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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九章:戰歌送戰友

  高遠坐在一輛大車的殘骸之上,背后靠著的是一臺床弩,陌刀早被他丟到了一邊,正自大口地喘著粗氣,兩手長長地攤開,盡可能地讓自己舒服一點,他幾乎都快要脫力了。

  燦爛的陽光溫暖地照射在他的身上,也將光灑在修羅般的戰場,先前的霧氣早已收攏得干干凈凈,不過此時,卻有一層淡淡的血霧升起,到處都是濃烈的血腥味。

  不過正在打掃戰場的征東軍卻毫不在意,因為他們的鼻子早就聞不到這股氣息了,久在鮑魚之肆而不聞其臭,再難味的氣味,你聞上這么幾個時辰,神經便也麻木了。

  高遠眨巴著眼睛看著天上的太陽,一根手指頭也懶得動。雖然只瞄上兩眼,便會雙眼發酸,眼淚幾乎都要掉下來,但他仍然努力想要看清楚那萬丈光芒之中太陽的真模樣。

  眼睛雖然盯著太陽,思緒卻已經飛到了別處。

  為什么中路軍一路高歌猛進,而自己這里卻遭到了如此強烈的殂擊呢,而且來得還是索普的心腹大將阿倫岱?如果說索普正在排除異己,大肆殺戮他哥哥的嫡系,那像阿倫岱這樣的親信,不應該呆在和林助他一臂之力嗎?

  說不通啊說不通。

  除非索普他有必勝的信心,可是,他這信心是從哪里來的?先前的情報不是說,索克也得到了數個大部族長的支持么?

  索普有米蘭達的支持,可是米蘭達已經翹了辮子,人死如燈滅,他一死,先前定下的事情,不見得便能作準。可是索普為什么如此信心滿滿,除非,除非米蘭達沒有死!

  高遠噌地一下坐了起來,米蘭達如果沒有死。那現在是一個什么狀況?他頭上立刻冒出了一層密密的汗珠。

  不會吧。不應當是這樣的。周淵他又不是傻瓜,沒有確切的情報。他豈會如此冒進?或許是自己多慮了。

  孫曉臉色沉重地走了過來,也不說話,一屁股坐在了高遠的側面。

  “我軍傷亡統計出來了么?”高遠問道。

  “將軍,中軍被打殘了。”孫曉低聲道:“死了五百八十三人。重傷三百七十二人,幾乎所有人都受了輕傷,現在還能投入戰斗的不到八百人。將軍,這一戰,虧大發了。”

  高遠嘿了一聲,“虧大發了?孫曉,咱們以前打慣了順風順水的仗。碰到的硬茬子極少,以前打過的東胡軍,都是小部落的雜碎,以后的仗會越來越難打的。這還只是鐵嶺碰,還有更強悍的宮衛軍呢,那才是東胡人的精華。這一戰,咱們以千余人的代價,擊潰擊殺了五千東胡鐵騎,而且沒有依靠堅固的城墻,這是一場大勝。中軍殘了便殘了吧,以后我會為你補去的,那些受傷而沒有死的戰士,今后將為你構建起一個更為強大的中軍。”

  “只是有些傷心。將軍,這一戰,中軍的基層軍官傷亡超過九成。冇都是一些老面孔呢!”孫曉的聲音有些哽咽。扶風軍的基層軍官,從來都是傷亡最高的,但只要活下來,就會一個個脫穎而出,像現在鎮守保康的王義,在營口的唐明,都是從最底層的哨長一步步用敵人的人頭和自己的鮮血壘起來的。

  看著不遠處,征閃神屠版組東軍正將戰死弟兄的遺體一具一具地擺放整齊,高遠的眼睛再一次地酸澀起來,雖然這場景已經無數次地在他的征戰生涯之中出現,但是,他仍然無法讓自己變得真正的鐵石心腸。

  一將功成萬骨枯,也只有現在,他才能真正體會到這句話的含義。

  遠處蹄聲隆隆,賀蘭雄等人旋即出現在眾人的眼前,征東軍騎兵營風一樣的掠了進來。步卒圍攏,擊潰鐵嶺部騎兵之后,最后的趕羊任務便是由賀蘭雄的騎兵營來完成。

  “高將軍!”賀蘭雄翻身下馬,大步走到了高遠的面前。

  “賀蘭兄啊,怎么樣,拿到那阿倫岱的腦殼了沒有?”高遠笑著站了起來,一伸胳膊一動腿,便覺得渾身酸痛,這樣的感覺,這幾年幾乎就再沒有碰到過,這一仗,打得的確太苦了一些,連自己都險些脫力了。

  賀蘭雄臉上卻是出現了慚愧之色,“高將軍,那阿倫岱,讓他跑了。他最后帶著十幾個親兵,跑了!”

  聽說阿倫岱雙一次從自己的五指山中溜走,高遠也是一愣,“這個阿倫岱,屬小強的啊,這也能跑脫?了不起。”

  賀蘭雄尷尬地笑了笑,“這狗日的將自己的衣服與一小親兵對換了,我追著那個親兵一頓狂揍,等將他捉住后,那小子便跑得沒影了,沒追著。”

  “沒事沒事!”高遠安慰地拍了拍賀蘭雄,“這小子跑了便跑了,翻不出什么大浪,上一次在沱沱河,他也從我手里溜過一次,這小子便的本事沒有,逃命本事一流,下一次碰著他再取他狗命。”

  賀蘭雄的臉色舒展了一些,“不過除了那個阿倫岱逃之夭夭外,鐵嶺的五千騎兵,卻基本上葬身在這里了,能逃回去的,十不及一二。”

  “擊潰了阿倫岱,我們終于打通了前往榆林的道路。”說起這個,高遠不由長舒了一口氣,“只是不知叔寶哪里怎么樣了,如果他哪里碰上了和阿倫岱的鐵嶺部差不多的東胡人,只怕他那邊,極難突破!”

  遼西郡兵雖然強悍,但比起自己的征東軍還是有差距的,張叔寶也是第一次領大軍出戰,經驗上也不足,比起老奸巨滑的張守約,還差得太遠。

  “叔寶將軍雖然年輕,但他手下的黃得勝,路鴻他們都是戰場上的老人,即便拿不下,也不會吃虧,現在中路軍已經要抵達遼寧衛了。右路軍距他們近,到時候,他面前的東胡人,只怕就會不戰自退。否則讓中路軍包了他們的餃子,那可是一鍋燴了。”孟沖從后邊走了過來,笑盈盈地道。“高將軍,這一戰我們收獲頗豐啊。不說別的。光戰馬就繳獲了數千匹,這一路過去。咱們的步卒都可以爬在馬背上過去了。”

  “可我的中路軍也損失慘重啊!”孫曉黑著臉,中軍這一次作為誘餌,被打成了這般模樣,幾乎喪失了戰斗力。接下來的戰斗,可就要作壁上觀了。

  “老孫,我從右路軍給你調五百人過來!”大步走過來的鄭曉陽爽氣地道:“這一次你吃了大虧,我卻占了大便宜,給你補充五百人恢復戰斗力,高將軍,你看可好?”

  “既然右軍補五百人。我左軍也補五百人給中軍!”孟沖道,“這樣一來,中軍差不多便可以恢復戰斗力了。”

  “這樣也好!”高遠點點頭,他先前便這么打算。難得鄭曉理與孟沖兩人大氣,倒是讓他舒心不少。

  “高將軍,接下來我們怎么辦?”孫曉心中舒服了不少,轉頭看著高遠,“周太尉可是給我們限定了時間,要我們按時趕到榆林。”

  “賀蘭兄帶著騎兵營先去吧!”高遠揮了揮手,“我心里總是有些不安,這些日子,右眼皮子老是跳個不停,左眼跳財,右眼跳災,這不是什么好兆頭。”

  一句話說得幾個將領都大笑起來,殺人如麻的將軍,居然信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說出去肯定沒人信。

  “賀蘭雄帶著你的騎兵去榆林外圍晃冇蕩,主力先休整一段時間,看看再說!”高遠轉頭看向遼寧衛的方向,“周太尉的中軍主力跑得太快了,也不知道他在盤山留下了多少人馬?要是盤山出事,他這十萬中軍主力可就欲退無門了。”

  “周淵也是打老了仗的家伙了,雖然人品不咋的,但給自己留下后路,想來也還沒曉得的,我們就沒必要替他操心了。”孫曉對周淵著實沒有一點好感。“我們這榆林可不好打呢,阿倫岱這一次吃了大虧(閃神屠版組歡迎你加入),逃回去之后,必然更加小心,想再讓他上當,可就難了。”

  “狗改孫吃屎!”孟沖卻笑道:“像阿倫岱這樣的人,愈是失敗,愈想扳回一城,所以啊,咱們還是有機會的。要是他真縮在榆林城里的話,那倒是好事,咱們可以圍著打,以己之長,攻彼之短,不亦快哉!”

  高遠點點頭,“孟沖這話有理,騎兵最可怕的是他們的機動能力,阿倫岱真要是縮在榆林城里不出來,反倒是妙事。走吧,小顏子那里已經準備好了,我們去送戰死的兄弟最后一程吧!”

  戰場的中央,顏海波指揮著士兵們砍來了無數的柴草,堆成了一個個的柴堆,柴堆之上,一具具戰死的征東軍士兵的遺體整整齊齊的碼放著。他們的遺體,征東軍無法帶回去,但骨灰,卻是一定要帶回去的。

  數千征東軍步卒圍著這十幾個柴堆,肅然挺立,賀蘭雄的騎兵營所有騎兵也都下了馬,牽著他們的戰馬,所有人都默默地看著那些已經失去生命的戰友。

  高遠舉著火把,走到了一個柴堆之前,看著那些昨天還一個個鮮活的面容,臉色沉痛。

  “弟兄們,回家了啊!他高聲叫著,伸出火把,點燃了些堆。

  “弟兄們,一路走好,回家了啊!”走到第二個柴堆面前,點燃。

  一聲聲的呼喊聲中,一個個的柴堆被點燃。

  手舉著火把,高遠退回到了隊列的前方。

  “伏旗!”孫曉大聲喊道。

  嘩拉一聲,征東軍所有的戰旗全都倒伏下來,旗頭所指方向,正是那十幾個熊熊燃燒的火堆。

  “脫盔!”

  所有士兵,包括高遠在內,都伸手取下了頭上的盔甲,抱在懷中。

  “戰歌,起!”

  長刀所向直指吾大燕故土;

  殘陽如血流淌在我們的征途;

  旌旗獵獵召喚著奮進的戰鼓;

  黃沙漫漫擋不住勇士的腳步;

  大燕自古多壯士,可殺不可辱;

  忠孝自古難兩全,含淚別父母;

  所!向!無!敵!吾!軍!威!武!

  血染戰袍是男兒最美的衣服;

  馬革裹尸是英雄壯烈的歸宿;

  刀槍森森挑顆顆敵人的頭顱;

  戰車滾滾碾排排蠻夷的尸骨;

  人生自古誰無死,丹心照史書;

  犯!強!燕!者!雖!遠!必!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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