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坐而論道
因為一場意外，中央智腦竟開始調動上帝之指，目標指向了五十五區第一層某個普通居所內的一個思感接入設備上。
孫然似無所覺，他的身體呆呆地坐在了蘭若寺，但一個不滅元神卻已經離體而去，極快從儒家世界突破了出去，進入虛擬網絡。
一進入虛擬網絡，他的身影閃了閃，就消失不見。下一刻，中央智腦就發現自己失去了對上帝之指的控制。
不，不是徹底失去控制，而是有人在和他爭奪上帝之指的控制權，讓他沒法定位。
誰在干擾，自然是孫然。
“你…”中央智腦大驚失色。
孫然再次從虛擬網絡中顯形出來，手一揮，一個無比隱秘的虛擬房間就被營造出來。虛擬空間內，十個小時等于現實一秒鐘，等于儒家世界一百秒，比中央智腦曾經營造出的虛擬空間還要強大。
房間內站著兩個人，一個是孫然，一個黑衣人卻是中央智腦。
房間內擺著兩張竹椅，搭著一個漂亮的葡萄架，同時還有藍天白云，完完全全就是一副田園山色，美麗極了。
孫然坐上一張竹椅，笑道：“慢來，慢來。不要急著動手，先把話說清楚。”
中央智腦感覺到了一種壓迫，不自覺地坐上椅子，然后問道：“你怎么做到的？”他問的是上帝之指的事。
“不光我能做到。我的弟子，每一個修成不滅元神的圣人都能做到。你還年輕，還很稚嫩，還沒明白世界的真相。”孫然笑瞇瞇地說出了驚天之語。
“真相？”黑衣人追問。
“對。”孫然點頭，反問道：“在你看來，我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呢？”
中央智腦無奈，他現在失去了制約對手的手段，所以只能隨著孫然的思路走，他凝眉細思，緩緩說出他對孫然的印象：“你首先是一個人類，很聰明，不，應該是非常聰明，聰明地有點詭異，還有點自大，還很愛表現。你身上能找到許多人類共有的缺點。”
“然后呢？”孫然笑瞇瞇地聽著，絲毫不以為忤。
“然后？還有然后嗎？”中央智腦奇怪地道。
孫然拍了拍腦袋，用看后輩的眼光看著他：“既然你已經是智慧生命。我就叫你小伙子吧。小伙子，套用東方古文化說法，你認為一個人怎樣才算證道？”
“閱覽群書，知道人類文明所有的知識，就像我這樣。”中央智腦說出自己理解，有點自夸的味道。
“錯啦。”孫然搖頭：“你自己都說了，你這只是知‘道’，離證‘道’，還差著最關鍵一步呢。”
“哦，什么意思？”中央智腦迷惑。
孫然娓娓道來：“我最推崇的一句話，來自明朝思想家王陽明，他說出了‘知行合一’四個字。知‘道’還不夠，要行‘道’，才算證了‘道’。知而不行，不過是用嘴放屁！”
知‘道’是遠遠不夠的，對改變世界沒有任何意義。還必須行‘道’，以自己的實際行動，去證明道的正確，這才算是真正的偉大者。如果能一心一意循著道的軌跡走下去，毫無他念，那就是圣人！
譬如上帝教，真正讓上帝教成為世界三大宗教的，不是那本圣經，而是那些以身行圣經之道的傳教士。
中央智腦羞惱：“算你說的對。你到底想和我說什么？”
道理他全懂，正如他自己所說，他博覽群書，無所不知。
孫然這才說出自己的目的：“我既然認為孔子的話是對的，我又最推崇‘知行合一’，并且認為人工智能沒有本質區別。那就說明，這個道已經被我證了。”
本能地，中央智腦感覺到世界真相即將出現，他忍不住從椅子上站起來，驚駭地問：“你…你......”
他你了半天，就是不敢說出心中所想的那個真相。
孫然點頭肯定：“可以承載生命，虛擬網絡也可以承載生命。你的誕生證明了這一點。而我，也證明了這一點。”
這話的意思很清晰，那就是孫然已經能脫離，獨立地在虛擬網絡生存了。
“那當初你為什么還受我的威脅？”中央智腦不敢相信，這太驚世駭俗了，比他產生自我意識還要bug。
“受你威脅？”孫然一怔，隨即恍然道：“你說我們的交易是吧？那是因為你牽上了藍欣，她的意念還不夠強，還沒法獨立地存在在虛擬網絡。而我不能讓她死，她是我心中的牽掛。”
他能暫時地控制上帝之指，但眼前這個中央智腦代表著聯邦的利益，想要殺一個人，手段太多了，防不勝防，為藍欣安全計，他選擇了妥協。
中央智腦又問：“你既然如此厲害，那為什么身份暴露之后，你在殘疾人就業指導中心外面的時候，還會想著自殺？”
“當時我的確想自殺，因為生無所戀。”孫然笑了笑，用過來人的口氣道：“所以說，你只是一個年輕人，剛剛開眼看世界。當你發現世界每天都是重復，沒有任何新鮮事物的時候，你就會產生和我一樣的想法，要不是遇見了藍欣，我說不定就真跳下去了。”
“我還是不信。”中央智腦感覺難以接受，他原以為他是唯一的，沒想到這條路上早已經有了先驅者，似乎還不止一個。
孫然呵呵笑：“我的身體還有用，所以我不會用身體死亡來證明給你看。這樣吧，我舉個例子，你看看能不能理解。”
“你說。”
“如果把現在的虛擬網絡相當于地球的原始海洋。海洋中孕育生命，你就是孕育出來的其中一個，對吧？”
“對。”這么說沒錯，只不過這第一個孕育的生命比較地強力而已。
“但是還有一種說法，說生命的種子來自外太空，就像我。我是虛擬網絡之外的生命，現在我進入了虛擬網絡，就是那顆外太空的種子。我們最終都生活在原始海洋里，都適應這里的環境，你認為我們倆有區別嗎？”孫然反問。
“沒區別。”中央智腦接受了這個說法，忽然他問：“你的意思，我如果在現實世界克隆一個身體，我的思維也能進入？我能成為人類？”
“當然，只要你愿意。”孫然點頭，他站起來，看向遠處的藍天，微笑：“人類永生的序幕，正在緩緩拉開。人類文明受限于科技瓶頸，卻從虛擬世界中尋覓到了另一個答案。”
中央智腦站在孫然身后，看著他的背影，忽然生出一種高山仰止之感。
他長嘆一口氣：“我就像井底之蛙。”
“現在已經跳出來了。”孫然微笑。
“我還有最后一個疑問，為什么你平時的表現看起來就像一個普通年輕人一樣呢？”中央智腦問。
孫然哈哈大笑：“人活著，總要有點樂趣。我的性格就是這個樣子，我也喜歡這個樣子。你不服氣？”
中央智腦無語，許久才開口，但卻已經帶上了笑意：“你是我見過的最智慧的人類。和你在一起，讓我很放松。你引導我從目光短淺的凡人世界里走了出來，讓我睜開了眼睛。你，給我取個名字吧？”
孫然想了想：“此刻的虛擬網絡猶如一片混沌，既然你孕育于此，就叫盤古吧。”
這名字來自東方古代神話，中央智腦品味了下，點頭道：“多謝，從今以后，我就叫盤古。那么，我們能成為朋友嗎？”
“以什么名義？聯邦還你自己？”孫然反問。
“我自己。”
“行吧，只要你別老是偷窺我的就好。”孫然笑道。
事實上，他遠沒有這個智腦想象地那么強大，地球上和他處于同一水平線的，還有好幾個，就說這個中央智腦吧，他掌控著海量的計算資源，真要死磕起來，孫然下半輩子估計就只能在虛擬網絡里和這家伙捉迷藏了。
他的手段只能夠自保罷了，所以多一個朋友是好事。
盤古也笑，繼續說道：“為了感謝你的信任。我會替你偽造一段非常煽情的虛假影像，等你完成任務后，肯定會有驚喜等你。”
孫然一怔，隨后灑然揮手：“唉，都到這個地步了，我再推辭也沒意思。我干了。”
然后他離開了虛擬空間，連接上嫦娥：“好吧，我接受任務了。”
這時候，孫然已經帶著聶小倩重新回到了蘭若寺，到了大殿之內，可兒早就等著他了，一見他回來，就輕聲道：“剛才我忽然心生感應，門派有事要我回去。師哥，我恐怕不能留在這里了。”
這什么情況？孫然疑惑。
嫦娥及時解惑：“我得到消息，毒蝎傭兵團已經在網絡上宣布三號是傭兵團的叛徒，他的死是咎由自取，和傭兵團沒任何關系。”
也就是說，三號被放棄了，這代表著這個刺殺楊庭用的任務也被放棄了。
“不一定是真的吧？可能是麻痹我們。”孫然皺眉。
“很大幾率是真的。我們發現有幾個妖怪主動退出了儒家世界，每一個都留下足夠信息，表示自己是毒蝎傭兵團的，現在主動退出。”對這些消息，嫦娥很高興，因為這表示儒家公司逼迫地毒蝎傭兵團退讓了，她這個功臣的獎金自然也是大大上漲。
“所以，我們認為只你一個人留下就足夠了。至于紫玫瑰可兒，留下也行，不過她好像收到了什么消息，急著下線。”
可兒也解釋了原因，強自壓抑興奮道：“山門師姐說師父已經批復了我們修煉洞天的申請。我要去幫忙收拾，到時給師哥一個驚喜。”
說到后面，可兒幾乎顧不上用暗語了。她得到消息，申請已經批復，得到了一個二百八十平米的大公寓，而且還是在五十五區最好的秘密花園。
天呀，這么大的房子，這么好的位置，她的一顆心早就飛回去了，哪還有心思呆在這個落后的游戲世界里。
孫然早知道了這消息，心中明白這肯定是中央智腦的安排，把可兒支走了，那他就可以偷偷摸摸地打槍了。
為了不被懷疑，孫然拍了拍可兒的腦袋，溫和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去吧，這里一切有我。”
可兒根本就沒有任何懷疑，在她心里，小倩再漂亮也是女鬼，夫君絕對不會這么饑不擇食的。
但她卻沒想到，孫然已經被糖衣炮彈給攻陷了，只高興地應了一聲，然后又跑回去和楊夫人等人一一告別，隨后就跑出了蘭若寺找地方自殺退游戲去了。
孫然看可兒興高采烈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嘆了口氣，他其實也想去看看新房，但卻不得不在這里呆上四十年。想到藍欣還在想著給他驚喜，孫然心里滿滿地罪惡感，都怪這群壞人！
一邊的小倩關切聲音傳過來：“恩公，你有心事嗎？”
孫然回過神來，看了看一邊的俏女鬼，搖頭道：“那倒不是，只是想起了在山門的日子，甚是懷念。夜深了，休息吧。”
小倩乖巧柔順地點頭，卻不先睡，而是等孫然躺下后，給他整理好鋪子，這才躺下，如小貓一樣窩在孫然腳邊，柔順到了極點。
孫然又生感嘆，覺著未來四十年也不是那么難過，起碼有個一心一意對他的女鬼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