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述策馬橫刀,立在咸鏡山脈的南方七寶山的山道口,志得意滿,看著前方黑壓壓的,如海洋一樣的士兵,正以軍為單位,步騎混合,列成一個個巨大的方陣,在眼前這片一望無際的平原上向前延展,他的臉上顯出得意之色,微微地撫著自己的花白長髯,笑容滿面。
辛世雄的臉上掛著諂媚的笑容,聲音中也透出一股子阿諛奉承的味道,讓除了宇文述以外的所有人都聽得不舒服:“大帥,高,實在是高,若不是您果斷下令,拋棄那些輜重車輛,輕裝前進,我軍也不會如此迅速,只用二十天時間就突破了這幾百里的山地,那些高句麗各城的守軍和百姓,甚至來不及關閉城門抵抗,就成為了我軍的俘虜,可謂兵不血刃啊,原來末將最擔心的,就是我軍的行動太慢,會給高句麗軍可乘之機,在這崎嶇難行的北方山區組織抵抗,可現在看來,一切擔心都是多余啊,跟著宇文大將軍,末將也是所學良多。”
聽著辛世雄的馬屁,宇文述很是受用,權力使人異化,繼而失去基本的判斷,宇文述和楊廣得了同樣的毛病,他滿意地撫著長須,笑道:“高句麗小丑,哪能當天兵一擊呢?來護兒大將軍先是大敗高句麗軍,陣斬高建,后來雖然在平壤城內小有挫折,未能一舉拿下,但畢竟拖住了高句麗軍的主力。”
“他們是萬萬也料不到我軍竟然會在遼東城未拿下的情況下,敢于大軍南下,千里躍進,更料不到我軍是輕裝疾行,所以才沒來得及抽兵在這山地里抵擋,現在我軍已出山區。前方一馬平川,本帥還巴不得高句麗軍來送死呢,也省去我軍圍攻平壤的麻煩了。哈哈哈哈。”
于仲文等人的表情卻是仍然很嚴肅。薛世雄遲疑了一下,開口道:“宇文大帥。末將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啊,可能還是小心為上的好。”
宇文述的臉一下子沉了一下,勾了勾嘴角,冷冷地說道:“有什么不對勁的?現在已出山地,我軍后方暢通無阻,也沒有高句麗的伏兵在后,難不成高句麗軍還是天兵天將不成?”
薛世雄搖了搖頭:“末將也說不出來哪里不對勁,就是覺得我軍圍攻遼東城已經有幾個月了。南岸的高句麗人卻好像是沒有任何防備,就是連會寧城這樣的北方堅城,都是城門大開,不作防備,這確實不合常理啊,按說這些地方要是閉城抵抗,我軍的進展絕不會如此順利的,最不可思議的是,敵軍竟然無一兵一卒在山區布陣抵抗,高句麗人就是再大意。也不可能如此懈怠,不設一兵吧。”
宇文述冷笑道:“那是因為高句麗的所有部隊,都去對付來護兒了。只怕現在他們的幾十萬大軍,都在圍攻來護兒的海灘大營呢,自然是分不出兵來對付我們,再說了,高句麗國王與那東部大人淵太祚向來不合,遼東城給圍攻了幾個月,都不發一兵來救援,他指望著遼東城能拖住我們大隋軍隊呢,又何必費力在這里設防?如果真要防備。早在鴨綠水南岸就要派兵扼守了,可是從鴨綠水開始。對方就無一兵一卒,難道這還是他們誘敵深入之計嗎?”
薛世雄給說得啞口無言。頭上的汗水涔涔而下,卻是無法開口反駁。
辛世雄得意地說道:“就是,薛將軍未免過于小心謹慎了吧,若是說敵軍有意誘我軍深入,也應該是在山地設伏,利用地形層層阻擊,可是他們連山地都放棄了,卻要在這平原之上和我軍正面對抗,不會有哪個高句麗將軍傻到如此地步吧,難道,那乙支文德還想再玩一次空城計,把平壤城門打開,埋下伏兵,誘我軍入城痛擊嗎?哈哈哈哈哈。”
一些將領們也跟著辛世雄得意地大笑起來,宇文述在這片笑聲中很是得意,看著于仲文,笑道:“于副帥,你又有何高見?”
于仲文仍然是神情嚴肅,雙目炯炯,正色道:“本將以為,高句麗人不會那么傻,就算再怎么圍攻來護兒,這北方山地的門戶要塞總是要守一下的,就算他們沒料到我軍會大軍南下,但起碼會寧被攻破的時候,平壤城也應該接到軍報了,這時候哪怕派個三萬軍隊北上,守住鷹愁嶺一帶的山路,我軍也不會這么容易地通過,我的看法和薛將軍類似,認為這中間必然有詐,大帥還需要小心為上。”
宇文述冷冷地說道:“小心,怎么個小心?難道停下來安營扎寨,坐待后援嗎?于副帥,你可別忘了,我們就是隋軍主力,陛下也不可能再派援軍過來,要是我三十萬大軍都消滅不了高句麗,那不如現在就解甲歸田,也不用在這里丟人現眼,有負君恩了。”
于仲文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沉聲道:“宇文大帥,本將的意思只是希望我們能小心行事,現在前軍已在三十里外,兵臨薩水,后衛的衛玄部隊卻還在百里之后,現在可不是平地行軍,要拉出旌鼓千里的氣勢,已是平原,前有大江,后是山區,我軍應該兵分多路,相互掩護,每日扎營前進,如此一來,當可無憂。”
宇文述冷冷地說道:“兵貴神速,現在高句麗人還沒來得及對我軍的迅速進軍作出反應,前方軍報,在薩水以南也沒有大股的高句麗軍活動,若是我們不趁機渡過薩水,直逼敵都,等高句麗人抽出十萬以上的部隊,扼守薩水以南,那我們想要過江就難了!于將軍,你沒打過遼河之戰,不知這種強渡有多麻煩,現在我軍連輜重大車都沒帶,更不可能現架浮橋,所以我軍沒有拖延的資本。”
說到這里,宇文述沉聲道:“傳令,前鋒部隊宇文成都所部,日夜兼行,強行軍速度渡過薩水,過江之后,在南岸扎下大營固守,架設浮橋,以接應大軍渡江。”他說到這里,也不看于仲文一眼,一鞭子抽在馬屁股上,聲音從遠處順風回飄:“這里的事情,就勞煩于副帥照看了,本帥要去薩水前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