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吃驚地張大了嘴巴,說道:“主公,你,你這話是何意?你不會是認真的吧。”
王世充正色搖了搖頭,說道:“玄成,你覺得我是一個怎么樣的人?”
魏征也正色道:“主公是一個有大志向的人,雖然有時候手段激進,但你的心里,卻是一顆經世濟民之心,隋室的天下,是他們自己倒行逆施而亡的,并不是主公一手導致,你如果以后匡扶天下,也一定會行仁義之道的。這不是你一直跟我商量的嗎?”
王世充嘆了口氣:“這些天以來,我反復在想這個問題,你說行仁義之道,有比楊玄感更仁義的嗎?有比他更愛民如子,愛兵如子的嗎?”
魏征皺了皺眉頭:“楊玄感那是仁義過了頭,當斷不斷,才有此敗。主公,你說得對,他這個是婦人之仁,并非帝王之仁。”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閃:“不錯,但是我現在越來越覺得,以前我跟楊玄感在一起呆得久了,也染上了他身上的那些個虛榮,偽善,自大的習氣,以為自己真的可以憑著仁義之道,奪取天下。”
魏征的眉頭越發地深鎖,疑道:“主公,以仁義之道得天下,這并沒有錯,隋室殘忍暴虐,所以我們反其道而行之,走仁義的路子,這才能得人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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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充搖了搖頭:“玄成,可是你想過沒有?我們以后是要挾天子以令諸侯,也就是說,我們得站在隋室的一邊,你覺得我們還能用隋室的名義,再去做那種仁義之事嗎?那不就成了隋室突然大徹大悟,變得親政愛民了嗎?那我們還有什么理由,去取代一個好皇帝,好朝廷?!”
魏征微微一愣,倒吸一口冷氣:“主公,那你的意思是?”
王世充淡淡地說道:“既然我們走了要保隋室,至少是一段時間內保隋室的路子,那就沒有辦法行仁義了,在以隋朝大將掌兵平叛的這段過程中,我們要用的不是人性之善,而是人性之惡,只有發揚出人性中殘忍,恐怖,自私,怯懦的這些黑暗面,才能有助于我們的成功。”
魏征咬了咬牙:“可是這樣一來,我們就是暴君的幫兇,為禍天下的惡人,又怎么可能得人心呢?”
王世充看著遠處的刑場上,那些給嚇得瑟瑟發抖,卻又給如狼似虎的軍士們拳打腳踢,不敢不抬頭看著血淋淋的刑場的百姓們,說道:“看到了嗎,玄成,難道現在宇文述,還有這些隋軍們,對這些百姓行了仁義嗎?他們用的是暴力,絕對的暴力,讓這些百姓不敢違背他們的意志,僅此而已!”
魏征搖了搖頭,朗聲道:“暴力可以一時以力讓人畏懼,但不可能真正地收取人心,圣王賢君得天下,還是要靠仁義,這才有改朝換代的合法性。”
王世充點了點頭:“但如果是前面的一個朝代也行仁義,帝王非亡國之君,那我要建立新的朝代,又怎么能顯示出自己的合法性來呢?這個受命于天,除暴懲奸,又何從說起呢?”
魏征咬了咬牙:“楊廣不仁,主公可以把這一點推到他的身上,沒必要跟他同流合污。”
王世充嘆了口氣:“楊廣這樣折騰,他的死,是個時間問題了,現在的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已經沒有人敢開口說話,半個月前,以直言強項而聞名的忠臣庾質,被他處死,甚至與楊玄感有些來往的幾個文士,詩人,如會稽虞綽,瑯玡王胄等,也先后被他處死。”
魏征的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暴君處死王胄時,又去吟王胄的詩句,庭草無人隨意綠,說卿更能作此佳句否!這是對全天下的文人雅士的侮辱!”
王世充微微一笑:“玄成,你沒必要這樣生氣的,你其實平時不也是看不起那些只會吟詩作賦的詩人文士,說他們沒有實際才能嘛。好在這回我們努力保下了孔穎達,以后孔先生應該會感激我們的救命之恩,為我們做事了。”
魏征點了點頭,笑道:“孔穎達也夠倒霉的,上次經學大會時面折群儒,弄得人家惱羞成怒,刺他,若不是楊玄感保他,早就沒命了,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因為這事,差點吃了楊玄感的瓜落,要不是主公保他,這回他估計也和虞綽,王胄一個下場啦。”
王世充點了點頭:“我不可能保住所有人,只能有選擇地保些有真才實學的人,這個孔穎達是你魏征舉薦的,所以我要保他一次。對了,玄成,說到這些江南文人,我們的老朋友劉元進,在江南最近搞出的動作可不小啊。你聽說了嗎?”
魏征微微一笑,說道:“是啊,我也沒有想到,楊玄感失敗之后,這劉元進反而聲勢越來越大,跟吳郡朱燮,晉陵管崇等人聯兵起事,還屢屢打敗隋朝的各路官軍,先是虎牙郎將趙六兒被其擊敗,緊接著大將吐萬緒,魚俱羅率軍進剿,也不能將之撲滅。”
王世充哈哈一笑:“你的消息還是晚了點,今天剛剛接到的消息,吐萬緒和魚俱羅,已經給解除兵權,派獄吏鎖回東都了。”
魏征睜大了眼睛:“這,這又是怎么回事?他們并不是趙六兒那樣防備不嚴,給擊敗了啊。”
王世充的眼中閃過一絲冷芒:“玄成,這件事我沒有跟你說,是我一直在制造他們兩個人作戰不力,倒賣軍糧的證據,然后栽贓給魚俱羅的,其實,也不叫栽贓,只不過是我讓魚俱羅的兒子們,在這個時候屯積糧食,想要發一筆財,而這筆軍糧嘛,自然是魚俱羅吐萬緒軍隊打仗時的軍糧嘍!”
魏征的嘴角抽了抽:“這件事,主公為何不與屬下商量呢?”
王世充微微一笑:“因為我知道玄成你是謙謙君子,這種狠辣腹黑的事情,也許你做不來!”
魏征嘆了口氣:“主公,如果是為了你奪取天下,這種事情,沒啥不好做的,不就是陷害忠良么,這些隋室的忠良們,一個個不解決掉,主公又如何能掌兵?”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閃:“陷害忠良你或者可以做,但要是殘殺百姓,背信棄義,你還愿意跟我一起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