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舒了一口氣,說道:“這三人里,來護兒已經被朕召回了,可是李淵和楊義臣,又當如何處置?并州的情況現在很嚴重,北邊因為劉武周的反叛,整個邊境地區都落入突厥手中,前日里傳來軍報,雁門郡的陳叔意,也被劉武周長期圍困,不得援兵,最后被手下的校尉張倫所殺,投降了突厥人。”
“現在雁門馬邑兩大要塞都已經向突厥人洞開,他們隨時可以兵臨太原,這時候撤掉李淵,且不說他會不會拼死反抗,就說軍事上,臨陣易帥,就不會動搖并州局勢嗎?”
宇文述點了點頭:“陛下擔心甚是,多年前,老臣就按陛下的意思,把王威,高君雅二將安排到李淵的身邊,以為制約了,而且太原的兵馬,一向嚴格控制規模,不允許李淵私自募集。現在的情況嚴峻,李淵上次因為戰敗之事,被陛下追責,還關進大牢了一段時間,但他并無反跡,現在想要對他動手,只怕難以服眾,但是必要的防范,還是要加強的。”
楊廣緊跟著問道:“如何防范?”
宇文述勾了勾嘴角,說道:“陛下可派忠心的侍衛,到太原邊上的西河郡,擔任郡守,再加上南邊霍邑的宋老生,這樣太原城內有王高二將,外有外郡兵馬,突厥人南下則可以并力對敵,李淵若有異心也可以迅速將其消滅,可謂萬無一失,等到天下平定之后,陛下可以派大將入并州取代李淵,到了那個時候,他就算有異心,也玩不出什么名堂了。”
楊廣松了口氣,說道:“很好,李淵就這么解決吧,至于楊義臣,虞世基說,可以解散他的兵馬,召他回朝,許國公覺得這個辦法如何?”
宇文述勾了勾嘴角,說道:“如此甚好,楊義臣所在河北南部,北邊有各路反賊,也有涿郡兵馬,河北南部多年征戰,早已經殘破,又無太原這樣的堅城可以讓其自立,他除了遵守陛下的旨意外,沒有別的辦法。這楊義臣上次在遼東撤軍的時候,就自行其事,跟李淵,來護兒,包括戰死的張須陀一樣,都是有過將在外,不受君命的先例,這樣的人,絕對不能重用,一旦消滅叛軍,必須召回。”
楊廣神色嚴肅,正色道:“朕明白許國公的意思了,說完了不能重用的三個人,那重用的三個人呢?”
宇文述嘆了口氣:“薛世雄,裴仁基,還有王世充,這三個人,愿陛下重用!”
楊廣微微一笑:“薛世雄和裴仁基,以前都是跟隨過許國公的舊部,現在也都是出鎮一方的大將,朕剛剛下了旨意,把張須陀的部隊交給裴仁基接管,讓他負責平定中原,討滅瓦崗寨反賊的事情,這二人,為什么許國公覺得就能重用了呢?他們跟李,楊,來這三將,又有何不同?”
宇文述的雙目炯炯:“薛世雄雖然是關隴世家的一員,但是長年在關東幽云之地領兵,并不統領關中的府兵,所以跟一般的關隴家族,走得并不近,幽燕之地跟甘涼一樣,屬于帝國的邊遠地帶,人口稀少,民風強悍,有大量的異族士兵,用來攻伐他國尚可,想要靠這里的兵馬奪取天下,自古未見有成者。薛世雄本人也是老成持重,不敢擅作主張之人,以前陛下準備討伐高句麗,對于他的幽云兵馬很少調集,微臣以為,當河北的反賊平定之時,可以調薛世雄入關,統領全局。”
楊廣皺了皺眉頭:“他能鎮得住各路的大將嗎?”
宇文述很認真地點了點頭:“薛世雄的兵馬精銳,上次征討伊吾,討伐高句麗,也立有大功,在軍中威望,無出其右,這些年他屯兵關外,為帝國看守國門,老臣和于仲文,李景這一批人老的老,死的死,下一輩的大將中,就數薛世雄,張須陀,楊義臣,李淵這些人了,其他幾人不可用,算來算去,只能以薛世雄為帥,統領全局!”
楊廣嘆了口氣:“調他入關,就意味著朕要放棄征伐高句麗,甚至丟掉關外的營州啊,朕實在是有些不甘心。”
宇文述正色道:“陛下,高句麗之事乃是功業,而關內才是根本,若是根本沒了,功業也不可能有,惟愿陛下三思而行。”
楊廣咬了咬牙,說道:“此事容朕再考慮考慮,接著說那裴仁基,你覺得此人的才能如何,可靠否?張須陀死后,他能不能平定中原?”
宇文述嘆了口氣:“不是因為裴仁基跟過老臣,老臣才舉薦他,而是因為裴仁基為人貪婪,好功名,本身又有一定的本事,這樣的人,在中原地區,是最合適不過的了。起碼,比張須陀要合適。”
楊廣奇道:“這話怎么說?”
宇文述正色道:“張須陀為人過于耿直,中原地區的守官,多是宗室貴戚,平時里為非作歹,激起民變,亂世里無討伐變民之能,卻又手段酷虐,殺良冒功,這就是中原地區的賊人越來越多,到現在難以禁止的根本原因!”
楊廣嘆了口氣:“剛才王世充也隱約地向我表示過這個意思了,看起來,這回平定中原之后,朕得好好撤換這些中原的守官了。”
宇文述擺了擺手:“這些是后話了,陛下,張須陀為人剛正,會跟這些守官起了沖突,在山東的時候,他軍權政權一把抓,部隊的軍需后勤,戰勝后的賞賜與撫恤不用擔心,可是到了中原后,他只管兵,那些后勤之事,要各地守官來負責,這一定會起了矛盾,這次他兵敗身死,雖然老臣沒有看到現場,但知道肯定是與這些事情有關。”
楊廣睜大了眼睛,訝道:“怎么會是兵敗?王世充都說,這只是將軍陣上死的意外罷了。”
宇文述嘆道:“身為大將,哪有這么容易陣上就死,張須陀在山東大小千余戰,哪次死了?為何一到河南,就得沖鋒在前,賠上性命呢?而且不止是他死,賈務本也死了。有這么巧合的事?我料他必是受了楊慶的壓力,這才被迫沖鋒,最后兵敗身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