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的夜色之中,博德之門的城門再次打開,蜿龍橋上的城門鐵閘也放了下來。
在博德之門那不算短的歷史上,除了獸人侵略的那段時間,入夜之后還打開城門和橋閘,這幾乎沒有發生過。
今天很顯然,慣例再次被打破。
城門官打著哈欠,指揮著兩個民兵在飛快的搖著把手,將鐵質的閘門一點點升高起來。
在城門里側,是分隔成一個個團體,大致排列成延綿的方陣,正是各個神殿的武裝力量和牧師。大部分人都帶著馬匹或者其他乘具,每個方陣還有著數輛雙駕的馬車。不聚在一起不知道,博德之門城內大大小小的十數座神殿和教團,竟然能聚齊上千人的武裝力量來。這些可是純粹由可以施法的牧師精銳的神殿武裝構成的,絕對是一股龐大的力量。可惜這股力量就本質來說,還是臨時召集的烏合之眾。此時已經入夜,可人群還是發出嗡嗡的、宛若飛機降落時的噪音,神殿武裝畢竟不能和軍隊相提并論,各個神殿的負責人只能向安妮表示抱歉,實際上他們也毫無辦法可言。
安妮身著全身鎧甲站在城門官的邊上,她微笑著和那些認識不到一個月的圣武士、牧師打著招呼。然后在城門開啟后,這些各個神殿的武力,帶著迤邐的隊伍,集群著一批批的從城門穿過。他們向北離開了博德之門,消失在暮色里。
當然,連夜趕路是不必要的,所有的人員都會在離城不到十公里的一處農莊駐扎,在那里接受補給和整編,然后才能北上去討伐雙頭巨魔卡拉——那時候卡拉反抗軍還在不在真的是未知數,巨魔這種生物紀律性太差,成不了軍隊。
安妮有些擔憂的看向城市的方向,她知道陸遠今夜有一個冒險的計劃,還有熱愛冒險的丁沐沐…只是安妮不了解任何細節,所以才會更加的擔心。
不過現在并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和走在隊列最后放的海姆教會諸人一一招呼,目送他們離開。
“您還有什么吩咐么?”城門官睡眼惺忪的問道。他的職位是世襲的,所謂的“城市鑰匙保管者”,一輩子沒有任何升職的可能,也就無需拍除四執政之外任何人的馬屁。
“安”,還沒等安妮回答,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響起來。
安妮猛的回頭,看見維軍官從大門的陰影里走了出來。她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安妮熟悉的那個維,那個把自己當姐姐當依靠的維,維神色躊躇,欲語還休。雖然維剛剛叫了她一下,可當她走過去的時候,維卻躲閃著她的目光,不敢直視。
“請給我們一些時間,謝謝。”安妮對著城門官遞過去一小袋兒金幣,于是城門官笑呵呵的將鑰匙丟給一邊的小兵,直接走掉了。唯一比四執政還要讓他覺得親近的,那就是金幣了。
“怎么了?維。”安妮溫和的拍了拍她的頭,詢問道。隨著安妮的碰觸,維似乎終于有了決斷,她的臉上也流露出安心的表情。
“安,求你,我需要你的幫助!”安妮的溫柔讓維最終拋開了顧慮,她伸手握住安妮的左手,小聲卻又急促的說道,“求你救救我的養父史卡!”
“史卡怎么了?!”安妮不自然的問了句,她沒有多說恰恰因為安妮確實知道一些事情,不過維并沒有注意到安妮的表情變化,她急促的說了下去。
“我覺得史卡他要做一些危險的事情,可我沒辦法去阻止他!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么的固執!”維說著說著,眼淚就流了下來,維忍不住撲在安妮的懷里痛哭起來。“還有對伊爾坦大公爵那種愚蠢的忠誠”安妮無聲的嘟囔了一句,有些不屑。她不是沒想過救史卡,畢竟安妮不希望維受到傷害,可是…史卡這個人實在是太愚忠了,所以必然自尋死路。
“今天早晨的時候,他送我離開時,臉上流露出那種表情“,維有些失神的描述著,臉色還帶著些擔心和害怕,”雖然不知道具體是為什么,可是那種表情我在很多前輩的臉上都見過!他們…他們…告別之后,都再也沒有回來!”
安妮撫摸著維的頭發,將她抱進懷里。她知道那種表情,在東方通常稱為“視死如歸”。
聽到史卡可能猜到了什么,還是義無返顧的走下去時,就連她也忍不住對史卡產生了一些欽佩之情。對于這件事情,她可能知道的遠比維要清楚。就像神殿勢力今天的連夜出城,還有焰拳的各種調動,都是高層們默契的博弈。
在鐵礦的陰謀失敗之后,鐵王座緊急的調整了自己的計劃。博德之門的領導層們看起來似乎又再次犯傻,他們看起來似乎正在隨著鐵王座的指揮棒起舞——先是將神殿勢力調出博德之門,然后焰拳的主要領導人被刺殺,鐵王座安插的人選會趁機奪取焰拳至少一半的指揮權。再之后大公安塔•銀盾也遭遇刺殺,博德之門陷入一片混亂,那時候誰能奪取最后的勝利?
如果這樣的天賜良機、這樣的心想事成,鐵王座還能隱忍住不去掠取博德之門的最高權力,那它要么是領導人極度英明,要么就是腦抽了。可惜那不可能發生,因為鐵王座是議會制,而那本來就是他們一系列陰謀的最終目標。當他們達到目的的那一天,也同時是落入口袋的那一刻…
這些事情沒辦法和維說清楚,比如——為什么安塔•銀盾不聯合焰拳正面擊潰鐵王座的陰謀,而要選擇被刺殺詐死這樣的險招?為什么掌握著焰拳各個階層力量的伊爾坦大公爵要選擇裝成重病,躲在港務局里養病,卻將重擔丟給了副指揮官史卡,讓他處于眾矢之的的位置?為什么各大神殿,寧可自己麾下的武力被消耗在不毛的北地荒原,也要配合安塔的行動,給鐵王座創造機會奪權?
以陰謀對抗更大的陰謀,似乎本來就不是正道。
更何況在這期間,有些人會被犧牲掉,比如維的養父史卡。焰拳的總指揮官伊爾坦大公爵現在“恰好”重病纏身,作為伊爾坦大公爵最信任的人,副指揮官史卡實際負責著焰拳的全面工作。他將是鐵王座安插在焰拳里的人員,副指揮安其羅•都森奪取焰拳指揮權的最大障礙。史卡明知道自己已經是眾矢之的,可他還是毫不猶豫的站出來,擋在了鐵王座戰車的前面…想要除掉他的人多如牛毛,甚至包括他最崇敬的指揮官先生,焰拳總指揮官伊爾坦大公爵。
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兩個字——利益!
鐵王座商團占據了博德之門城市,全部近四分之一的利益!在鐵王座那錯綜復雜的名下,是各種富饒的產業——莊園、礦山、店鋪、配方、航線、技工等等等等!如果能一口氣吞下去,這將是博德之門建立以來,最大的一次利益再分配!涉及到的價值無法用金錢來衡量。
當然,海量的利益背后,必然牽扯著海量的相關人,那數量或許能占到博德之門高層的一半和中等的大半!如果不引誘他們徹底的跳出來進行一次規模空間的“叛亂”,又拿什么罪名來懲罰這些人呢?直接動武的后果,或許就是延綿數年的動蕩,北地的某個城市開了一個很好的范例。何況,為了這么大的利益,為了對博得之門更高的掌控,不要說犧牲史卡——就是讓安塔•銀盾再次犧牲一個女兒!就是讓博德之門各個神殿的主祭集體裸奔!他們也會毫不猶豫!這中間牽扯的根本就不是人類能夠計算清楚的利益。
所以,安妮想不出來自己有什么辦法去挽救史卡——史卡就是那個必須犧牲掉,然后才能讓鐵王座安心跳進陷阱的誘餌。
一直以來她和陸遠的計劃,也就是在大鱷們的嘴邊搶點兒浮財而已,比如魔法物品、金幣寶石這些東西大公爵們都能割舍,至于不動產什么的想都不要想。這些都不是雙方的核心利益,就好像鯊魚爭斗時落下的食物殘渣,不大介意。可是要救史卡就沒那么簡單了,那是雙方發力的起點,無異于火中取栗。
法師是什么?似乎我們從來沒有仔細的說過這個問題,法師看起來,總是特別像一個游戲里的角色——戰士用刀劍,他用法術,喝藥水補魔,如此而已。
可是在費倫的國度,法師必須首先、而且一直是一名學術研究者。參加冒險和施展法術進行戰斗通常是少數中的少數。在法師這個體系中,無論你是傳奇大法師,還是剛剛進門的學徒,都躲不開研究和實驗的體系,為此花費了一生中大半的時光。順便說一句,像伊爾明斯特老爺子那樣四處亂跑、不再搞研究的傳奇法師,基本上就是放棄治療…是放棄進步,準備成為從神了。
通常意義上的魔法研究的范疇是非常廣泛的,并不僅僅局限于魔力的運用上——只要肌肉棒子們搞不懂的都可以是魔法——因此,除了對奧術力量的運用之外,蒸汽機可以是魔法,邏輯學可以是魔法,化學反應、物理現象也可以是魔法。這個世界用魔法解釋一切,所以難免科學的和魔法的都混雜在了一起。
那么法師一定要是聰明人么?就像某些人比喻的那樣,在我們的世界的幾十億人里,算dnd的數值,愛因斯坦的智力也就是18。于是得出了這樣的結論,所有穿越者都是廢柴,根本沒有從事法師這個職業的資格。
真的如此么?至少我認為不是,我認為每個正常的完成大學教育的人,都能在魔法中世紀成為一名法師。
舉個例子,達芬奇要雇傭實驗室助手,一個21世紀的大學生(非廢柴的那種)和哥白尼競爭,他會選擇誰?
一個擁有著系統的教育、廣博的知識和對世界有著宏觀上的認知;另一個僅僅具備樸素的邏輯學和基礎的數學知識,一生局限在幾個小地方,提出了太陽為中心的學說。如何選擇難道不是一目了然么?可單純的比較聰明程度,哥白尼是那個時代少有的聰明人,根本不是普通大學生能比的。但是從知識的儲備差距上來說,兩者之間存在著僅憑聰明才智,在有生之年都無法跨越的鴻溝。
魔法中世紀的研究水準,最多就是文藝復興時期達芬奇能夠做到的水平。帶刻度的量杯、能單滴液體的滴管、懸垂式水平儀等等都被認為是舉世無雙的秘技!數列、邏輯學、立體幾何這樣的知識更是屬于某個學派的鎮山之寶!真的能把一個穿越的肄業大學生笑殘掉。
拉馬西斯同樣在進行著他自己的魔法研究。
“呱呱”報警的烏鴉從窗口飛進來,沖著法師拉馬西斯大聲叫著。拉馬西斯不耐煩的從書籍上抬起頭來,伸出手一把抓住了烏鴉的脖子,狠狠的將它的叫聲掐斷。他隨即將烏鴉丟進了一個玻璃缸子扣上蓋子,阻斷了那讓人心煩意亂的聲音。
每次他都后悔選擇烏鴉作為魔寵。
拉馬西斯遺憾的放下手里的書籍,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體,他伸出食指在桌面的水晶球上點了一下,一副法師塔外面的景象顯露出來。
一個穿著灰色的法師袍,戴著兜帽的男子站在他的法師塔門前。
表面上看,那人只是站在那里敲響門環,規矩的儀態像貴族的管家一樣無可挑剔。
可是在水晶球展開的奧術視覺里,那個男人身上升騰起厚重的、湛藍色奧術力量,正在輕柔的碰觸著法師塔的防御——沒有攻擊,僅僅是觸發警報的程度。而他那個看大門的學徒,正蜷曲的躺在門房里,生死不知。他撇了下嘴,那家伙總是喜歡挑釁正式法師,遲早會倒大霉,他知道總有這么一天。拉馬西斯稍微計算了一下那個學徒家里還剩下的家底和他自身的天賦,再度撇了下嘴,一會兒還是救一下好了,這家伙還能繼續榨取二十年的收益,現在死掉有些可惜。
“不過這時候來拜訪?看來又一個煩人的家伙!”拉馬西斯揉揉額頭,惋惜的看了眼自己放下的那本書,打發那個規規矩矩的麻煩家伙至少要兩個小時,今天晚上是別想繼續做研究了。
之所以陸遠讓他如此煩躁,是因為陸遠看起來是一個古舊、死板的人。
他看到的陸遠所使用的,是法師中間很正式的交涉步驟——表面上是一次普通的拜訪,實質上會用奧術力量來展示身份、環級、力量性質、陣營、傾向、交涉內容等等…“可那是一百年前的禮節!是誰教出來的這種老古董啊!”拉馬西斯在心里抱怨著,難道不能簡單的送一封信來么?!
陸遠的奧術力量現在展示的訊息就是“我是一個行走在善良陣營的、傳統的、掌握四環法術的魔法師。我到此地拜訪法師塔的主人,并提出正式的、嚴正的交涉,是因為我們之間有個大麻煩。這個麻煩是在我不情愿的前提下發生的,我很不開心,因此問題不解決就意味著戰爭”…真tmd正統和死板!可拉馬西斯不得不去,威脅戰爭通常意味著一場談判,不會有什么戰爭,我或許能從中撈一些好處。
適逢博德之門百年未有之變局,正是我輩奮起向上之時刻。為了能抓住這次歷史性的機遇,完成老師未竟的愿望——在博德之門城內,城主府的屁股后頭造一座完整的法師塔,他現在最急需的只有三樣東西,金錢、金錢以及金錢。
“這里是五環法師拉馬西斯,訪客,請表明你的身份。”拉馬西斯撫摸著水晶球,讓聲音傳導下去。
“四環法師陸遠,我到此地拜訪是由于剛剛遭遇的一場突然襲擊。你的學徒韋伯•奧特剛剛在下城區的街邊襲擊了我,我需要一個解釋!”陸遠的聲音帶著點怒氣,傳了上來。
“韋伯怎么樣了?”再次響起的聲音有些急迫的追問。
“很不幸。”陸遠冷漠的說了句,不再言語。
拉馬西斯先是有一些憤怒,但是當他上下打量了陸遠一下,習慣性的評估了路遠身上的魔法裝備價值之后,笑容重新爬上了他的嘴角。單純的看拉馬西斯的外表,和煦的表情、溫和的笑容加上老年人的睿智眼神,怎么看都是一個和善的長輩。不了解他過去的人,一定不會知道他是溫和的外表下,隱藏著的是怎樣的惡毒!
韋伯死了?他當然生氣——因為那家伙還欠著五萬金幣的債務呢!
可是他既然已經死了,那就要想辦法挽回損失,當然是從眼前這位身上尋找補償。
樓下的那個法師聲音很年輕卻掌握著四環法術——他是個很有天賦的人;
說話時還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緒——他年輕氣盛很好挑撥;
還在用過時的正統法師禮節進行交涉——他和他的老師都是涉世未深的蠢貨;
一身閃耀且統一的魔法靈光——真tm是個有錢人;
還有那個藏在一邊,以為自己看不到的護衛…呵呵。
這樣的年輕人總是自以為是,而且一戳就爆炸。拉馬西斯決定先展示一下柔軟的手腕,看看能不能唬弄住。當然,為了防止扮豬吃老虎這種事情,他可是有著完全的準備措施。
“咔塔”,陸遠面前的大門無聲的向兩側滑開,露出明亮的法師塔大堂。
就是一個寬敞的圓形房間,邊上是向上的樓梯,房間里布置成簡單的客廳式樣。因為沒有進行空間拓展,不大的一層空間和里面的布置,從外面就能一覽無余,立刻給人一種“這里沒什么”的安全感。
“請進來吧,我們聊聊。順便說一句,你那位藏在陰影里的護衛小姐要留在外面,我老了,可應付不了那兩把魔法劍,呵呵。”溫和的、稍微帶些遺憾的聲音響起,邀請他進去做客。順便有些輕佻的拒絕了暮星的進入,像極了一副寬厚長者的樣子。雖然沒有明說,可是信息里無不暗示著“那起命案沒什么,你是我欣賞的年輕人,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聊聊”。如果陸遠不是事先了解到拉馬西斯實際上是個什么樣的人,很有可能會被他騙到。
陸遠點點頭,像個思慮不全面的莽撞年輕人那樣,將護衛留在了法師塔外面,一腳踏進了對方的主場——甚至連門在他身后關上都沒有注意到。這讓躲在樓上的拉馬西斯,對他的評價再度降低。
法師塔是什么?法師塔就是法師的私人領域,就是法師給自己建造的“神國”!在法師塔里,一個法師可以成倍的增加自己的力量,也可以隨意的限制對方的力量。可這個蠢貨居然就這么一腳踏進來?拉馬西斯得意的笑了,缺乏挑戰性,這太簡單了。他頓頓手杖,一道傳送的光環亮起,將他傳送到陸遠的正前方。
陸遠打量著這個傳送到他前方的法師拉馬西斯,這家伙有著傳統中年人的外表,有些消瘦的面孔,修剪整齊的花白胡須配上一身貴族服飾。沒有陰險刻薄,代之以寬厚隨和的神情;沒有反派出場時的冷酷笑聲,只有帶著些遺憾和惋惜的傷感,似乎在為自己的弟子逝去而惋惜。
除了眼神有些陰鷲,整個人就是一個合格的中年暖男。
陸遠打量的眼神,拉馬西斯毫不在意。他正在操縱著法師塔的奧術無數次的掃描著陸遠的渾身上下,看著越來越多的魔法物品被鑒定出來,那種總價的驚喜感讓他的嘴角翹起,連傷感的表情都偽裝不下去了。
已經不需要再敲詐,他身上的裝備就足夠補償我的損失了。
“你就這樣進來的?!”拉馬西斯的口吻已經完全換了一副腔調,就好像是在說“你要多白癡才能直接走進法師塔里來啊”!在法師塔強力的掃描下,陸遠身上裝備的底細被摸了個清清楚楚。他身上大大小小七八件魔法物品,里面不乏像“博德安斗篷”這樣強大的魔法物品…要說強力么?當然夠強力!可無論是“旅者之袍”還是“夜視戒指”,或者“武技手套”,這些都踏馬是旅行冒險的用具啊!拉馬西斯都想笑出來了!來冒然的拜見一位敵對的、同時又比你高階的法師,難道你不該準備一個救命的卷軸么?難道你不該穿戴一身戰斗用的裝備么?
穿著一身旅行用的裝備跑來談判,你是要作死還是來送錢的?!
在法師塔的幫助下,哪怕是藏在次元袋里的裝備,都會被鑒定出來。拉馬西斯再次的仔細檢查了一遍,確認陸遠確實不曾攜帶“必殺箭”或者高等級的強力卷軸,這些能威脅到自己的物品。
于是,拉馬西斯安定下來,他干脆的撕去了偽裝。在那之前他已經估算了一下,陸遠身上的裝備大約價值八萬金幣,他要是有隱藏在別處的財富也不要緊,都會是我的——法師塔可以配合著囚禁靈魂,閱讀記憶,連本人遺忘的東西都能翻閱出來。
所以他根本懶得廢話,“奧術剝奪”他很是裝模作樣的點著陸遠說了一句,法師塔內炫起七彩的虹光,將陸遠包裹起來。他很滿意這一招,借助法師塔的力量,將目標和奧術力量徹底隔絕開,可以看成是單人版的禁魔區域。“奧術剝奪”是魔法女神密斯拉的一個權能,他借用了一下名號。反正是自己躲在塔里yy,你叫“ao大爆炸”也沒人管你。
“好了,現在把裝備脫下來”,拉馬西斯聲音輕柔的說著,“這些都是留給韋伯家人的補償。只要你把它們完好的交給我,我可以保證你活著離開,并且再也不追究此事。”在禁魔區域內,陸遠雖然失去了施法能力,可有些魔法物品還是可以激發的。他不希望看到陸遠情急拼命,損壞了這些物品的價值。畢竟現在在他看來,那些已經是他的財產了。
他看看似乎被嚇傻、僵硬的站在那里的陸遠,嗤笑了一下,“你沒聽懂我的意思么?小法師。脫下,你的,裝備!”
對面的年輕男子掀開了自己的兜帽,陸遠的樣貌顯露出來,一副同樣胸有成竹的表情。可惜拉馬西斯毫不在意——就像現代人常說的那句“數據不會說謊”一樣,他堅信老師留給他的法師塔同樣不會說謊,對面的那個年輕人沒有底牌了,他在故作鎮定!
“殺!”那個叫陸遠的男子氣勢洶洶的喊了一聲,可笑的拿著法杖沖了過來,你不會是打算拿那個砸我吧?拉馬西斯覺得啼笑皆非。這時他感覺到法師塔的防御被穿了一個小洞,似乎有什么東西鉆了進來。
“果然來了”,他心底自語著,揮動了自己的法杖,魔法塔的存在讓他引導的法術瞬間完成。
一個巨大的白色光錨閃爍了一下,發出“咔塔”的聲音,隨即暮星和小黑貓妮妮從陰影中摔了出來。“次元錨”法術,可以干擾和加固空間,擾亂空間坐標,讓任何傳送都無法進行。結果就是小貓妮妮帶著暮星的“陰影跳躍”,進行到一半就被空間踢了出來,遭遇到反噬的兩個人現在痛苦的蜷曲在地上,小黑貓更是身體抽搐。
像陸遠這樣富有的法師,怎么可能沒有底牌呢?看到暮星和小黑貓出現,拉馬西斯反而有些安心了。強大的護衛和能次元跳躍的寵物,這大概就是他的依仗了。看到暮星掙扎著揮劍砍過來,陸遠也沖到了他身邊,掄著法杖似乎打算砸他一下,那速度快的有些超出預計。不過拉馬西斯毫不在意,有著法師塔的幫助,他大部分的法術都可以做到瞬發。他不屑的揮動法杖,轉眼之間,一層橙黃色,像厚厚的毛玻璃一樣的半透明墻壁,組成六面體將拉馬西斯徹底的保護起來。
“琥珀石棺,我老師留給我的法術,真正的藝術!你們是博德之門唯一有幸活著看到的人,感到榮幸吧!”拉馬西斯看著陸遠和暮星徒勞的敲砸著透明的“墻壁”,忍不住哈哈大笑。琥珀石棺的奧術力量供應由法師塔提供,因此在法師塔內部施展,簡直就是”絕對防御“!除非你能一擊傾倒法師塔,否則永遠都攻不破這個石棺。
何況琥珀石棺還有一個更強大的特點——魔法力量單向傳導——我能打到你,可你打不到我啊!
欣賞完兩個人的無力之后,拉馬西斯笑著舉起法杖,有些厭倦了,他準備結束這場鬧劇。是用飛彈將他們一點點敲碎呢?還是用控制情緒直接抹去他們的思想?
似乎知道了自己無論怎么掙扎都是徒勞的,那個叫陸遠的青年法師終于還是丟掉了手里的法杖,一拳重重的打在了“琥珀石棺”的外壁上,甚至拳頭都砸出血來。他的那個女護衛也放棄了用劍繼續攻擊石棺,跑過去扶住了法師。可是陸遠似乎還是很不甘心,又在墻壁上連續多打了幾拳,結果讓雙手都變得鮮血淋淋。
看著小蟲子們放棄了掙扎,這種感覺,真的是太愉悅了!拉馬西斯張開嘴,準備說出最后的咒語來款待他們,我一定要選一個從未在北地出現過的法術,這是一門藝術!
可是…
“噗”已經到了嘴邊的咒語,突然變成了洶涌向上的液體,讓他忍不住噴了出來,從牙齒的縫隙和五官一起噴射,拍打在面前的半透明墻壁上,隨即厚厚的黏在上面。拉馬西斯茫然的注視著這一切…這是什么?為什么是紅色的?我怎么了?為什么里面似乎還有著內臟的碎片?!這是我噴出來的么?!難道我不知不覺中了“蹂躪內臟”?!不可能,琥珀石棺可以隔絕任何非自然的力量…
他已經思考不下去了,巨大的虛弱感襲來,眼前的景色恍惚失真,他不由的伸出手去扶住琥珀材質的墻壁。可是這時候他聽見了“咔擦咔擦”的斷裂聲,失去了奧術力量灌注的“琥珀石棺”墻壁,看起來也比琉璃結實不了多少。
似乎對面的那個年輕人拿著法杖輕輕敲打了一下,曾經無比堅固的琥珀墻壁就斷裂、坍塌成了一地的碎屑。
可拉馬西斯不在乎了,他能感覺到死神就站在他的身后,他的時間已經可以用秒來計算,可他還是固執著向前,向著年輕的法師走去。
“你…是怎么…”他掙扎著抓住了陸遠的衣袖,用不完整的話語和眼神祈求著他。“做,做到…”
作為一個法師,他此刻的思想清澈無比,沒有了對金錢的貪婪,也沒有了對于重建法師塔的執著。這里現在只有一個對未知無比好奇的法師,哪怕是馬上就要死,他也想搞明白這個問題——陸遠是怎么做到隔著琥珀墻壁攻擊到他的?他無比確定那是陸遠,而不是他的女護衛做到的這一切。
現在他已經徹底明白了,這也許是一個陷阱,不,這就是一個陷阱!
無論是陸遠冒失的踏入他的法師塔,還是他的女護衛跳躍進來,都是障眼法。陸遠從一開始就是想要殺死他!他甚至早就調查過他的性格和喜好!所以他才裝成古板的法師,所以他穿了一身很華麗的裝備。正因為正面交鋒毫無勝算,陸遠做的上述這一切,就是為了能站到他的面前!真正的殺手,一定是需要他靠近才能施展的,所以他才不斷的接近著拉馬西斯的本體,直到兩個人隔著琥珀墻壁連接在一起。
是“殺傷術”的變體么?是“死亡一指”?是…
“抱歉…你不會明白的”,陸遠帶著歉意說道。他確實想抱歉,因為整個介紹就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跟一個快要死的異界人,他沒時間更沒辦法解釋清楚“七傷拳”的原理。也沒辦法說,自己為了準備這個殺手锏,為了將“七傷拳”從一門高深的拳法進化到神而明之的境界,整整付出了十年的修煉時間。實際上他自己都還沒弄明白,七傷拳為什么能有“隔山打牛”的效果,科學無法解釋,武學同樣無法解釋。
他學“七傷拳”用了一年,提高“七傷拳”用了十年,就是為了可能會發生的、像今天這樣什么手段都不起作用的時候作的準備!
“我…不該…讓你…靠近,你的…法術…必須…接近…才…才”,拉馬西斯最終也沒能說完這句話,就漸漸的軟倒在地,失去了生命。陸遠有些惋惜的看著他,仔細的檢查了一番,確認他是真正的死亡,而不會像美版boss那樣還要掙扎三次。
“你其實不應該下樓”,陸遠回了句,雖然拉馬西斯已經無法聽到。
因為以他的武功,靠近他十米之內的法師,都是現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