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本就是在體力過人的山民們挑選而來,手中拿著這近十斤重的重刀,并不覺得沉重,反而都有一種揮如臂使的感覺。
有的人輕輕去用指尖觸摸刀鋒,感受這刀鋒的鋒利。有的已經雙手握住,擺出姿勢,躍躍欲試地感受這刀的手感。
除了一柄大刀之外,每一個人還發了一個皮套子,皮套是用牛皮制成,同時還在內部纏了一層鐵絲網,自是為了保護皮套,否則這刀鋒觸及到了套子,只怕早就洞穿了。
百戶大吼一聲:“將刀收鞘!”
眾人一凜,不敢再造次,紛紛戀戀不舍地將刀收回鞘中去。
百戶卻是道:“這些刀只是防身之用,真正殺敵還用不上他們,刀能殺人,卻只能血濺五步,郝大人需要的是,你們能夠百米之外殺人,想百米之外便讓你們的敵人心驚膽寒,讓他們粉身碎骨嗎?”
眾人齊聲道:“想!”
“好,很好,郝大人要的就是你們這種銳氣。很好,現在開始,隨本官進行操練,也從現在開始,我要申明一下規矩,從即日起,你們必須全心全意,不得散漫,更不得敷衍了事,接下來的操練,假若有人漫不經心,那么不但要克扣你們的餉銀,而且還要張貼文榜到你們的寨子中去,好教你們的父母鄉親們知道,你們是何等的酒囊飯袋,讓你們的親族蒙羞。可若是操練得好,甚至立了功勞,郝大人便會親書褒獎的匾額,送去你們的寨子,命人懸掛,同時,你們的親族還將授予諸多好處,你們在這里安生為郝大人效命,你們的族人則由郝大人看管,假若有任何人敢欺負你們的親族,或是對你們的父母妻兒有任何凌辱,那便是侮辱郝大人的父母妻兒,郝大人自會將這些人碎尸萬段,都明白了嗎?現在,所有人席地坐下,給你們半柱香的時間休息,時間緊迫,接下來,你們除了吃喝和睡覺,就再不可能休息了。”
壯丁們一個個露出了躍躍欲試之色。誰也不甘落后,山民淳樸,同時他們其實和尋常人一樣,有很強的宗族和親族的觀念,對他們來說,若是自己在這里做得不好,將來真有人放了告示過去,只怕自己從此之后再無臉回去見族中鄉親了。恰恰相反的是,假若自己在這里做得好,那山民們眼里高不可攀的郝大人親自書寫褒獎文狀送到寨中,并且對自己的親族給予照顧,使自己的親族因為自己可以在大山之中抬頭挺胸地做人,永遠不受別人的欺凌,對這些年輕人來說,這幾乎是夢寐以求的事,這樣的獎懲手段顯然比那干巴巴的所謂獎勵銀錢更有誘惑。
于是所有人不禁學著此前操練的內容,發出大吼:“卑下遵命!”
聲震九天,幾乎掩蓋了另一邊放銃的聲響。
整個諒山,此時經過一條利益鏈開始瘋狂地運轉起來,大山的山民因為和郝家已經有了利益的關系,大家都要依賴著郝家的鹽巴,也需要將自己的木料和山貨兜售給郝家,因此對郝家已經產生了某種程度上的依賴。
再加上各寨都有人已經有壯丁為郝家效命,隱隱之中,大山上的山民,絕大多數已經和祿州侯府休戚與共起來。
此時已有消息在大山中瘋狂地流傳,說是已有叛軍打算襲擊諒山,這消息一經傳出,頓時引起了諸多不安,叛軍襲擊諒山,郝家必定全力抵擋,而自己的親人也有人在郝家效命,到時候,自己親人的性命卻是難料了。
只是現在,想要把人拉回來卻又是大大不妥了,山民們畢竟淳樸,本來就被叛軍利用,隨后又被叛軍掩殺,對叛軍恨之入骨,再加上危機當頭,假若召回自己在郝家效命的族人,又顯得過于不講信用,難免會被其他各寨取笑,在大山這種地方,固然有狡詐,可是誠信也是立身之本,誰也不愿意背上一個軟蛋的罵名,大家更害怕,一旦如此,將來郝家不再收自己的木材,不愿意賣給自己鹽巴和鐵鍋和農具,將來族人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因此,一種同仇敵愾的氣氛漸漸在大山之中彌漫。不少鄉老自發地召集人來,吩咐自己的族人,告訴他們,叛軍乃是最不講信用和邪惡之人,這些人遲早都要遭受天譴,現如今,大明皇帝已經駕臨諒山,郝大人更是已做好了迎擊叛軍的準備,大家不必驚慌,一些青壯勞作之余還要做好一些保護措施。
甚至于吳雄那邊接到了許多山寨的陳情,說是愿意出動一些人力協防諒山。
這些陳情卻是被郝風樓矢口否決。
他之所以否決,并不是因為瞧不起這些山民,實在是因為諒山關并不是什么大關,只是一個小小的城塞而已,實在容納不了多少人協防,有近千人守衛就已經足夠,人再多也沒有多少意義。可假若叛軍沖破了關隘,即便是有山民協防,益處也是不大,他們畢竟是烏合之眾,指望他們對對陣正兒八經的官軍,實在是為難了他們。
既然用不上,就不用。倒是在銅山集這邊貼了告示,說是要招募一些山民去幫忙運輸糧草,幫忙挖一些水溝之類,來了就有工錢,只是需要自帶食物。
山民們一看,倒是覺得郝家這邊足夠厚道,因此次日清早就有不少人自告奮勇地來了。
至于那些個商賈,就有些不太厚道了,聽說要起戰事,自然乖乖地帶著自己的商隊和貨物撤到祿州城去觀望,假若諒山這邊大敗,自然是乖乖地退回廣西內地,假若勝了,少不得要回到諒山繼續做買賣。
他們的‘不義之舉’倒是沒有讓郝風樓生氣,人都是趨利避害,指望人家為了你拼命,顯然不現實,山民們之所以愿意拼命,只是因為他們和郝家的利益已經掛鉤,同時這諒山本就是他們祖輩們生活的地方,叛軍一來,他們多半也要遭殃。而商賈們顯然有的是出入,還不至于徹底和你捆綁一起。
一切都已準備妥當,接下來就是等待了。
叛軍的舉動經過已經滲透入安南的神武衛密探們的一份份加密傳書送到了侯府。侯府這里,新設立的安全屋里,一份份譯本送到了朱棣和郝風樓的案頭上。
邁州、升龍、高平、清化等地聚集的叛軍沒有動作,恰恰相反,至少在升龍方向,根據傳報,那邊似乎已經收到了朝廷‘大軍’討伐的消息,可詭異的是,他們依舊穩穩當當地圍著升龍,除了放出了更多的斥候,似乎并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顯然,叛軍的細作已經將諒山的消息傳了過去,叛軍想必已經得知了諒山這邊的舉動,也知道在諒山只有千余人馬,同時,大明的皇帝就在這里。
只是叛軍的舉止出奇的沉穩,根本沒有絲毫貪功冒進的跡象,不只是升龍,邁州、清化等地也皆是如此。
無論是朱棣還是郝風樓,這幾日都顯得出奇的不安,因為他們明白,假若對方不上鉤,而是集中兵力將主力集中在升龍方向,去和朱高燧決戰,那么所有的部署就都落空了。而朱高燧那萬余人馬斷然不會是叛軍的對手,諒山的這些守兵也絕不可能出關尋覓叛軍決戰,最壞的結果就是,朱高燧兵敗,叛軍大獲全勝,朝廷不得已之下只能重新整備大軍,在一年半載之后重新對安南進剿。
這絕對是一場豪賭,賭的是叛軍想要一勞永逸的解決掉大明的問題。
可是…對方仿佛狡猾的狐貍,硬是沒有上鉤。
朱棣的心情格外的不好,在這一日清晨,他狠狠地將剛剛送來的譯本仍在了案上,冷笑連連地道:“這斷然不可能,陳勤讓這個人,朕知道他,此人向來貪功冒進,在靖難之役時便是如此,豈會不上鉤?不對,不對,只怕是哪里出了岔子,又或者他們猜到了朕的意圖,這更不對,即便是他們猜到,可是諒山這里是真真切切的防備空虛,他們不可能會無動于衷。是了,莫不是那個黎利?莫非叛軍之中做主的是黎利?黎利這個安南豪族,朕倒是不清楚,此人會如此沉穩?”
郝風樓搖頭道:“父皇,這似乎也不對,黎利這個人不可能控制叛軍,他只是安南豪族,和陳勤讓是合作的關系,陳勤讓若是要冒險,他也擋不住。雖然從神武衛那邊送來的消息得知此人素來狡猾,可是兒臣以為,即便是黎利,在這誘惑當前也應當把持不住。”
還有不到一天的時間了,老虎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