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很認真地點了點頭,遠處的軍營里,已經開始吹起了起床的集結號角,士兵們正懶洋洋地從各個帳蓬之中伸著懶腰,一邊走出來一邊穿著衣甲,各營的主將帥帳那里,有些已經開始點起卯來,王世充對著魏征說道:“玄成,時間不早了,咱們還是長話短說吧,那你看,我渡海之后,應該如何選擇呢?”
魏征的眼睛眨了眨:“我想主公早就拿定了主意,不需要再來問計于我了吧。”
王世充哈哈一笑:“若是我想要全力幫來護兒,周法尚打下平壤,滅了高句麗呢?你覺得如何?”
魏征臉色大變,厲聲道:“主公,你沒在開玩笑嗎,此事萬萬不可!”
王世充輕輕地“哦”了一聲:“有何不可呢?”
魏征急道:“若是高句麗給迅速地攻下都城,那就是滅國了,一旦平壤淪陷,高句麗王高元被殺或者被俘,那高句麗就亡了,到時候遼東,沃沮(今天的俄國濱海遠東區,包括海參崴和庫頁島等,就是乙支文德的那個西部大人的領地),肅慎地區(吉林北部和黑龍江,外興安嶺一帶,高句麗北部大人領地),還有漢江平原這個南部大人所在地,都會降服,楊廣就等于迅速地平定了高句麗,大軍班師回國內,我們還怎么可能有機會¤長¤風¤文¤學,ww☆w.cfw≡x.n◎et呢?”
王世充勾了勾嘴角,搖了搖頭:“你確定高句麗其他四部會投降?就算投降了,楊廣的這百萬大軍能撤得回來?”
魏征的臉色一變:“主公的意思是,高句麗地區不肯臣服,會繼續戰斗?”
王世充微微一笑:“那幾乎是必然的事情,就象突厥人,非我族類。習俗迥異,即使一時靠武力壓服,只要大軍一退,當地的舊貴族一定也會擁立高句麗王室宗族,再次反抗。楊廣要的不是名義上的臣服,是要高句麗世世代代給收回中原。在那里置郡縣,設官長,象管理中原那樣管理高句麗,玄成,你覺得那些個高句麗幾百年的貴族,什么褥薩,大人,大對盧這些,會甘愿交出權力?”
魏征的眉頭舒緩了一些。眼睛微微地瞇了起來:“主公的意思是,楊廣可以在戰場上打敗高句麗人,甚至取得他們名義上的臣服與投降,但不可能真正地控制高句麗,對嗎?”
王世充滿意地點了點頭:“正是如此。所以來護兒如果打不下平壤,最多退軍,楊廣一切順利的話能打下整個,至少是大半個遼東。到時候僅在遼東一地,就得放下至少三四十萬大軍常年駐守。不停地鎮壓各地的叛亂,遼東那里你也見過,根本沒路。”
“從懷遠鎮到遼河,這幾百里路都是泥濘不堪,車輛極難行駛,要靠著肩扛人挑才行。現在高句麗軍撤離遼河一線,我看那條主要的大道,也一定會給他們破壞,宇文述等人又是各懷鬼胎,相互牽制。分道攻略各城,會于遼東城下,在我看來是個很難完成的任務,他們多半是打不下遼東城,只能占一些沿途的中小城市。”
魏征的嘴角勾了勾:“主公認為,遼東那里的大軍和來護兒所部,是各打各的,沒有聯系,對嗎?”
王世充的心中一動,這件事他還真的沒怎么想過,魏征提到之后,他思索了一下,說道:“你的意思是,宇文述有可能會率軍放棄遼東城,直接攻向平壤?”
魏征微微一笑:“主公,您覺得宇文述這樣貪婪爭功之人,會坐視來護兒取得獨取平壤的大功嗎?來護兒若是進展不順倒也罷了,若是來護兒初戰順利,兵臨平壤城下,宇文述就是輕裝疾行,也一定會跑來平壤搶功的。”
“當年漢武帝征討朝鮮的時候,左將軍荀彘和樓船將軍楊仆,就如同今天的宇文述和來護兒一樣,一走陸路,一走水路,會師于平壤城下,結果二將爭功,互不配合,甚至相互拆臺,導致圍攻平壤經年不克,若不是漢武帝最后派了親信監軍奪了二人兵權,只怕漢武帝的朝鮮攻略,也要以失敗而告終,時隔近千年,歷史難道不會再一次地重演嗎?”
王世充點了點頭:“你說得很對,宇文述絕對是這樣的人,楊廣更是這樣的人,如果聽說平壤旦夕可下,一定會派宇文述和于仲文率大軍,舍了遼東城去攻打平壤的,如此一來,看來不用我出手,平壤也很有可能給攻破。”
魏征笑著搖了搖頭:“不,主公,我不這么看,只從兵力和戰斗力上看,高句麗軍當然難敵隋軍的鐵甲精騎,但是隋軍最大的弱點,不在面對面的拼殺,而是在于補給線太長,只可速戰,不可持久。這次我看到宇文述等人的各軍,都是從懷遠鎮那里取糧食,然后一路肩扛人提地運到這遼河前線,平均每個士兵的糧食和戰具負重超過三石,即使有車運,也是苦不堪言,他們并沒有能直接打到平壤城的補給,到遼東城幾乎就是極限了。”
王世充微微一笑:“對啊,我也是剛剛想到這點,我在前軍的時候,昨天還檢查了一下,本來有四個月的糧食,在這遼河打了二十多天,也只剩百日之糧了,從這里到平壤,即使不打仗,只走過去,也要兩個月以上,是根本不可能攻下的,除非,除非攻克遼東城,取得里面的大量軍糧補給,這才有轉攻平壤城的實力,但是恕我直言,淵太祚一代名將,遼東城又是非常堅固,就是打上一年,也未必能克啊。”
魏征點了點頭:“但是主公,不要低估宇文述的爭功之心,就算糧草不足,只要有攻下平壤的希望和利益刺激,也足以讓他輕兵冒進,大不了靠擄掠來維持一路的消耗,只要與來護兒部會師,還怕來護兒敢不分他軍糧嗎?如果宇文述就玩這樣的單程一波流攻擊,那還真是有可能讓他突進到平壤城下呢。”
王世充深吸一口氣,大踏步地向著營地里走去:“那我們更是得加把勁,幫幫來護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