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u。第一次到神秘花園吃下咕嚕果的時候,我想起了一些從不知道的記憶片段,記憶中我還是個孩子,背著一個小女孩跋山涉水,為了去一座山,我說到了那里能夠拜師…我們一起流浪者前進,經常食不果腹…記憶中的小女孩很能吃,也很喜歡吃,她吃雞骨頭從來嚼碎的只剩下骨渣。”
伴隨著回憶和訴說,恒毅的聲音越來越靜,但那種平靜中卻透出十分真摯的情感。
床邊的圣王不由自主的微微偏轉過頭臉,白紗遮擋的臉上這一刻淚如泉涌,她卻不愿意讓人看見。
“…那些記憶的片段都不完整,我覺得自己明明知道她是誰,可是每當在記憶中到了呼喊她名字的時候就停了下來,是巧合?如果是,為什么一段段的情景里都是沒有她、和我自己名字的情況?我說不清楚,但是那天在望龍星看見你的時候,我覺得…不,我堅信,你就是她。盡管從你過去的經歷來看無論如何不會是她——”
“為什么?”圣王輕輕的反問,因為恒毅這句話透出特別的信息。
“我知道,過去至少八百年內我一直是宇宙中流浪的靈魂,這期間不曾為活物。又怎么可能跟你存在交集?”這些本是恒毅的秘密,但此刻面對圣王他卻不由自主的說了出來,因為他堅信他的感覺不是錯覺。
“…我吃雞骨從來嚼碎。因為小時候家里很窮,父母養不起,記憶中只有過年的時候才有肉吃,吃完雞肉很不舍得的久久含在嘴里品嘗上面殘留的味道,直到味盡的時候仍然不舍得吐了,試著咬破才發現原來里面的味道更美。”圣王輕輕的說著,那呢喃的語氣。仿佛是來自另一個空間般飄忽…
圣王的經歷中沒有過這樣的過去,她本是花園精靈族神殿功法殿長老之女,是花園精靈族血統純正而高貴的階層。這種貧窮只苦不應該曾經經歷。
“我是誰?”恒毅抱著圣王的肩頭,極力試圖面對她可以回避的臉。“你又是誰?”
沉默的寢室里久久沒有圣王回答的聲音…
恒毅發現自己過于心急,忙稍稍松手,關切的柔聲問道“抓痛你了嗎?”
圣王緩緩搖頭。仍然沒有開口。
沉默片刻。恒毅不知道圣王為什么對此避而不談,但很顯然她根本不是圣王,圣王不可能跟他有交集。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她是另一個人,但她是誰?
她沒有隱藏這個事實,卻偏偏又對更多的問題避而不答。
是什么樣的理由讓她存在這種難言之隱?
恒毅真的很想知道,但他并不像逼迫圣王回答。
“我想你一定有自己的難言之隱,那么我們今天不談這些。神秘花園得到的那些記憶情景距離完整很遠,我不想借此探知那時候你和我的名字。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那段流浪時光的完整情形,你可以不可以告訴我?”
恒毅真誠的詢問讓沉默的圣王坐正了身體,白紗下的眸子里分明閃亮著晶瑩的光芒…
恒毅看見了,而且仿佛還能夠讀懂她那滿腔濃濃情感的追憶。
“從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說起?”
“不,我希望是更早關于你的經歷開始。”恒毅很想了解圣王,也很想知道她盡可能完整的人生經歷。
“…我不太像談生父母,記憶太模糊,只記得那時候很窮,他們養不起太能吃的我,于是把我賣了,我對他們沒有怨恨,因為我知道他們是真的養不起,也知道在那時候這種事情本來就只是窮人里常見的情況,不是沒有愛,只是在食不果腹為生存憂患的時候愛需要衡量選擇,兄弟姐妹好幾個,賣一個,活幾個,那就只能忍痛割愛…”
恒毅回想當初在三元派的時候很多師弟妹們的故事,完全能夠理解那種窮苦造就的分離悲慘,他坐到床上,摟著圣王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懷里,靜靜傾聽,不輕易打斷她的思緒。
“…當了小奴隸,到了奴隸的莊園吃的還是很少,因為是孩子,大多數奴隸主會為了控制投入和收獲,給孩子們的食物就是盡可能的少,餓不死,能干活,干多久是多久,如果不幸死的早他們也不會白把你買回來…有一天我跑到廚房偷了雞腿,吃了一些,藏了幾個。后來監工把我們都拉出去,逼問是誰偷的,都是年齡差不多大的孩子,大家都很害怕,知道免不了是一場毒打…那時候,你站出來了,說,是你偷的雞腿…”
恒毅靜靜的聽著這些關系到了自己,可是他卻無法想起的曾經,他覺得那時候的自己做的很對,如果沒有人站出來,所有人都會被毒打,包括他自己,既然總也要被毒打,為什么不站出來呢?站出來的結果是只有他需要被毒打。
“…我看著鞭子一次次抽在你身上,可是你沒有哭也沒有喊疼,倔強的承受痛楚不愿意屈服求饒。我真想站出來說跟你無關,可那時候的我真不懂什么叫勇敢,只是感激又愧疚的在一旁看著,跟別人一樣…其實后來我跟隨師尊修煉的時候很苦,很難,但我特別拼,因為我總會想起那天你被鞭打的情景,還有在一旁懦弱看著的自己,我想變強,變的勇敢,那時候的我沒有什么很大的責任感和使命感,修煉的理由僅此而已。或許…一直我都只是那樣的人吧…”
片刻,仿佛沉浸在追憶的過往,久久,圣王才突然回過神道“說遠了,饑餓,貧窮,奴隸的身份讓我只記著肚子,那天回去后我取出藏著的雞腿遞給你,你卻讓我吃,明明那是你應得,還遠遠不足以報答你的替罪和幫助…當時我不明白為什么,知道后來你號召大家一起反抗,并且承諾最危險的開始由你一個人負責,成功,大家一起逃走;失敗,大家裝作不知道,死的是你一個。你問我,想不想要自由。其實我不知道什么是自由,當時我只看見你眼睛里的光,特別亮,特別的清澈,特別美…”
聽著圣王口中曾經的自己,恒毅并不覺得意外,覺得自己的曾經應該是那樣。
“…你殺死了送飯的監工,把憑借計謀得到的特別恩賜的菜倒進米粒稀少的粥桶,攪勻了讓大家一起吃,說‘菜肉或者分的多點,或者分的少點,不能避免,都別爭搶計較,吃了東西一起逃,你不會只顧一個人用肉菜吃飽讓大家喝稀粥’…那時候我懵懂的只是覺得,你跟別人都不同…”
說到這里,圣王的聲音里帶著驕傲的笑意。
“偌大的一個奴隸莊園最后因為一群小奴隸,你帶頭的小奴隸陷入火海,那么小的你是因為身世經歷的磨難而懂得判斷人性了吧?混亂中別人搶錢,你沒有,你讓我們搶吃的,說孩子帶著錢上路會要命,帶著吃的才能活命。逃過了追擊,逃出了邊境,出境的混亂中我緊緊拽著你,你竭盡全力的拉著我,即使我只是個能吃又瘦弱的累贅,但你沒有過河拆橋…當然,那時候我其實不懂這個詞,當時只是對周圍的陌生害怕,畏懼,覺得抓住你,跟著你才能夠安心…”
寢室里追憶的喃喃訴說持續回響,漫長的夜晚變的過于短暫,短暫的當天色放亮的時候,恒毅仍然抱著圣王傾聽著她訴說兩個人當初在前往拜師路上的流浪。
點點滴滴,絕大多數恒毅都無法記起,但在傾聽的時候他卻又覺得身體里的情緒在變化,隨著流浪記憶里的苦與樂難過和快樂。
是不是,他即使已經忘記,不能想起,但曾經經歷的情緒仍然在他靈魂里?
當聽著這些過去的時候,他記不起情景記不起畫面,卻仍然記得當時的心情?
天已亮,但恒毅哪里都不想去,他想聽下去,圣王也愿意說下去。
這竟然是他們的新婚之夜,但兩個人都過的很愉快,反而唯恐會有來自外面的干擾。
因為他們都知道,天已經亮了,聯絡陣隨時都可能叫響。
果然,聯絡陣就響了。
“偉大的自然王在神殿等待圣王和無雙神。”
依照花園精靈族的規矩,圣王成婚如同自然王一樣,在結婚的第二天清早出發,到每一個族神王的神星巡走,既是為了巡查,也是為了讓族神王認識無雙神,彼此打個照面。
“路上再說吧?”
“路上再說!”
恒毅抖擻精神,雖然意猶未盡不想停下來,但知道來日方長,那么多的曾經根本不可能短短一兩天能夠說完,尤其他需要知道的盡可能詳細,點點滴滴的細節都不能錯過,絕不是需要聽概括性的話。
因為他不是在傾聽曾經的故事,而是在傾聽中重拾失去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