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利城里,處處彌漫著烤羊肉的膻香,混合著馬奶酒的味道,城中大大小小的酒鋪飯館,全都暴滿,盡管突厥人們還不習慣象中原漢人那樣擠進這些飯館就食,但今天有隋朝使者在,為了表示突厥人也開始學習中原的禮儀和教化,幾天前始畢可汗就下了嚴令,在此期間不得象傳統突厥人一樣出城點起火堆,載歌載舞,不過這并不影響大家的興致,只要有酒和女人,這些草原漢子們就能嗨到天亮,哪管是在城中還是草原呢。≥≥,
大利城的東城城門,守衛的軍士比起白天少了一大半,多數人已經跑去喝酒作樂了,只有幾個倒霉鬼還在一邊罵著娘,一邊在城門前來回巡視著。
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守門的百夫長古里那提一下子警覺了起來,從城墻根兒下的一塊氈毯上爬了起來,十幾個士兵也一下子圍了過來,端著長槊,手也紛紛按在了馬刀的刀柄上,作好了應對的架式,這個時候想出城的人,實在是有些詭異。
十余匹高頭大馬從夜色中踏霧而來,馬上的騎士們,個個披著黑色的斗蓬,看不清模樣,為首的一人,騎的馬異常神駿,百夫長古里那提一眼就認了出來,那可是草原上唯一的一匹西海天馬,大特勤咄必的坐騎,爪青飛電。
馬上的騎士掀起了斗蓬,咄必那張陰沉而剛毅的臉,被火把映得一片通紅,他冷冷地說道:“古里那提,沒長眼睛嗎。連我都敢攔?”
古里那提以前在咄必手下當過幾年的親兵。這一下連忙說道:“不不不。大特勤,是任何人都不許進出大利城,所以……”
咄必大特勤的眼中寒芒一閃,手中的馬鞭一動,“啪”地一聲脆響,在古里那提的臉上就留下了一條血印子。厲聲罵道:“混帳東西,我阿史那咄必大特勤跟始畢可汗可是親兄弟,他現在正在王宮里休息,你是不是要我去叫醒大可汗,讓他來叫你開門?”
古里那提只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疼,但他根本不敢捂臉,嘴里道:“這個,這個小的自然不敢,只是,只是軍令如此。小的,小的…”
咄必大特勤冷冷地從懷里摸出一塊金牌。在古里那提眼前晃了晃:“看到沒有,這是大可汗親賜的金牌,執此物,我在大利城和陰山的汗庭都可以來去自如,瞎了你的狗眼,還不快開門!”
古里那提哪還敢再分辯,金牌是高于軍令的存在,這點他還是知道的,連忙回頭指揮著十幾個小兵打開了城門,咄必大特勤看都不看他一眼,收起了金牌,一溜煙似地出了城。古里那提看著遠去的一行騎士,若有所思,邊上的一個道:“隊長,要不要告訴巴扎特力將軍?”
古里那提反手一個耳光,清脆地甩在了那個小兵的臉上,罵道:“告訴你娘個頭啊,換了巴扎特力將軍,一樣也只能看著大特勤走,可汗白天給勒得只剩半條命了,他們兄弟的事情,你要多管什么閑事,還不給老子好好站崗!”
大利城東城外的一片小樹林里,陰森幽暗,十余名剽悍勇武,披發左衽的突厥勇士,騎著馬,在林外轉來轉去,警惕地看著外面可能接近林中的猛獸或者是人類,而林中的幾根松木火把,卻是有氣無力地燃燒著,昏暗的火光照耀著三個人的臉,穿林而過的夜風吹起他們的斗蓬蓋頭,讓他們的臉若隱若現,可不正是李密,咄必大特勤,乙支文德這三人?
咄必大特勤把火把往自己面前堆著的一堆柴堆上一丟,頓時在三人面前騰起了一陣綠色的火焰,混合著狼糞被燃燒時的那股子怪味,三人只覺得一股熱浪撲面而來,乙支文德嘆了口氣:“這次還多虧咄必大特勤的援手了,若不是你的保護,只怕我這會兒已經落到了那個什么封倫的手里,要作為階下囚給運回大隋啦。”
咄必大特勤笑著擺了擺手:“乙支國相不用過謙,其實這一切不過是王侍郎的安排罷了,包括封倫一早盯上了你,跟蹤你,都是他的安排。”
乙支文德微微一愣:“哦,這么說來,這回從頭到尾,都是王侍郎的謀劃?”
李密笑道:“正是如此,在這里,我們可以打開天窗說亮話了,我和咄必大特勤,也早就和王侍郎結盟了,而我們的目的,就是挑動大隋對高句麗開戰,然后達到我們各自的需求。”
乙支文德的臉色一變:“什么,你們是要讓大隋來進攻高句麗?”
李密點了點頭,與咄必大特勤相視一笑:“不錯,非如此不可,這仗是我們無法阻止的,晚打不如早打,對我們都有好處。”
乙支文德面沉如水:“也許是我比較愚蠢吧,我實在看不出這對我們高句麗能有什么好處。”
李密微微一笑:“大隋如果不打高句麗,那么內部就亂不起來,大隋的國力你也看到了,現在挖運河修宮殿雖然用了不少民力,但還不至于天下大亂,民怨沸騰,只有一場需要全面總動員的戰爭,才會搞得天下人活不下去,起來造反,也只有這樣,才能一勞永逸地解除你們高句麗的威脅。”
乙支文德冷笑道:“我早就看出王侍郎絕不是等閑之輩,可沒想到他想的居然是謀反之事,李大使,你身為柱國子弟,世受國恩,為什么也要跟那個商人出身的王世充一樣,圖謀不軌呢?!”
李密平靜地說道:“天下有德有能者居之,先皇就是靠的謀朝篡位奪了宇文氏的天下,我的祖先當上西魏開國八柱國的時候,先皇的父親楊忠還只是個上大將軍呢,憑什么這天下就得姓楊?再說現在的至尊楊廣,更不過是個弒父奪權的小人,又無治國才能,他的江山,就算我們不奪,也自然是有能者奪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