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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馬鈺和賴俊之間也有很深的私交,雖然這私交之中有利益的成分,可是現在,賴俊卻是滿懷希翼地看著馬鈺,道:“馬大人…馬大人…這些人所言不實,對,他們是串通起來構陷于我的,我對陛下忠心耿耿,當時太子謀反,是我帶兵彈壓,擁立陛下,那時候,我可曾有過臨陣脫逃?我賴俊自問問心無愧,這期間,陛下必定對我有諸多誤會,還請馬指揮使入宮為我美言幾句,我…我立即寫一份自辯的奏書,馬大人一并帶去,馬大人…馬大人…”
可是…賴俊的眼眸逐漸冷下去,因為他看到馬鈺的臉色盡是冷漠。
馬鈺搖頭道:“此事,陛下心意已決,賴都督難道現在還沒明白么?你活著一日,都是陛下的恥辱,陛下現在只想息事寧人,將事態壓下去,盡快平息非議,此時,馬某若是入宮,未免太不識趣,你我也是相識一場,而今我送你上路,自然會給你一個痛快,男兒大丈夫,為何做此等女子惺惺作態的樣子。”
他說罷,冷笑一聲,便轉身要走出去。
賴俊哪里肯,他一[把撲上去,拉住馬鈺的袖子,眼眶通紅,厲聲道:“別人不知道,你馬鈺難道不知我對陛下是素來忠心耿耿的?我乃忠臣,沒有我…”
馬鈺皺眉。身邊的校尉已經一擁而上,硬生生的將賴俊拉開。七八人死死地將賴俊壓倒于地。
馬鈺看著他,并沒有同情。而是一字一句的道:“你自然是忠臣,既然是忠臣,就理應為陛下分憂,陛下現在為了你的事已是焦頭爛額,此時唯有取你的項上人頭,方才能吃得好飯,睡得好覺,來人,送忠臣上路罷。”
說罷。他快步走了出去。
里頭的牢房傳出賴俊凄厲喊叫:“馬鈺,馬鈺…想當年,若沒有我賴俊,可有你的今日,你這混賬,混賬東西,你從前不過是個小小的錦衣衛百戶,沒有我的保舉,你屁都不是…”
“馬大人…馬大人…你可憐可憐我罷。我與你也算八拜之交,求求你,只需入宮一趟…”
“朱高燧,朱高燧。你弒父殺兄,都是我替你動的手,你這狗賊。你以為殺了我,你那龍椅就能坐得安穩嗎?哈哈…哈哈…哈哈…我在陰曹地府等著你。什么天子受命于天,狗屁。沒有我賴某人,你便是一條喪家之犬…”
突然一下,聲音沒有了,整個詔獄陷入了寧靜。
馬鈺腳步沒有停,腳步匆匆的出了詔獄,往宮中去了。
暖閣這兒,朱高燧的心情很是糟糕,一份份的奏書,一次次的彈劾,確實已讓他焦頭爛額,事情已經‘水落石出’,此次廣東之戰,賴俊毫無疑問就是戰敗的關鍵。
馬鈺來了,看了一眼坐在御案后一臉深沉的朱高燧,馬鈺弓著身,不敢作聲。
“怎么,事情辦妥當了?”
馬鈺點點頭。
朱高燧抬眼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噢,他沒有說什么吧。”
“說了一些。”馬鈺道:“都是些胡言亂語的渾話。”
朱高燧冷笑,眼眸微微瞇著,面部的肌肉忍不住抖了抖,道:“動刑的人都可靠么?”
“都很可靠,是自己人。”
朱高燧意味深長地看了馬鈺一眼,道:“自己人也是未必可靠的。”
馬鈺心中一凜,道:“是,是,陛下教訓的是。”說著這話,他的額頭已是冷汗淋漓。
朱高燧慢悠悠地道:“朕不想再出什么岔子了,你能明白么?”
馬鈺連忙拜倒道:“卑下知道怎么做了。”
“知道就好。”朱高燧站起來,道:“好啦,你去好好辦差吧,你不必害怕,朕還是信得過你的。”
“是,是。卑下告退。”馬鈺弓著身子,面向朱高燧,小心翼翼地碎步出去。
而與此同時,當錦衣衛的消息傳了出去,一封密信也自定國公府送出,不過定國公府亦受錦衣衛的監視,好在徐景明總有自己的法子,
相較于賴俊的遭遇,這廣東上下各府縣,亦是在水深火熱之中。
這南海縣距離廣州并不遠,這兒后世乃是大名鼎鼎的佛山鎮,只是可惜,佛山無影腳此時卻是沒有的,平素這里民風倒是彪悍,只是現如今的處境卻是極為糟糕。
廣州之戰后,先是陸陸續續的亂兵逃竄于此,這些逃兵都是數十人或者百來人一伙,都配有武器,雖然打不過諒山軍,可是一個個肚子餓了,在這里卻是窮兇極惡,沿途所過的村子,若是遇到文明的,還只是會尋來村中里正、保長、鄉老之類的人,勒索一些財物,自稱自己是為朝廷效命,在前頭賣命,現在肚中饑餓,請諸位拿出錢糧來,是不是理所應當?只要稍讓他們覺得不如意,于是刀劍便拔出來,秀才遇上兵、有理講不清,大家一看,誰敢招惹,少不得東拼西湊的拿出錢糧,恭送這些兵爺爺過境。
可是很快發現,情況并沒有他們想象中簡單,過境了一隊人,接著又陸續有人來了,依舊還是如此,如若不肯,自然又是提刀就搶,誰敢阻攔,為了立威,少不得砍死幾個不長眼的。
這南海縣縣令見狀,立即叫人關了縣城的城門,可是大明終究是農業社會,一個縣里,住在城里的人連一成都沒有,城外的人可就遭殃了,幾乎每日都有逃兵來,搶了一次又一次,搶不到就殺人,再后來更加肆無忌憚,索性放火,甚至奸yin。
許多人家一無所有,只得逃難,有的為了躲避亂兵,亦是開始竄逃,這些人成了流民,過境他處又是如蝗蟲一般,將其他地方啃個一干二凈,整個南海縣一時間成了人間地獄,附近的州縣也好不到哪里去,家里有浮財的人,那更慘一些,亂兵們不滿足于劫掠小門小戶,榨不出多少油水,自然而然的將目光盯在他們的上頭,這好端端的地主,一下子被搶成了窮光蛋,最后也進入了流民的隊伍。
城中縣令日夜驚懼,看這城外頓成千里赤地,不少流民索性就在城外睡著,亂兵來敲門,自稱是朝廷兵馬,他們不敢開門,流民來敲門,自稱是良善百姓,他們更不敢開門,于是無論是亂兵還是流民都憤怒了,朝廷的兵來搶我們,朝廷的官不能保境安民,連一塊遮風避雨的地方都不給,于是乎,城外的人亂哄哄的開始攻城。
此時此刻,人心已經徹底變了。
在此之前,雖然廣東受到陳學的影響,多少對諒山軍報有好感,可也只是好感而已,官兵終究是官兵,賊就是賊,諒山軍要造反,自然就是反賊,因而諒山軍拿下了廣州,廣東各地的士紳百姓的心中多少還是心向朝廷,只指望這匪患早日平定,大家能安心過日子。
可是到了如今,形勢卻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大家突然發現,原來這官便是匪,兵便是連賊都不如,又據說廣州那兒的人心安定,既無亂兵,又無餓殍,一時之間,在他們的心里,這王師頓時由明軍變成了諒山軍。
如今已有不少人往廣州的方向趕了,這如今已成了常識,據說越是靠近廣州,亂兵就越少,就越是安全,在廣州城外已經聚集了諸多的流民,諒山軍開設了粥棚,全力保障大家不必餓肚子。
還有專門的軍醫亦是在城外對一些患病的流民診治,這些手法雖然有收買人心之嫌,可是這世上最怕的從來就不是作秀,一個人乃至于一個統治階級想要作秀,至少說明他們是要臉面的,若是連秀都不肯做的,那才是災難。
各府各縣,如今都盼著諒山軍來,可是左等右等,偏是沒有動靜,反倒這亂兵是來了一茬又一茬,以至于各地忍無可忍,紛紛組建鄉團自保。
而在廣州這兒,郝風樓卻是焦頭爛額。
說來也可笑,郝風樓現在忙的并不是如何進兵,而是接見各地趕來的鄉老,這些人受了鄉人的囑托,百里迢迢的趕來這里,目的只有一個,請王師立即進兵,救民于水火之中,鄉中父老都翹首以盼。
郝風樓一開始還是推三阻四,只是說眼下兵力不足,人家卻是急了,連說不需多少兵力,只需百來人,咱家自己有民團武裝,匯聚在一起,就不怕亂兵了。接著還怕郝風樓不肯,又說愿意湊些錢糧,犒勞王師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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