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改變的查內姆

　　查內姆的小隊。

　　這里是斗篷森林的外圍，距離友善之臂還不到兩天的路程。

　　“他怎么了？”賈希拉有些奇怪的低聲問著卡立德。

　　剛剛擊退一群塔斯怪，明斯克在大呼小叫的夸耀著武勇，用手指蘸著最強壯敵人的鮮血，對自己進行著孜孜不倦的毀容。戴娜黑遵照蠻族的傳統——從敵人的尸體上尋找收獲，比如魔法材料什么的，大部分魔法材料其實是可以用等同的身體零件進行替換，總之很邪惡就是了。

　　而往常這個時候，查內姆都會繞著賈希拉轉，噓寒問暖、或者希望被噓寒問暖。可今天的戰斗結束之后，查內姆僅僅是在收拾箭只，其實誰都能看出來他根本無心干活兒，他在神游天外。愛蒙嘟著嘴跟在他的后面，不滿的自言自語著。她自從那一次戰斗時表白之后，開始還躲著查內姆兩天，后來看到他根本沒有任何反饋之后，才怏怏不樂的恢復成了哥哥的跟屁蟲。

　　“賈…賈希…希拉！你…你…”聽到賈希拉的語氣之中似乎有著不妙的傾向，卡立德焦急起來就越發的口吃起來。

　　“傻瓜！”賈希拉甜蜜的白了卡立德一眼，好吧，卡立德的反應總是很讓她滿意，“我是不會對他有感覺的！只是…自從離開友善之臂后，他的情緒就很不對頭，一直在躲著我們。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前面就是蜘蛛森林，隨著我們的深入，危險性會越來越大。所以，如果有什么問題，我希望能在這之前解決它。”

　　“那，那我…我們…”卡立德想了想，說道。

　　“我們現在就扎營，然后好好談一次。”賈希拉接口道。

　　“是…是的。”

　　選擇在戰場的附近扎營，樹立帳篷、搭建營火、拋灑藥粉、設置陷阱…似乎一切都沒有什么改變。像往常一樣，賈希拉依舊照顧著營地傷害到的植物們，戴娜黑在享受“折騰”小明的快感，小明在無所適從且甘之如殆的被“折騰”，卡立德在警戒，查內姆在發呆，愛蒙準備好晚餐后就自己返回帳篷去用餐了…一切似乎真的和往常沒有什么分別。

　　只是…賈希拉和卡立德交換著眼神，注意著那邊的查內姆。

　　他的表情從迷惘變成堅定，已經脫去稚氣的少年似乎終于下定了決心！他站起來，大踏步的向愛蒙的帳篷走去…你丫終于決定要推倒妹妹了么？！

　　“在么？愛蒙。”

　　正在氣憤的寫著日記，傾訴對查內姆怨念的愛蒙，猛然間聽見查內姆就站在帳篷外說話，瞬間陷入極度慌亂之中！她手忙腳亂的將日記藏起來，然后四處找著外套，隨后又發現帳篷被自己搞到一團糟…

　　“你怎么了？”被邀請進入的查內姆好奇的看著愛蒙淡紅的面頰，他掃視了一下，看到明顯剛剛收拾過的帳篷，還有被塞的鼓囊囊的背包，天知道那里面塞了多少東西，“在忙么？”

　　“啊不，沒什么。小查，找我有事么？”愛蒙眼神忽閃的看著查內姆，靠近了一些，他的氣息像小時候那樣將她包裹起來。她開始后悔上次的表白，否則她就可以像往常那樣，直接抱著小查的胳膊，靠著他坐著。

　　“我，我有話想問你。”查內姆猶豫了一下，還是堅定的直視著愛蒙的眼睛說道。

　　愛蒙瞬間大吃一驚，心如鹿撞，“你這么突然，我，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愛蒙慌張的比劃著手指，臉色通紅。

　　“愛蒙，你為什么要和我一起旅行？”查內姆伸出手，將愛蒙在身前比劃的小手握在掌中，堅定的追問道，他今天必須得到答案。

　　被握住雙手的愛蒙如同被閃電擊中，她整個身體都微微的顫抖著，耳朵中轟轟直響，頭暈目眩身體發軟，這是兩個人過去十幾年的身體接觸都不曾感受到的刺激！“我答應你！…啊，你說什么？”愛蒙面紅耳赤的抬起頭來，我，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為什么，為什么要和我旅行？”

　　“哪有為什么啊？！”稍微緩和過來的愛蒙意識到小查可能有了心病，所依她努力像往常一樣的，很驚奇的看著他，伸手去摸他的額頭，“你生病了么？說什么傻話啊，你是小查，我當然要和你一起。”

　　“可…可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么？我要是壞人呢？我要是一個惡棍、一個無惡不作的男人呢？”查內姆言語混亂的說著，其實他不知道該怎么去表達。

　　“查，查。”第一次，愛蒙不再像小女孩兒，她很勇敢的走過去，將查內姆的腦袋抱進自己的懷里，“在我的心里，你就是小查，和我一起長大，照顧我讓我喜歡的小查。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不管你做什么，都會和你在一起！我保證！哪怕你下地獄，我也會和你一起！”

　　“謝謝！愛蒙，謝謝！”查內姆用更大的力氣，緊緊的回抱了愛蒙。許久，他松開雙手，“我還要確認一些事情，好好休息吧。”

　　“那，小查現在感覺怎么樣？”

　　“從沒這么好過！”查內姆握緊拳頭比劃了一下。

　　當他走出愛蒙的帳篷時，看到賈希拉和卡立德就在篝火邊等著他，因此他走過去，直接在邊上坐下來。

　　“我想我們需要談談。”賈希拉說道。

　　“嗯，在那之前，我能先問一個問題么？”查內姆真誠的說道，得到首可后，就又問出了那個問題，“你們為什么要和我一起旅行？”

　　“葛立安拜托我們和你一起冒險，”賈希拉回答道。在篝火的閃耀中，看到查內姆低下頭去，夫妻兩個相視一笑，卡立德接著說道，“在…在最開…開始的時候。”

　　“是的，那僅僅是最開始的理由！”賈希拉重復的強調了一遍，“在之后的旅程中，我們看到了一個更好的你！你樂于幫助他人，從不放棄同伴，敢于承擔責任，懂得愛護生命，等等這些，徹底打動了我們！我們現在很高興的說，隊長，我們很愿意接受你的帶領！”

　　“沒，沒你們說的那么好啦。”查內姆沒想到一路上批評遠遠多過表揚的賈希拉，居然對他這么看好，這讓他被一通話夸的面紅耳赤。

　　“雖然你的所作所為，偏離了中立之道，但我想在這個邪惡勢力高漲的時期，我們還是會繼續支持你，隊長！”賈希拉的話給了他一個定心丸。至于“偏離中立之道”什么的，按照陸遠的話說，就是傲嬌！賈希拉本質上應該是中立善良陣營的人，她走絕對中立之道純屬繼承別人的愿望。所以不要說現在這種狀況——哪怕邪神全數斃命，善神一統天下，各個種族階層和諧相處，人與自然完美無瑕——情況也會是“邪惡勢力高漲”！這樣她就能繼續心安理得的站在打擊邪惡，又不違反中立之道（口頭上）。

　　“我明白了。那…你們知道我是誰了么？或者說，我的血管里流淌的是誰的鮮血？”查內姆決定深說一層，要說賈希拉夫妻對這個一點都不知道，連愛蒙都不會相信。

　　賈希拉和卡立德同時站了起來，臉色變化的追問道，“是誰告訴你的？！”

　　“哦，離開友善之臂時，陸遠交給我一封信，里面提到了我是巴爾之子…”

　　“該死的法師！真邪惡！”賈希拉忍不住詛咒了一句，他們千方百計保守的秘密，就被陸遠飛起一腳給踢破了。

　　“那個，”查內姆苦笑的指指自己，“我也是法師”。

　　“你不一樣，小查，你還有救。”賈希拉順口答道，在她心里，陸遠絕對是無藥可救的類型，雖然“綠野晨星”那么喜歡他。“好吧，我們現在談談你的…血統問題。查查，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大愿意談論這件事情，而且，對于殺戮之神巴爾，我的了解并不足夠。僅僅知道他在失落之年隕落，為了死后復活，他留下了大量的巴爾之子。我…是其中之一。”

　　“那你…”賈希拉猶豫著，還是說出了自己的問題，“你有沒有感覺到自己有什么與眾不同？比如…喜歡鮮血、殺戮的時候特別興奮…”

　　“不！肯定沒有！”查內姆惱火的否認著。”這些真的很重要么？！我就一定要被那該死的血統影響么？！我不喜歡鮮血！尤其是粘在衣服上的！我也不會比你們更喜歡殺戮！明斯克砍地精的時候比我興奮多了！至少一千倍！也許他也是巴爾之子？！”

　　“冷靜，查查，冷靜”，賈希拉似乎松了口氣，雖然卡立德就坐在邊上，她還是伸手拍了拍查內姆的頭頂，有些戲弄的說道，“你現在的憤怒看起來很不正常…”

　　“賈希拉！”他無奈的喊了一句，想起陸遠說的那個“我不是精神病”的笑話，“賈希拉，我和你們沒什么不同。我不但是巴爾之子，同樣也是葛立安的養子，愛蒙的哥哥，你們的同伴。血統是不是會影響我，這其實并不重要！我無法選擇誰生出了我自己，但我能選擇做什么樣的我自己！”查內姆直接回答道，顯然，這個問題他想了很久，答案已經在他的心中。

　　“說…的好！”卡立德和賈希拉一起贊同著。

　　“陸，啊，邪惡法師陸遠信里寫的，但我覺得很有道理！”查內姆補充的解釋，將賈希拉接下來的夸獎送回了嗓子里。“他說我已經長大到足夠自己做出判斷的年紀了，這些事情不該瞞著我。他相信我能做出最好的選擇，走正確的道路。我覺得他說的對，現在你看…”他攤開手，“只要你們繼續支持我，我愿意背負著大家的期望走下去，堅持我腳下的道路，無論多么艱難，永不動搖。只要…你們繼續支持我！”

　　“我支持你！”“我…也是！”

　　就像陸遠說的，這些事情本來就不該繼續隱瞞。比起善良還是邪惡這種糾結蛋痛的問題，少年果然還是更加在意自己的同伴是不是支持自己，是為了什么支持自己。他會覺得有了同伴，什么困難都難不倒！這種稚嫩的想法足以支撐著他走下去，一直到他變得足夠成熟、足夠堅韌，足夠承擔起一切。

　　到那個時候，他之前選擇的道路已經決定了他必將沿著這樣的道路走到底，為了自己的過去，更為了永不獨行。

　　賈希拉沒有繼續的討論下去，目前到這一步就足夠了。

　　“神之子必定不凡！”她知道，就像他將來一定會覺察到一樣，血統從來都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尤其是神的血統。它會給予你力量的同時，也會扭曲你的意志。無論是坦然接受還是堅決抗拒血統帶來的力量，你的生活都不可能再和過去一樣平靜，它終將徹底的改變你。

　　只是如果真的到了那么一天，賈希拉希望能夠和卡立德一起，站在查查的身邊——支持他，或者終結他。

　　他們將是他的守護者、指引者，也是他的監督者。

　　至于那個混蛋法師的所作所為，賈希拉只能召喚一只鷹隼，將這些情況寫成了信件，轉述給葛立安和12345。

　　希望睿智的大法師能有一個判斷。

　　“對了，沙佛洛克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這個你們知道么？”入夜時分，一直在篝火邊發呆的查內姆忽然說了一句。

　　卡立德和賈希拉對視了一下，還是由賈希拉負責交流，一般不需要卡立德明確表態時都是這樣，“沙佛洛克，你說的是那個鐵王座的家伙？我在博德之門聽說過這個名字，他是你哥哥？等等！你說同父異母？！他也是巴爾之子？！”賈希拉震驚的站起來。

　　“是，”查內姆點點頭，隨后接著說道，“而且，這次的鐵礦危機的幕后策劃者和指揮者就是他和鐵王座。”

　　“那我們還等什么？必須把這件事情通知焰拳！”

　　“陸遠說這件事情其實很多人都知道，這是一個不是秘密的秘密，可因為鐵王座的勢力很大，要想制裁他們，需要證據！我們去斗篷森林的礦井就是為了尋找證據。”

　　“那個混蛋！”賈希拉恨恨的說，陸遠自從進到這個世界以來，似乎每個合作過的人都對他氣憤到不行，已經很接近天下皆敵的境界了，“他既然這么了解內幕，為什么不站出來揭發？！”

　　“他說…”想起陸遠在信里寫的內容，連查內姆這樣的青蔥少年都很大叔的苦笑搖頭。

　　“他說什么？”

　　“他說這些事情都是巴爾之子搞出來的，是我的家事，他不好插手…”實際上，陸遠的原話是，“你們家的事情自己搞定，我懶得管你家巴爾的爛攤子。”

　　“他！他！”說了幾句意義不清的話，賈希拉還是憤憤的坐了下來——不管怎么樣，陸遠說的沒錯。因為如果有人要伸張正義的話，最好的辦法就是將巴爾之子都殺光。現在能知道情況后還袖手旁觀的，就已經很夠朋友了。除了豎琴手聯盟組織這樣“有遠大理想，在世界的背后操縱歷史”的組織之外，還有誰會做幫助巴爾之子成長的事情？

　　說白了，豎琴手同盟是在做投資。

　　幫助一個善良的巴爾之子成長，并最終登上殺戮之神的神座。成功了，善神陣營實力大漲，失敗了也有很大可能實現次要目標——把這個事情攪黃，讓邪神巴爾無法復活，廢了這個神座，大家開搶神職。這些東西，獲利的都是強力神祗，連資深的傳奇職業者都只能撿一點兒湯喝喝，跟普通人一毛錢的關系都沒有。可是巴爾之子的爭奪戰中，必然會將劍灣打成一個泥坑，受害的都是普通人，這當然有問題，很大的問題。未見其利，先受其害，是正常人都會攪黃這件事情的。

　　“陸還說了什么？”賈希拉心情煩躁的詢問道，這家伙到底踢爆了多少東西？他哪里來的情報？

　　“哦，還有，上次伏擊葛立安的就是沙佛洛克…”查內姆小心翼翼的說道。

　　“那個穿著全身鎧甲，用雙手劍的人！”“巨…巨人！”賈希拉和卡立德同時說道，然后驚懼的互相對視了一眼，那一夜幾乎是最兇險的一夜，現在想起來還是讓人感到害怕，卡立德還能清楚的記得，那頭盔里噴出的白氣，和那種高大的、像山一樣的壓迫感。

　　可以說，那一夜當時的情況，就是用卡立德當誘餌，去換葛立安的命！他們根本沒有任何援軍，后來賈希拉再次返回時，其實是想和卡立德一起赴死的，只是兩個人都沒有想到那個強大的戰士不屑于殺掉卡立德，沒動手就離開了。

　　“我沒見過他，他是個什么樣的人？”查內姆看到兩個人的反應，有些好奇的問了問。

　　“查，聽著！查！那是個非常非常可怕的家伙！如果你見到他，一定要第一時間出手殺了他！或者立刻逃跑！”賈希拉鄭重的警告著，卡立德沉默的點頭。即使經過了暮星的劍術培訓，他在冒險過程中也感覺到實力有所增長，可是面對沙佛洛克？他還是毫無信心！（老沙這時候真的很牛B！等級十五級…博得第一部里玩家或者玩家伙伴最多只能升到十級左右。何況，大家提升的職業都是戰士、盜賊什么的，老沙的職業叫“沙佛洛克”，這種有著自我開拓的職業，牛叉得狠。而且老沙那個屬性啊——力體敏18/100、18、17，雙手巨劍六秒砍四劍，全豁免1，全元素抵抗90，弓箭僅造成50傷害…又硬又強力，果然不愧是BOSS，老沙的模版就是逆天戰士模版。）

　　“殺了他？！可他是我的兄弟！”

　　“他是邪神之子！”

　　“我也是！”

　　“他已經在邪惡的道路上走了很遠了！”

　　“我可以勸他，賈希拉、卡立德，至少…讓我試試。我，第一次知道自己還有兄弟，很多的兄弟，但都是邪神之子。我們的命運就是相互殺戮，可我不想這樣！如果我也對著每個人揮劍！我和他們還有什么兩樣？！至少讓我和他，和他們談談！我不相信我是孤獨的，一定有兄弟和我的想法一樣！”終于將最心底的話吼出來的查內姆，已經淚流滿面，他擦了一把眼淚，轉身而去。

　　只留下賈希拉和卡立德面面相覷。

　　“啊”賈希拉按住頭痛的腦袋，“下次見面，我一定要殺了陸遠那個家伙！！”

　　“我…我會…會裝做…看…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