峽谷兩邊的高山上突然響起了一陣緊密的梆子聲,一陣狂野的唿哨聲響起,山上突然跳出來幾百個一身黃色偽裝的人,個個手持弓箭,冷冰冰的鐵制箭頭指向了山下騎士們那一張張愕然的臉。
驍果騎士們征戰多年,本能地已經對這種情況有了反應,瞬間抽箭挽弓,搭箭上弦,一下子也都瞄準了那些用箭指著自己的黃衣人們。
一陣清脆的笑聲順著山頭的風飄了過來,安遂玉得意的聲音在空中回蕩:“尉遲欽,幸虧你碰到的是我們,要不然現在你的人應該死了至少一半啦。”
王世充松了一口氣,對著前面如臨大敵的騎士們喊道:“都放下弓箭,不要誤傷,是來交易的自己人!”
驍果騎士們一個個隨著王世充的命令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饒是他們都是上過戰場的超級精銳,但剛才也都一個個嚇出一身冷汗,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剛才看到那些黃衣人挽弓拉箭的架式,再看看他們一個個手持的那大半個人高的大弓,就知道這些都是極優秀的射手,又占了地形優勢,真打起來自己必敗無疑。
段達策馬跑到了王世充的身邊,眉頭深鎖:“這些是什么人?看起來都象是突厥的射雕手啊。”
王世充認真地點了點頭:“是突厥可汗本部的吐屯發主導的這次交易,應該就是從可汗部落帶來的護衛,這里現在是東西突厥的交界處,他們應該也是怕了西突厥的達頭可汗來攪局,所以帶了精兵來。”
說話間,一身行商打扮,戴著冪羅的安遂玉已經在十余名穿著皮袍,戴著狗皮帽子,滿面風塵的突厥騎士們的護衛下,騎著一匹白馬,從峽谷中奔出,而身后,則是幾百輛大車,被一些仆役打扮的人趕著馬拉著,魚貫而出。
王世充從上次進突厥就發現,突厥的騎士們幾乎都沒有穿盔甲的,而這次安遂玉帶來的護衛們按理說是要作戰斗準備的,也都沒有頂盔貫甲,他有些奇怪,對著一邊的段達問道:“段兄,以前你們和突厥打仗的時候,他們也是這樣不穿盔甲嗎?”
段達笑了笑:“不錯,他們的人馬都不披甲,聽說是因為披甲太重,影響戰馬的奔跑速度,人也不容易挽弓拉箭,但是可汗的貼身衛隊還是穿了鎖子甲的。人數不多,只有萬余,那還是沙缽略可汗在位的時候,離現在有七八年啦,而且不穿甲還有個好處,就是逃命的時候跑得快,我們那時候追都追不上啊!”
說到這里,段達的兩眼開始放光,仿佛又看到了自己當年追著沙缽略可汗屁股打時的那種爽快,不自覺地笑出了聲。
王世充心中雪亮,看來東-突厥的鐵礦石已經短缺到了相當嚴重的地步,連可汗衛隊也沒有鐵甲裝備了,草原之上弓箭確實是第一武器,但總歸還是少不了面對面的砍殺,完全沒有鐵甲裝備的騎兵,在砍殺中是要吃大虧的。
看來這次的設局之后,一定要跟高熲和長孫晟說清楚,讓他們嚴加防范北部州郡,絕不能讓都藍可汗的本部精銳得到更多的鐵礦石。
安遂玉已經奔到近前,而本來拖在后面的安興貴也騎馬趕到,安遂玉今天戴上了冪羅,外人看不見她那張漂亮的臉蛋,但透過輕紗的那雙眸子,卻依然清澈透明,勾人心魄。
王世充微微一笑:“安姑娘,你們在這里等了多久了?”
安遂玉一下子收住了馬,聲音中透出一股不高興:“怎么又成安姑娘了?”
王世充一下子想起來上次答應過她,要叫她阿玉的,但是眾目睽睽下總覺得有些不自然,于是笑道:“安姑娘,今天是公開交易,并非我們兩個獨處,所以…”
安遂玉的聲音中透出一股不高興:“你上次答應我的時候,可沒說只能在人少的時候叫啊,尉遲大哥,你是希望以后我跟你都公事公辦地說話嗎?”
王世充心中暗暗叫苦,他知道不管再聰明的女人,一旦不高興了,做出啥事都是可能的,于是也不管別人的眼光,笑道:“阿玉,剛才是我不好,這回你滿意了吧。”
透過輕紗,王世充隱隱地看到安遂玉的嘴角勾了勾,臉上似乎也露出一抹喜色:“嘻嘻,這還差不多。尉遲大哥,你們怎么才來啊,我們在這里等了三天四夜了。”
安興貴在一邊搶著回道:“玉兒,這趟可是鐵礦石的走私生意,當然不能象平時出貨那樣走大路了,出關前李會長就帶著尉遲兄弟走的是沙漠南線,出關后為了躲開西突厥和高昌騎兵的巡邏,我們也沒走平常的線路,而是換了一條迂回的,這又花了些時間。玉兒,你也知道,這幾千里的路,差個幾天也正常的。”
安遂玉點了點頭:“我們也是怕路上出事,所以這次大汗特地派了一千名射雕手來助陣,后面的草原上還埋伏了兩萬大軍,就算達頭可汗率大軍前來,現在也不可能搶走我們的鐵礦石了。”
王世充心中一動,忙問道:“什么,都藍可汗也知道此事了?”
安遂玉得意地笑了笑:“你上次那三十萬斤鐵礦石的事情,后來可敦找了個機會告訴了大汗,大汗非常高興,連夸可敦和哥哥事情做得漂亮,還說以后這個交易可以跟他公開說,錢由他來出,護衛也由他來派。”
王世充心中竊喜,這樣一來知道交易的人多了,泄密的渠道又多了一個,即使姑臧的奸商不去告發自己,也完全可以讓長孫晟動手抓劉居士了,但他的臉上卻擺出了一副不安的神情,臉色一沉:“阿玉,這么私密的交易,怎么能讓這么多人知道,萬一走漏風聲,以后怎么辦?”
安遂玉搖了搖頭:“不會的,這些都是大汗的親信護衛,不會出事的。”
王世充重重地拍了一下馬鞍,雙眼圓睜,須發皆張,聲色俱厲地吼道:“胡鬧!你能保證后面那兩萬大軍也都個個守口如瓶?長孫晟在草原上有多少探子你會不知道嗎?讓他知道了這事,以后我們都要掉腦袋!”
安遂玉被王世充這種火山暴發式的怒吼給嚇住了,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隔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都已經這樣了,那現在怎么辦。”
王世充看了一眼已經在開始卸貨的驍果騎士們,長孫晟很隱蔽地把自己藏在人群中,今天的大多數驍果騎士們都用布蒙著臉,標準的雜役打扮,完全看不出長孫晟在哪里,他心中稍稍安了心,今天只要不讓安遂玉認出長孫晟,就算大功告成,所以先吼安遂玉一下,分散她的注意力,是非常有必要的。
王世充長嘆一聲,眉頭深鎖:“以后恐怕不能這樣交易了,至少這批五十萬斤結束后,恐怕得停一段時間,看看風聲再說。”
安遂玉的反應和那天的李范幾乎如出一轍:“怎么只有五十萬?”
王世充冷冷地說道:“原來就只準備了五十萬,你后來追加了二十萬,我出來時還在準備中,只有等到下次交易了,不過沒意外的話,等我的手下們回大興后,劉大哥就會派人發貨。這次先交易五十萬斤吧,你們的金子呢?”
安遂玉看了一眼自己身后:“都帶來了,我們先到草原上安全地帶,再交易吧。”
安興貴剛才一直沒說話,聽到這話后突然叫了起來:“玉兒,我看還是按老規矩,在這里驗貨,出了峽谷就是你們的地盤了,和規矩不符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