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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酒樓相會

  王世充一路引著王世積來到了會客廳,只見王何已經穿戴了一身絲綢料子的藍色長衫,坐在主位的榆木椅子上等著眾人了,而王世師和王世偉則站在門前迎客。

  王世積一見到王何,馬上上前拉住了王何的手,連聲說道:“叔啊,怎么五年不見,一見面就病成這樣了啊,讓小侄我好憂心。”王世充在一邊冷冷地看著他這副表演,心中冷笑不已。

  王何的額頭上還是纏著黑色的病帶,他吃力地點了點頭,略一抬手:“賢侄不必多禮,還請上坐。”

  王世積也不客氣,直接大喇喇地坐到了左邊的主客位上,皇甫孝諧則站到了他的身后。

  這會兒他昂首挺胸,王世充也才看清他的相貌,只見他紅臉濃須,眼如銅鈴,臉上好幾道深淺不一的刀疤,一臉的桀傲與兇悍。

  王世充三兄弟全都在王世積的對面陪坐,五六個丫環如穿花蝴蝶一樣,流水介似地向賓主獻上果盤茶湯。

  王何輕咳一聲,對著王世積說道:“賢侄,今天我們先談公事,再敘家誼,你看這樣可好?”

  王世積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剛喝了一口的茶碗,拱手道:“客隨主便,但憑堂叔吩咐。”

  王何點了點頭,向著一邊的王世充使了個眼色,王世充心領神會,起身對著大廳里站在眾人后方的丫環仆從們說道:“你們都先下去吧。”

  等到廳里的閑雜人等都走完后,王何正色對王世積說道:“賢侄,上次在書信中你提到至尊有意南征陳朝,一統海內,這消息屬實么?”

  王世積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應該是千真萬確了,近日吳州總管賀若弼賀若將軍,信州總管楊素楊將軍都向至尊獻了平陳良策。”

  “就連那文壇領袖,內史侍郎薛道衡,也上書說滅陳就在此時。現在至尊決心已下,各地兵馬已經開始調動,我也接到調令,三天后就要動身前往南方。”

  在場的王世師和王世偉都沒有聽說過南征的事情,乍一聽聞,相顧失色,只有王世充和王何仍然神情自若,直視著王世積。

  王世積也注意到了王家眾子的表情變化,微微一笑,端起茶碗,呷了一口,對著王世充說道:“好象世充賢弟已經聽到過這個消息了呀。”

  王世充的嘴角勾了勾,話語中透出一股平靜:“世充也是剛剛得知此事,但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當時世充并沒有大驚小怪。”

  王世積的臉沉了下來,他對這個只有十八九歲的瘦弱少年越來越有些捉摸不透了,把手中的茶碗向手邊的幾上一放,說道:“還請賢弟說得明白些,就連我聽到這事時都吃驚不小,你又如何能在意料之中呢?”

  王世充嘴角微動,臉上浮現出一副自信的笑容:“天無二日,國無二主,以當今至尊的英明神武,又怎么可能在臥榻之側,容他人鼾睡?”

  “從五胡亂華算起,南北割據的亂世已歷三百年,而南朝自從蕭梁以來,經歷了候景之亂后,西川和荊州,還有作為江南屏障的兩淮地區已失,只剩下東南地區茍延殘喘。”

  “至于北方,北周滅了北齊后,一統北方,當今至尊英明神武,以丞相外戚的身份代周而立,建我大隋,如今三分天下已經有其二,形成了當年晉朝滅東吳,一統天下之勢。”

  “本來在開皇三年時,至尊已經有意南征,但當年北方突厥突然入寇,至尊才不得已調南征兵馬回師打退了突厥,那次大戰,堂兄也是親歷者。”

  “這幾年下來,突厥已經四分五裂,雄踞大漠的東-突厥沙缽略可汗被迫向我大隋稱臣,北方的威脅暫時不復存在。”

  “加上去年南陳國主陳叔寶,公開寫信挑釁我大隋,說吾皇治國還不如他,所謂上天讓人滅亡,必先使其瘋狂,此人治國無能,只會風花雪月,還狂妄自大,又怎么可能擋我大隋天軍的雷霆一擊呢?”

  王世積的表情變得越來越難看,他雖然來之前就知道這王世充是王家諸子中最有見識的一個,但料想一個年未弱冠的少年,又能對國家大事知道多少呢?

  沒想到此人的見識居然如此深刻,甚至有不少還在自己之上,看來自己先貶低王家眾子,再趁機抬價的計劃要改一改了。

  可是王世積仍不服氣,他聽到了王世充最后一段話,心中一動,轉而哈哈一笑:“世充賢弟,你畢竟沒有上過戰場,不知道兵兇戰危。”

  “官渡和赤壁之戰我就不說了,只說當年淝水之戰時,前秦帝國以百萬大軍對東晉雷霆一擊,當時天下人都以為穩操勝券,誰曾想到,前秦百萬大軍居然不敵東晉數萬北府兵。”

  “再說了,三十多年前南陳代梁時,北齊趁機護送蕭梁宗室過江,都已經十幾萬大軍兵臨建康城下了,還是被兵不滿五萬的陳霸先徹底擊潰,成就了他的帝王之名。”

  “畢竟北方的戰馬無法在江南水網交錯,道路泥濘的地形馳騁,所以我北方以騎兵和戰車為主的大軍,在南方向來很難施展,這點你沒注意吧。”

  王世充微笑著搖了搖頭:“王將軍,南人的優勢在于其舟船,在于其長江天險,而南陳自從失去荊州和兩淮,這兩點已經不復存在。”

  “當年東晉能擋住前秦的百萬大軍,陳霸先陳武帝可以絕地反擊,打垮北齊的十幾萬大軍,靠的也不是長江天險和道路泥濘,而是在于君臣一心,上下用命。”

  “淝水的苻堅和北齊的胡騎,都是標準的胡人,當年東晉從丞相謝安到前線的主將謝玄,再到每個普通士卒,都不想當胡人的奴隸,絕中華之正溯。”

  “陳霸先則是剛剛打敗了為禍江南的匈奴人候景,他反擊北齊的胡人大軍,也得到了江南漢人的全力支持,民心可用,士卒能戰,所以才能一擊成功。”

  “現在呢?陳叔寶成天醉生夢死,不理國事,南陳奸黨橫行,把持朝堂。除了周羅睺和蕭摩訶外,已經沒有良將。”

  “而我大隋自從吾皇代周而立,已經是漢人王朝,不再是番邦胡姓,僅憑這一點,南人對我朝南征的抵觸情緒也會小許多,所以勝敗是一目了然的事,世充不才,卻敢放言,只要大軍能過了長江,兵臨建康城下,南陳必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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