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的面色陰沉,站起來踱了幾步,這個陰影也確實一直籠罩在他的心頭,宇文述自從擁戴他即位,不,應該說是自從在他當揚州總管時投效他以來,就一直對自己不置一詞反對,無論當面還是在臣子中,都是一副恨不得為自己赴湯蹈火,粉身碎骨的忠誠樣子。推薦去眼快看書這反而讓他覺得有些不真實,就象成天拍自己馬屁的虞世基,裴蘊等人,雖然一開始讓自己很受用,但時間長了,卻是不如王世充時不時的幾句諫言要來得感覺可靠。
蕭美娘一看楊廣這樣子,就知道他有些被自己說動了,心中竊喜,繼續說道:“宇文述是絕對不會在陛下面前有半句異議的,所以要看他的行動,如果他覺得此戰必勝,就會象上次打吐谷渾那樣,自請前軍主帥,讓宇文成都當先鋒,靠這軍功來赦免現在還在自己府上當奴隸的兩個兒子。可這回他的求戰不高,沒有一點率領前軍的意思,這顯然就是他對這次的出征不太看好。”
楊廣的腳步一下子停在了原地,一扭頭,看著蕭美娘的雙眼中神光如電,沉聲道:“美娘,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讓他對這次的出征不看好?我雄師百萬,水陸并進,高句麗不過我大隋一兩個大州的地盤,戰兵不過二十萬,我以五擊一,有什么不能一戰而勝的呢?即使是在廷議,軍議的時候,宇文述也未發一言反對啊,朕不是沒給他說話的機會!”
蕭美娘搖了搖頭:“陛下,這些軍國大事,臣妾一個女人又怎么可能懂?你要臣妾看誰說真話,說耍滑頭,也許臣妾還能靠一些直覺來回答,可是行軍作戰之事,臣妾真的是不明白的。您實在要問,不如去問王世充好了,他可是深通兵法。南征北戰過的啊。”
楊廣冷笑道:“可是這王世充,好像也不是太情愿上前線,剛才明著說是要去為朕解決掉張衡這個后顧之憂,可是當朕說要他從軍隨駕的時候。他卻答應得不是這么痛快,哼,朕又不是瞎子,怎么會看不出來他的不情愿?不是他有異心,就是他內心里也不看好此戰。朕就奇怪了。為什么他們都沒有必勝的把握呢?到底是哪點出了問題?”
蕭美娘微微一笑:“陛下,臣妾不知道這事,不過可能阿瑀多少懂一些,你要不要叫他來商量一下呢?”
楊廣點了點頭:“很好,來人,宣內史侍郎蕭瑀即刻入宮奏對。”
百官坊內,蕭瑀府上,一間偏院之中,蕭瑀穿著白色的中衣,披著一件毛皮大裘。正在廂房之中與一個全身黑斗蓬的人竊竊私語,幾個強壯的家丁護衛持刀挎棍,打著燈籠守在院外,確保二人的話不會給人聽到,而一陣陣的夜風吹得這廂房之中的火燭一陣陣地搖晃,把二人的影子長長地映在窗紙上,詭異非常。
蕭瑀的神色嚴肅:“王侍郎,你說你真的看到我姐姐了?”
王世充的臉從斗蓬的陰影中露了出來,自從離開皇宮后,他就快馬加鞭地直奔到了這里。從偏門入內,持著蕭美娘給過自己的一塊緊急令牌,和蕭瑀取得了聯系,這個已經被冷落了大半年的蕭氏宗族。從一年前的門庭若市,變得現在這樣冷冷清清,方圓百步之內連只狗都沒有,著實讓人感慨,也讓王世充的深夜來訪,變得異常方便。起碼不用象去裴世矩府上那樣,又要繞路又要換車了。
王世充微微一笑,這是他和蕭美娘以前約定好的一個緊急聯系的方式,若是無法直接和蕭美娘接頭時,可以跟蕭瑀憑借這塊令牌接頭,時間緊迫,有些話必須要現在與蕭瑀直接交代,來不及讓人持令牌帶蕭瑀來自己的滿園了,好在蕭家已經失勢,據單雄信的探查,一年前派來監控蕭府的內衛們也全部撤離了,現在蕭家周圍五百步內盡是自己的密探,安全必不用懷疑,唯一要費點功夫的,就是從蕭瑀身上打開缺口了。
王世充點了點頭:“不錯,我在奏對的時候,蕭皇后就被楊廣召來,坐在帷幕后面,她趁楊廣不備,輕輕地拉開了帷幕,和我示意,雖然我沒和她說上話,但看她的口型,我知道她是要我來找你。所以我就深夜來了,叨擾蕭老弟的美夢,實在過意不去。”
蕭瑀長嘆一聲:“什么時候,我們蕭家姐弟間的聯系,也要通過你王世充這位陰影中的梟雄來進行了。我姐姐一時糊涂,上了你的賊船,可你別以為我蕭瑀會跟你同流合污,我蕭瑀自幼讀圣賢之書,忠正守節,豈會和你行那謀逆之事?”
王世充知道蕭瑀和蕭美娘還是有所區別,并不贊同她姐姐那個反隋復梁的計劃,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蕭美娘在無奈之中才只能轉而扶持那個野心勃勃,難以控制的蕭銑,而不去幫自己的這個親生弟弟。但王世充還是有把握讓蕭瑀慢慢地倒向自己,今天算是自己和這位青年才子的第一次正式攤牌,最低限度,也可以讓他在不自覺中和自己慢慢地開始合作,達到裴世矩和自己的那種關系,基本上也就是自己的目的了。
王世充微微一笑:“蕭侍郎,我知道你是忠義之人,但是忠義不能當飯吃,也救不了你蕭氏一族。一年之前,你蕭家風光無限,自然不會把我放在眼里,可現在你蕭家落難,現在我要跟你說的,是唯一一個能拉你蕭家出困的機會,錯過這次,你們就準備一輩子給宇文述踩在腳下吧。如果蕭侍郎不愿意跟王某合作,那王某絕不勉強,現在就可以走。”他說著,站起身來,向著門外的方向走去。
火光照著蕭瑀那張清秀的臉,他的臉上肌肉在微微地抖動著,反映出他此刻內心的換氣,終于,他一拍大腿,說道:“王兄請留步!”
王世充的臉上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他收回了正在向門檻外邁的腳,轉過頭來,對著蕭瑀微微一笑:“蕭老弟果然是明白人,我最喜歡和明白人打交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