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對這種新事物帶著某種好奇,也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
他是行伍出身,自然曉得公文傳送的保密重要性,可是看著這些密密麻麻的大食數字,不由讓他有些頭疼,越是如此,他越是能體會到這種用數字傳輸的厲害之處。
郝風樓微微一笑,尋來一個書吏,問道:“這個月的秘本是什么書?”
書吏道:“是《嬌妻如云》。”
郝風樓汗顏,連忙側目去看朱棣,朱棣果然很是關注,忍不住問:“什么是《嬌妻如云》。”
“這個…”郝風樓恨不得給自己來兩個耳刮子,真是賤,好死不死為何要用《嬌妻如云》,現在搬石頭砸自己腳了,光輝的形象化為烏有。
偏偏朱棣不明就里,一副很純潔的樣子,更讓郝風樓很有罪惡感。
“額…”郝風樓老臉一紅,命那書吏道:“去尋書來。”
書吏尋了書來,交到郝風樓的手里,郝風樓厚著臉皮道:“陛下,數字是數字,想要將數字翻譯出來,就必須得有秘本,而秘本可以經常變動,比如營地這里,秘本是每月換一次,這個月呢,便是這本《嬌妻如云》,陛下可以自己試一試,你看開頭這個數字,比如這5792,五七就是書頁,請陛下翻到第五十七頁。”
朱棣拿過書,如孩子一般認真,連忙江書翻到五十七頁,里頭的文字。自是不堪入目,可是朱棣居然恍然不覺。催促道:“而后呢?”
郝風樓道:“第三個九字,即是九行,后頭的二,便是第二個字。陛下看看,這是什么字。”
朱棣手指頭順著書豎著往下移動,喃喃道:“沈書生赤條…是條字,哈…是條!”
郝風樓尷尬地道:“陛下,你數錯了。這是第八行。”
朱棣一數,確實錯了,于是挪到第九行,道:“是據字。”
查出了第一個字,朱棣仿佛發現了新大陸,老臉都帶著幾分紅光,興致勃勃地道:“好啦。朕知道如何破譯啦,你不要再說,接下來的朕自己來查。”
他一屁股坐下,拿出一張白紙,先寫出一個據字,緊接著又看后頭7632的數字。翻到七十六頁,找出第三行第二個字,于是又用筆寫出一個查字。
他仿佛找到了樂趣,完全陷入其中,將那密密麻麻寫滿了數字的公文一個字一個字的譯出來。最后紙上寫滿了他的字跡:“據查,大同府有形跡可疑者。有私販鐵器之嫌,還望復查。”
朱棣深深呼了口氣,隨即皺眉道:“大同府有亂黨?”
郝風樓道:“這些公文只是試練,現在神武衛并未調撥到各地去,所以公文自然不會發出,只是給這些書吏練練手,將來一旦開始辦公時,也省得手忙腳亂。”
用這種新奇的辦法,一個字一個字譯出一句通順的字來,讓朱棣有一種深深的滿足感,似乎很久沒有這樣暢快淋漓的感覺了,畢竟在宮中悶得太久,況且朱棣只需一點撥,立即明白這種加密的公文傳書方式的好處,他意識到,這種辦法不但可以應用于神武衛,甚至將來行軍打仗也有極大的用處,公文傳送,尤其是一些極為重要的公文,一旦被人截獲,甚至可以決定一場戰爭的勝敗,朱棣靖難之時,經常用的手段就是利用斥候去截取南軍的公文,在得知南軍意圖之后掌握南軍各部的動向,比如有的南軍軍馬發出求救,便能很快的意識到這支軍馬一定處在崩潰的邊緣,那么再加把勁,必定能將其擊潰,也有某些軍馬傳出公文,要求立即調撥糧草,由此便可推算出對方糧草的消耗日數,采取小股軍馬不斷襲擾對方糧道的辦法,就可使對方軍心不振。
這里頭的好處,朱棣能夠如數家珍,一般做強盜的,最討厭被人劫了。朱棣用這種法子可謂屢試不爽,在公文和軍情傳輸方面也采取了十二萬分的小心,可是再小心終究也有翻船的時候,這方面一直令人頭痛,而現在采取這種大食數字加上秘本破譯的方式,幾乎徹底解決了這個問題,因為這種方式只需要極少數的人知道破譯的方法,再用數字任意組合,在無數的書海之中選擇一本書,便可將這些凌亂的數字變為重要的公文。就算一時被對方察覺,對方也是束手無策,退一萬步,就算對方知道了密碼的破譯方式,那么只需要更換一本秘本,將《嬌妻如云》替換成《明朝好丈夫》,對方又不得不一頭霧水了,他們要破譯,只能從數萬數十萬本各種書冊中去不斷的嘗試。可是等他們破譯出來,那已是幾個月乃至于一年之后的事。
甚至于,如果壓根不想讓對方知道,那么索性就自己刊出一本書來,隨便寫出一本東拼西湊的書,以此做為秘本,那么就算對方截取了自己的公文,沒有秘本,那也只是看神仙畫符一般。
總而言之,這絕對算是一種最聰明的辦法,出乎預料。朱棣不由有些激動,重新拿起信箋中的數字發呆。
倒是郝風樓,心里卻開始琢磨,自己的形象是不是徹底毀了,陛下會不會懷疑自己不務正業,或者說太過風騷,陛下這個人一向正經,不好女SE,必定對這種亂七八糟的事深痛惡絕。
念及此,郝風樓深吸一口氣,正色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朱棣道:“你但說無妨。”
郝風樓悲憤地道:“微臣為了這秘本,操心勞力,經過七七四十九日,廢寢忘食,終于想出如此奇妙的法子,可為了保密,所以選用《嬌妻如云》這樣的荒誕YIN書作為秘本,實是微臣有自己的苦衷,陛下應當知道,選取秘本,必定要出其不意,所以…”
朱棣道:“這《嬌妻如云》竟是荒誕YIN書?”他重新拿起《嬌妻如云》來看,這一看,頓時將書丟開,斥道:“壞人心術,寫書的是誰,理應下旨拿辦。”
郝風樓淚流滿面,原來皇帝老子后知后覺,方才心思都放在了破譯上頭,也沒注意到這是什么書,現在自己倒好,哪壺不開提哪壺,這是作賤到底的節奏。
好在朱棣雖然痛斥了YIN書的作者,倒是對郝風樓沒有加罪,深深地看了郝風樓一眼,道:“朕這一趟來實在是受益匪淺,可見你確實花費了許多心力,很是難得。你也不容易,一面在錦衣衛,一面還要操辦這神武衛,還能讓朕刮目相看,看來沒有白費朕栽培你。”
這一番話總算是撫慰了郝風樓的小心肝,他連忙道:“微臣不過是盡綿薄之力,倒是讓陛下取笑。”
朱棣搖頭道:“別人不懂,可是朕卻是知道這里頭有多艱難,尤其是這秘本,更是讓朕嘆為觀止,眼下此事要保密,不宜宣揚出去,你這神武衛,朕雖然沒有見到那些力士,不過單單如此,已是讓朕耳目一新了,今日時間有限,只能到這里,朕也該回宮了,往后神武衛有什么需求,盡管和朕說,朕瞧得出你是真正肯盡心用命的。但有所請,朕盡量滿足。”
朱棣的內心已經不自覺的對神武衛更看重了幾分,神武衛在朱棣心中的份量也大大的提高了不少。
郝風樓也意識到,自己的級別無形中提高了,他心念一動,忍不住道:“陛下,微臣確實有個要求。”
朱棣道:“你說。”
郝風樓苦笑道:“陛下應當知道,這神武衛的花費如流水一般,只是短短半月,還未正式開始辦公,就已耗費紋銀數千。比如那些鐵匠,大量收購碳和礦石,試制生鐵。還有給醫師們大量收購醫書甚至是一些孤本的書冊,再加上這么多人吃喝,雖然東華門那邊有銀子供應,可是微臣以為,將來待衙門落成之后,弟兄們分發去各地,所費的銀錢更加不可勝數。微臣要建的神武衛畢竟是前無古人,想要讓他們將來派上用場,甚至是以一當十,好為陛下效力,所費的銀錢也必定是天量,所以微臣有個主意,請陛下恩準,讓神武衛專門在暗中做一些買賣,比如煉制的生鐵,可以在市場中兜售,自然,微臣為了掩人耳目,必定會采取其他措施。只是私自煉鐵,并且在市場兜售,畢竟觸犯祖宗之法,所以此事少不得要請陛下點頭。”
朱棣沉吟起來,道:“生鐵涉及國計民生,不可小視,但話又說回來,眼下朝廷確實急需用鐵,眼下是百廢待興,朕要開疆拓土,少不得用生鐵鍛造軍械,農人們要耕種也需用鐵器,神武衛也是衙門,自己設個造作局也沒什么不妥,不過你自己要有個數,盡量不被人察覺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