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不錯,徐蓋那里讓幾個狗腿子上山下鄉,到處傳播這些反戰歌曲,這些只不過是小打小鬧罷了,只要不扯旗造反,是不會引起官府的注意的。而竇建德和王須拔,也不會在河北大亂之前自己主動起事,他們還是要觀望,我們真正要在意的,是楊廣何時發出全國總動員的命令。”
魏征的眉頭微微一皺:“那依主公看來,要等到何時呢?”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閃:“很快了,封倫出使突厥,應該很快就能碰到我們的乙支國相了吧,要是楊廣得知高句麗派密使在和突厥接觸,他不打高句麗才叫奇了怪呢!”
漠南,大利城。
自從十年前隋軍大破都藍可汗之后,長孫晟便率兵三萬出塞,在這漠南中部修建起了這座完全和漢朝邊城的風格一模一樣的要塞,可以說這是一座平地建在草原上的城池,城墻用黃土混合著沙子制成,可以抗風沙塵暴,城中按著不同的部族和身份的尊卑,安了五萬戶人家,多是老弱婦孺留守,平時青年男子們出外放牧,日落則回城中居住,也算是探索一種適合草原牧民們定居的生活方式。
起初這些突厥人對此很不習慣,但時間長了以后,發現這種定居的生活比起在草原上逐水草而居,居無定所的生活要安逸了許多,加上隋朝每年都會以公主梳洗錢的名義送到足夠二十萬 人吃上一年的糧食,久而久之,這些突厥人也快改行成農民了,圍繞著大利城的周邊,也開墾出了上千頃的田地,種起了粟米小麥,遠遠看去,除了滿山遍野的牛羊外,也是一片片金黃色的麥浪滾滾,讓人會產生出一種置生于華北平原的錯沉出來。
始畢可汗(啟民可汗之子,即以前的二王子阿史那咄吉)站在城頭,冷冷地看著城外十幾里外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這支隊伍穿著漢人的衣服,打著隋朝的旗號,正向著大利城行來,在他們的兩側,數千名突厥騎兵在護衛著,可不正是這次隋朝出使突厥,給始畢可汗帶來官方冊封詔書的使節團?
始畢可汗身邊,一個中等個子,黑黑瘦瘦,穿著羊皮襖子,看起來三十歲上下的突厥人,正是他的智囊史蜀胡悉,看著沉默不語的始畢可汗,史蜀胡悉小心地說道:“大汗,這些隋朝使節前來,是給您冊封合法的大汗之位的,您應該高興才是,為什么要搞得這樣悶悶不樂呢?”
始畢可汗嘟囔道:“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那個高句麗的乙支文德來我這里的時候,這個使節團倒是過來了,而且都不吭一聲,出了塞后才跟我們聯系,這讓我們如何是好?”
史蜀胡悉笑道:“大汗,你還是多慮了,那乙支文德現在已經給我們安排在了城中的民居里,他自己也知道這個時候是不能出現的,而且人家 這次開的條件很好,能給我們提供五百萬斤的生鐵呢,隋朝可是還一直對我們生鐵禁運哪。大汗,以后想要徹底擺脫隋朝人的控制,成為真正的草原霸主,還是得和高句麗人結盟才行,至少他們的生鐵,對我們來說是很重要的。”
始畢可汗的眉頭皺了皺:“讓我擔心的不是乙支文德的到來,而是這家伙是咄必王子派人介紹過來的,胡悉(史蜀是姓),你不覺得這中間有問題嗎?”
史蜀胡悉搖了搖頭:“能有什么問題?大王子,哦,不,現在應該叫他大特勤,大特勤他沒有私吞這五百萬斤生鐵,而是信守了以前跟大可汗,還有三特勤(阿史那俟利弗王子)的盟約,共同分享了這批生鐵,這說明大特勤是很識時務的,這個艱難的時刻,外有隋朝的壓迫,內有各部落,尤其是漠北鐵勒人的虎視耽耽,我們阿史那部落要是在這個時候起了汗位內戰,那可真就要萬劫不復了。”
始畢可汗點了點頭:“可我擔心的不是這個,大哥他一向跟那個隋人王世充有秘密的交易,而這個乙支文德出使了一趟大隋后馬上就到了我們這里,拍胸脯地說可以拿出五百萬斤生鐵來,胡悉,你不覺得這中間有問題嗎?若不是有人從中穿針引線,這乙支文德怎么會突然易容改扮,跑到我們突厥來了呢,給他帶路的又是大哥的智囊高寶義,我總覺得這事背后 有那個王世充的影子。”
史蜀胡悉微微一笑:“那王世充是個狡猾的商人,聽說這次西域一戰,隋軍雖然打勝,但是處羅可汗給趕下了臺,他在西域多年的經營算是泡了湯,以前通過西域的金山鐵礦給我們運生鐵牟取暴利的買賣也沒法做了,所以他也一定會想方設法打開新的商路,我估摸著這個乙支文德,就是在他的暗示和撮合下,才會來我們突厥一行的。”
始畢可汗的眉頭微微一皺:“那王世充又能得什么好處?賣生鐵是乙支文德賣我們,跟他又沒關系!而且這是一條新的走私渠道,他只怕是分不了太大的利益吧。”
史蜀胡悉搖了搖頭:“我想王世充也有意跟高句麗做一些生意吧,現在隋朝的皇帝野心勃勃,四面都想要炫耀武力,這回西征打服了西突厥和吐谷渾,可能會把目光放到東邊來,高句麗一向不服隋朝,多年不曾入朝進貢,這回去派出了乙支文德為首,我看進貢事小,乞求隋朝不要出兵才是大事。那王世充是個商人,如果想要做生意,就不希望打仗,所以我想他會在隋朝內部上下活動,讓隋朝皇帝不對高句麗用兵,以此收取豐厚的回報吧,沖著這一條,乙支文德也不可能不給他分一大塊好處的。”
始畢可汗的嘴角勾了勾,頜下的胡須順風飄揚,他深吸了一口氣:“好了,不管他們的事情,我們還是得伺候好 這些隋朝來使,胡悉,該我們下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