀的印象卻非常深刻。
天下的奇峰險岳何止萬計,所謂“靈山”就是其中一種特殊的山峰,因為地形地理的原因,便于匯聚天地之間的“精氣”。
這道理就像是不同的“溪流”都會流入“江海”一樣!
宗派開宗立派選擇的必定不是普通的山峰,而是“靈山”,這樣對于培養杰出的弟子,增進宗派實力有莫大的好處。
“走吧,宗派里的人已經到了。”
楊紀推了推段剛道。
他看得仔細,就在前方不遠處,幾道欣長的身影已經走了過來。楊紀心中暗暗揣測,應該就是鐵冠派派來接應的人。
兩人走下馬車,和朝廷的人分別之后,立即就往鐵冠派的人走去。
除了左光斗之外,這是正是楊紀第一次在宗派的地界,見到這些宗派弟子。三名鐵冠派的弟子神色平靜,身材欣長,衣著簡樸大方,一襲青色布衣,一頂標志性的鐵冠,就是鐵冠派弟子的標志了。
“幾位師兄,打擾了。”
楊紀上前一步,微微一禮道。
“客氣。”
居中的青年瞥了楊紀一眼,神色微微好看了一些:
“兩位遠道而來,辛苦了。我是宗內派來接待的,兩位第一次加入宗派,如果有什么不懂,直接問我就行了。”
段剛看到朝廷的人馬離開,馬車卻停在那里,立即叫了起來:
“那個,我們的馬車怎么辦啊?”
另外兩名青年聽到段剛一臉粗魯的樣子,微微皺了皺眉。
“馬車放在這里就可以了。一會兒,自然有人來接受這些馬車,把行李替你們送到住處。——跟我們來吧。”
從轅門到山上還有一段距離,三人在前面一邊走一邊介紹宗內的情況:
“你們初來乍到,還有很多東西不懂。瑯琊郡有四十多個縣,十多個宗派。除了宗派自己招收的弟子,每一年都有大量像你們一樣的武童生被加入宗派。除了武童生,宗內還有不少的武秀才。”
“…所以千萬不要恃才傲物,無謂的得罪師兄,否則的話在宗內會寸步難行。這是我對你們最大的告誡。”
“所有特招進入宗派的弟子每個月還需要交納在山上的住宿、衣食費用。畢竟宗內的日常開銷也是要用錢的。不過,你們不一樣。宗派和朝廷有協議。所以有功名在身的武童生,衣食住行,全部有宗派負責,不用你們擔心。甚至你們出行的時候,宗派還會有補帖。”
“在這里,你們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練功,練功,…再練功,不斷的提高自己的實力。除此之外,你們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每天上一柱香…”
“一柱香?”
楊紀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