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小女孩

　　“Cut！見鬼，瑞恩，你演的是一個叛逆期的孩子，不是一個十八歲的成年人。”卡梅隆從攝像機后面站了起來，毫不留情的訓斥，“我不管你有多早熟！在這里，你必須給我拿出屬于你這個年齡的活潑，叛逆，還有一點點玩世不恭！”

　　“我很抱歉，吉姆！”瑞恩甩了甩有些夸張的大分頭，又用力揉了揉臉蛋。

　　進入十月份后，《終結者2》開機了，瑞恩不得不再次向學校請假，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干脆讓金絲莉以妮可的名義，向學校捐贈了數額不菲的贊助，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在資本的國度里體現的更加明顯，隨后，學校方面痛快的答應了他的請求。

　　但這次拍攝絕對不是一次愉快的經歷，別說與開派對般的《小鬼當家》比了，就是《第六感》劇組中的氛圍都遠比這里輕松，而造成這一切的原因，就是坐在導演椅中那個剔去了絡腮胡子的導演。

　　如今《終結者2》的投資已經追加到了9000萬美元，這個巨大的數字，既是一種榮耀，更多的卻是壓力，如果搞砸了的話，詹姆斯卡梅隆絕對沒有臉再在好萊塢混下去，他此時的脾氣和心情可想而知。

　　阿諾施瓦辛格與他一向交好，現在都乖乖夾起了尾巴。

　　盡管瑞恩態度謙遜，但片場暴君絲毫沒有想要放過他的意思，要知道這個鏡頭已經NG了十多次了，他的怒氣槽已經漲滿了，“瑞恩，我不管你是天才作家還是好萊塢最出色的童星，現在！在《終結者2》中，我要你拿出百分之二百的狀態來，《第六感》已經是過去式了，如果你還沉浸在過去的成績中，相信我，我一定會親手把你交給天網！”

　　“你知道嗎？瑞恩，今天的你是我見過最糟糕的你，如果不是該死的兒童協會，剛才我肯定會把你扔進海里，讓你好好清醒一下。”詹姆斯卡梅隆訓斥的話，不斷的蹦了出來，如果他真是一個普通的孩子，絕對會被他訓哭。

　　“不要介意，他就是這副樣子，工作起來六親不認。”阿諾施瓦辛格輕輕拍了一下他的后背。

　　“所以說他是一個片場暴君。”瑞恩聳了聳肩，卡梅隆在片場是什么模樣，他怎么會不知道，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片場暴君？”施瓦辛格愣了一下，接著點頭附和，“沒錯，這個名字太適合他了。”

　　難道說這個家伙的外號還沒有叫開？瑞恩的嘴角抖了抖，見卡梅隆終于停了下來，神色間也恢復了正常，故意用力嘆了口氣，說道，“吉姆，我記得劇組中有鏟子來著，可以借給我一把嗎？”

　　“你要那東西做什么？”導演先生不解。

　　“去路邊挖個坑，把自己埋了。”瑞恩攤了攤手，一臉的悔恨，“我聽了你的訓斥，覺得無比羞愧，一來對不起劇組中所有人的努力，二來對不起廣大的美利堅人民，三來對不起聯邦政府，實在沒有臉見人了，干脆把自己埋了得了。”

　　劇組中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來，就連詹姆斯卡梅隆都樂了，這個小家伙每次在他訓斥后，總能找到合適的方法來反擊，還讓他說不出任何的話來。

　　“好了，好了，大家要抓緊了，我們封了這條街道大半天了，再繼續下去會有人來找麻煩的。”馬里奧卡薩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堆人，“另外一個廣告劇組正在等著呢，我們再拖下去，他們就要沖過來搶地盤了。”

　　瑞恩接過劇組助理遞過來的水，喝了一口，默默的坐下，靜靜的思考著。

　　“瑞恩。”不知道什么時候，詹姆斯卡梅隆走了過來，“在我看來，對于這部電影的理解，你一點都不在我之下，還記得試鏡時你對約翰康納的分析嗎？內心叛逆卻又不失童真和善良，這對你來說應該沒有問題，不是嗎？”

　　今天拍攝的鏡頭并沒有多少難度，但幾乎全是展現約翰康納叛逆的一面，比如與養父母爭執，去提款機偷錢，在大街上騎著小摩托肆意奔馳，與前幾天拍攝的那些需要展現演技的鏡頭相比，再簡單不過了。

　　然而，無論是誰都不會想到，在前幾天的拍攝中，將阿諾施瓦辛格和琳達漢密爾頓壓制的抬不起頭來的天才兒童，面對這些簡單的鏡頭，忽然就沒有了狀態。

　　嚴格說起來，瑞恩將前世的大部分記憶，一刀斬成了兩段，有用的那些被他融入了今生的意識中，沒用的那些則壓在了心底最深最黑暗的地方，只要不去觸碰，或許這一生都很難想起來。

　　但是，在出演《第六感》時，那種沉重的氛圍和戲中之戲的感覺，卻打開了那扇門，盡管后來擺脫了某些東西的影響，但那扇門畢竟有了縫隙。

　　現在，這一靜思，前世的畫面再次涌上了心頭，一些被他忽略了的東西，終于回到了記憶之中，毫無疑問，這對接下來的拍攝會有巨大的幫助，然而，隨著冒出來的畫面越來越多，他的心境還能保持平穩嗎？

　　在他的意識中，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么久，而現實中只不過眨眼而已，那個被他忽略了的奢望，突然變得無比清晰。

　　不！我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混蛋！瑞恩不知不覺間握緊了拳頭，將那些可能會毀掉一切的想法重新壓了下去。

　　然而，兩世為人了，他卻始終不明白一個道理，種子一旦發了芽，總有長成參天大樹的一天。

　　盡管NG依然不可避免，但瑞恩的狀態明顯開始好轉，有些鏡頭甚至一次就過，今天一直有些拖后的進度，開始變得順利起來。

　　那些騎著小摩托瘋狂沖刺的場景，大多都是側面和背面的鏡頭，這種帶有危險的鏡頭，自然會有特技替身出場，哪怕是正面的特寫，瑞恩也只需要擺好架勢而已。

　　兩臺碩大的風扇‘嗡嗡’轉了起來，迎面吹來的風幾乎讓瑞恩睜不開眼睛，但他依然要奮力睜著眼，還要竭力表現出一副自然的模樣，小摩托的后座上，還坐著另一個抱著錄音機的小演員，而摩托停在原地紋絲不動，動的是安裝在滑軌上的攝像機。

　　用這種方法拍攝出來，再加上后期制作，就成了電影中兩個叛逆少年飆車的正面特寫。

　　今天的拍攝算是結束了，盡管開始時耽擱了不少的時間，但后來多少搶了一些回來，總算沒有拖到天黑。

　　瑞恩換好衣服，從拖車中下來的時候，另一個拍攝廣告的劇組，已經占據了這半條街道。

　　站在外圍看了幾眼，瑞恩就準備離開，誰知斜刺里跑出一個小女孩，攔在了他的面前。

　　“你…給我站住！”

　　小女孩頂多也就五歲，罕見的棕紅色頭發微微卷曲，氣鼓鼓的小臉上，還點綴著星星小雀斑，顯得極其可愛。

　　瑞恩撓了撓頭，貌似自己不認識她啊。

　　“你這個笨蛋，拍起來不停的NG!NG!NG!讓我一直等到了現在，難道想讓我拍完廣告的時候，太陽都掉到大海里去嗎？”小女孩的口音還很稚嫩，但挖苦起人來真是毫不客氣。

　　我有這么糟糕嗎？瑞恩下意識的抬起了頭，盡管太陽已經西移，卻依然高高的掛在天上，離掉到大海里還有段距離。

　　“你叫什么名字？別想我就這么放過你！”小女孩擺出了一副惡狠狠的模樣。

　　就在瑞恩哭笑不得的時候，從廣告劇組中出來了一對夫婦，“琳賽，馬上要開拍了，快去化妝！”

　　“你不準走！”在中年女人抱起女孩后，她依然不依不饒。

　　“好吧！那我就過去看看，你這個小家伙拍起來會不會NG！”

　　瑞恩跟在那對夫婦身后，走了過去，鼻子中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酒味是從那個男人身上傳出來的，再看看他的面容，眼窩凹陷，眼袋下垂，眼眶發青，鼻頭有些發紅，不是一個癮君子就是一個酒鬼，甚至兩者都有可能。

　　小女孩拍的是一個兒童服裝的廣告，其實非常簡單，就是換幾身衣服，露著燦爛的笑容，從街道上跑過。

　　而女孩相比與她這個年齡的孩子，確實非常了不起，除去化妝的時間外，只用了十多分鐘就將正面、側面、背后等幾個鏡頭全部拍完，而且沒有一次NG。

　　“有意思！”瑞恩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

　　“什么有意思？”跟過來的助理不明白他的話。

　　“你不覺得這個女孩很有天賦和潛力嗎？”

　　沒過多久，換回自己衣服的小女孩走了過來，眼睛緊緊盯著瑞恩，“你！說說怎么賠我的時間吧？”

　　“你想讓我怎么賠？”瑞恩反問。

　　“嗯”小女孩捏著自己的下巴，圍著他轉起了圈，完全是一副小大人的樣子，“賠我兩客香蕉船，我就當今天的事沒發生咧！”

　　“啪”

　　瑞恩的身后傳來了清脆的響聲，他回頭去看時，只見那對應該是小女孩父母的夫婦，爭執在了一起，男人在女人的臉上狠狠甩了一巴掌，搶過女人的皮包，上了路邊的一輛老福特，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