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軍大營里,中軍帳中,同樣是將校林立,人人的臉上都面色凝重,看著坐在帥位之上,神色輕松的王世充。
費青奴忍耐不住,開口道:“大帥,這叛軍可真是囂張啊,居然敢下戰書約我軍明天出營大戰,可是您為什么不作任何布置呢?”
王世充淡淡地說道:“費將軍,你覺得現在我軍的訓練水平,可以跟敵軍就這么決戰嗎?”
費青奴咬了咬牙:“有我三千鐵騎,還有趙將軍的三千人馬,加一起也有六千老兵,雖然新軍的訓練不足,但叛軍也多是山野農夫,并沒有經過正規的訓練,用老兵作中堅,新兵為后援,與敵決戰,未嘗不能取勝。”
王世充搖了搖頭:“費將軍,我們的兵力不足人家的三分之一,現在要靠大部分新兵去與敵決戰,并不明智,而且,敵軍不是什么山野村夫,他們是已經起兵,戰斗了大半年的精銳賊寇,這點,我想趙將軍更有體會吧。”
趙六兒點了點頭,沉聲道:“不錯,王大帥說得對,叛軍久經戰陣,并不是烏合之眾,而且他們的營中,似乎有高人相助,練兵之法都是一板一眼的,我軍與其多次正面對戰,都不能占到上風,最后還是要靠吐將軍和魚將軍的主力大軍相助,才能擊退叛軍。絕不可輕敵。”
王世充微微一笑:“不過費將軍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我們大軍渡江,初戰小試牛刀,一舉攻克了南徐州,這會兒全軍上下,士氣正旺,雖然新兵們的訓練不足,但是求戰的熱情高漲,現在敵軍公開下了戰書,我軍若不應戰,那會寒了將士們的心。”
費青奴的眼中閃過一絲興奮之色:“大帥,某愿為前部先鋒,江南賊人,很少見到北方的大規模鐵甲騎兵,有我的三千鐵騎,定可一舉沖破敵陣!”
王世充搖了搖頭:“不可,敵軍有堅固大營,你就是擊潰敵軍,也無法全殲,再說了,他們也一定會布置各種對付鐵騎的戰法,你的部隊,不能直接作為先鋒出戰,而是要作為奇兵,在關鍵的時候用上。”
費青奴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之色,但軍令如山,也只能拱手退下。
王世充的目光落到了趙六兒的身上,微微一笑:“趙將軍,這回還得辛苦你一趟,你跟叛軍交手多時,有經驗,也熟悉他們的戰法,你的三千人當先鋒,我的大軍相繼,為你后援。”
趙六兒的頭皮一陣發麻,眾將的臉上也都微微變色,以趙六兒的屢敗之師作為先鋒,這違反了基本的作戰原理,所有人都不知道王世充的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魏征的臉色微微一變,開口道:“大帥,讓趙將軍作為先鋒,只怕不太妥當吧。您還是再考慮一下吧。”
王世充的神色堅毅,沉聲道:“這件事本帥已經考慮了很久了,現在全軍上下,沒有比趙將軍更合適的先鋒了,不過趙將軍,本帥有言在先,往日里你出戰不利,可以后撤,但在我這里,軍令如山,未聞鳴金之聲,你就要撤退的話,那軍法無情,別怪我王世充翻臉不認人!”
趙六兒的背上一陣寒意浮起,王世充心狠手辣,他早有耳聞,盡管在多數時候,這個大帥都看起來平易近人,面帶微笑,但那種從笑面虎轉為魔王的狀態,卻是只在一瞬間就能完成。這些天營中的那些個新兵,已經給他斬殺數十人之多,這都是趙六兒親眼所見,當著眾將,王世充下了這樣的命令,更是讓趙六兒再不敢心存僥幸。
王世充剛才下令之時,殺氣浮現,震得營中眾將都不敢開口,他突然嘴角邊又勾起一絲微笑:“趙將軍,你放心,有我們的三萬大軍為后繼,你是不會吃虧的,到時候放心地作戰即可,你的側翼本帥會保證。”
趙六兒心下稍寬,拱手行禮道:“諾。”
王世充環視帳內,沉聲道:“現在,各位請聽本帥的安排。”
入夜,隋軍大營的營門崗樓上,王世充面色陰沉,看著五里外的敵軍大營,還有明天即將開戰的這塊平原,若有所思。
魏征站在王世充的身邊,輕輕地嘆了口氣:“主公,二十里后的備用大營已經建好,如你所說,建在山林茂密之處,你真的確定要這么做嗎?”
王世充冷冷地說道:“玄成,你今天在軍議時公開阻止我,是不是還是對這個作戰計劃不滿?”
魏征點了點頭:“這樣太用險了,明天詐敗,要送掉趙六兒的軍隊,然后再置大軍于險地,誘敵火攻,萬一一個不小心,我們準備的那些太湖淤泥無法擋住火勢,那可就完了。還有,新兵們不是老兵,被敵軍火攻的話,萬一因為混亂而炸營,那可怎么辦?”
王世充面無表情地說道:“新兵們的戰技或許不足,但是玄成,經過這一個月的訓練,他們的紀律,比起正規部隊只強不弱,也許他們上陣打仗會吃虧,但是我很確定,他們一定不會炸營和潰散的。”
魏征嘆了口氣:“其實,沒必要弄這么險,明天的叛軍也不可能是傾主力作戰,我們在正面可以打敗他們的。”
王世充搖了搖頭,眼中的殺機一現:“我要的不是擊潰,而是全殲,劉元進和徐蓋也都是老狐貍,不會這么容易就投入全部主力,不給他們看到全殲我們的希望,他們又怎么會上當呢?”
魏征勾了勾嘴角:“趙六兒怎么辦,你真的要把他的三千人全送了?是不是可惜了點,畢竟是久戰之兵啊。”
王世充的眼中閃過一絲碧芒,在這黑夜之中,如同鬼火:“舍得舍得,不舍哪來得?再說了,趙六兒和我們很熟嗎?”
魏征嘆了口氣:“可是主公今天保證過會接應他的,若是到時候做不到,不怕寒了將士們的心嗎?”
王世充冷冷地說道:“將士們的心會隨著斬獲和擄掠隨時變熱起來,不給趙六兒這個承諾,他怎么會全力作戰,戲演得太假了,別人一看就會知道,玄成,慈不將兵,義不行賈,永遠記住這點。”
魏征咬了咬牙,沉聲道:“屬下永遠銘記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