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陷入了沉默。
賴俊冷哼:“既然無路可走,左右都是死,那么我便給大家指出一條明路,諸位,隨趙王殿下和我殺出一條血路,到了那時,我等俱都封侯拜相,都跟著我走!”
賴俊率先打頭,隨即數十人一道蜂擁尾隨。
外朝和內廷相隔的宮門外頭,早已是尸橫遍野,火銃發出的火光瞬間照亮了夜空,城頭上一群退守于此的親軍依舊在負隅頑抗,只是內宮本就防禁不嚴,不似午門、大明門等城門,因而城墻并不高大,又無女墻,更無軍需儲備,箭矢缺乏嚴重,只要一冒頭,隨時可能被城下的人射殺。
夜空之下,到處是哀嚎,是混亂。
其實大多數時候,許多人至今沒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尤其是親軍,由于只重儀仗,早已退化,許多人連弓都拉不開,和神機營相比,高下立判。
宮門,即將破了!
當賴俊帶著一隊武官出現的時候,所有人士氣頓時如虹…
乾寧殿。
外頭的動靜早已傳來,一開始,是有太監稟告暖閣失火,宮中失火,當然是大事,不過實在不必在座之人分憂。因此宴會雖已接近尾聲,可是這時候,宴會反而需要繼續了。
之所以如此,大抵是因為,宮中失火。作為天子的朱棣,反而要氣定神閑,行禮如儀,方才能顯露出自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本色。
至于其他人,見天子如此淡定從容,自然也必須強顏歡笑下去。
趙王朱高燧已是吃的醉醺醺的。笑嘻嘻的拍了拍郝風樓的肩,道:“郝兄弟,本王有些內急,你多喝一些,吃醉了好。吃醉了,一覺醒來…哈哈…”他諧趣的捂著自己的肚子,飛快去了。
而接下來,事情惡化的程度已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兵變了!
當急匆匆的太監跑來稟告,說是神機營兵變,這一下子,所有人都坐不住了,連朱棣都不由色變。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神機營竟敢如此,他的目光。不由看向趙王朱高燧的座位,卻發現那里已是空了。
朱棣冷笑,道:“好啊,朕的好兒子,來人,把趙王找出來!”
他一面說。一面長身而起,所有人都緊張的站了起來。朱高熾嚇得面如土色,郝風樓亦有些驚愕。至于魏國公人等,大抵都差不多。
朱棣大笑:“果然,果然是老子生的,有膽量,有這膽量,來,來,點齊兵馬,朕今日倒要看看…朕的兒子,還能有什么花樣。”
這一切,都是事出突然,因為誰都不曾料到這個結果,造反,是一件極有勇氣的事,若是災民謀反,那或許是反正已是死路一條,無非就是死中求活罷了。可若是王公貴族造反,就大大不同了,他們原本,就已擁有了權勢和地位,他們得到的東西已經太多太多,至于鋌而走險去做這等事,一旦事敗,不但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甚至可能連眼下自己的東西都不能得到。
可是現在,趙王居然反了,反了的是自己親生的兒子。這個兒子,素無大志,而現在,他居然也反了。
朱棣的心情與其說是憤怒,倒不如說是可笑,他最終發現,可笑的人竟是自己。
內宮已經大亂,到處都是奔逃的太監,上酒菜的宮女也都紛紛不見。
只是接下來,情況急轉直下,一方是犀利的神機營,另一方卻是無用的親軍,一方是早有準備,另一方卻是倉促反擊,還未等朱棣準備‘御駕親征’,最新的消息卻是,內宮的宮門破了。
“陛下,陛下,請陛下速速躲避…只要離宮,發出旨意,則天下兵馬…”
“陛下…郝風樓就是趙王的同謀,理應將他拿下。”
朱棣猶如一頭猛虎,他目光猙獰,看向每一個人,看到了他們臉上的畏懼,看到了他們的慌亂,看到了他們的無措。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郝風樓身上,郝風樓的表情雖然驚愕,卻還算鎮定。
這個人…也背叛了自己?
喀喀喀…
來不及了。
烏壓壓的兵馬已經出現在了乾寧宮。
外頭傳出宮娥和太監的慘呼,一群精銳的侍衛似乎想要護駕,可是很快,短銃聲連響,隨即那救駕的呼喝聲,便被其他嘈雜的聲音掩蓋。
殿門踹開。
旋即,一隊隊的兵馬沖了進來。
一群武官擁簇著一個人進來,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趙王朱高燧。
朱高燧再不復醉酒的模樣,反而精神奕奕,滿面紅光。他負著手,走了進來,隨即目光在所有人面前逡巡。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了朱棣身上。
這個人是他的君王,是他的父親。
朱高燧上前幾步,拜倒在地,高聲唱喏:“兒臣朱高燧,拜見父皇。父皇,兒臣聽聞,太子朱高熾意圖謀反,兒臣身為人子,豈敢怠慢,于是立即驅兵彈壓,父皇為此受驚,兒臣實在萬死,還請父皇立即下旨,誅殺太子朱高熾,以正視聽。”
同樣的恭敬,同樣的禮儀,若不是身后的兵馬,還有他那字字滿含殺機的話語,只怕大家都會誤以為,眼下的朱高燧,只是像平常一樣,去拜見他那可敬可畏的父皇。
而現在,他說完了話,凜然無懼的站了起來,直視著自己的父皇,面無表情。
朱棣虎軀一震,他陰森森的笑了。
“哦?是么?”朱棣從未覺得這個世上,還有如此可笑的事,他漫不經心的道:“而后是什么,除了這個,你還有什么要求,無妨,你盡管講出來,此時此地,很適合你我父子推心置腹。”
第二章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