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廝想是嚇破了膽,未敢隱瞞。”
趙云來到地圖前,先是指著圖上一個紅點道:“我軍在此駐防,喚作柳葉坡。如玄帝所見,是個不得已的選擇。”
這處四面都有路可以通行,需要防守的范圍極大。蘇伏點點頭,柳葉坡過去數十里,只剩了一片坦途,而明月谷就在數十里外。故此地已成最后一道防線,一旦突破,明月谷必將失守。
趙云移動手指,道:“敵軍大部現今駐在界河后的高石嶺,據此不過十里路程。統共有十二萬軍,交戰月余,死傷數萬,又俘虜柳真嵩部下,如今可用之兵與我方相當。不過,敵軍除了主帥柳宗元極為難纏外,還有許多個妖帥,都是些豺狼虎豹出身,各有神通妙法,其中有幾個頗是難纏:譬如有個喚作黃大仙的,也不知原身為何,擅使風沙,動則萬頃沙海,只消藏身其中,靈識都無法尋出他的蹤跡來;還有個土吽王,擅使土行神禁,可隨意操控土石,只消土石豐足,隨時可徹堡壘,易守難攻。只這二妖,便勝過千軍萬馬。”
“除此外,還有飛翼軍萬余,乃是騰蛇一族多年來收攏的,都是些鷹鳥翼禽,無視地域限制,來去自如,往往在兩軍交戰時突然現身偷襲,打我等一個措手不及…”
“飛翼軍的駐地,惟有柳宗元一個人知道。”
飛翼軍乃是四大部族都有的兵種,常常作用于奇襲,極難防守。往往在實力相差無幾下交戰,拼的便是飛翼軍的數目與實力。
既都身為妖族,強弱各自不一,也不定數目龐大便能勝出。飛禽修煉較之走獸更為艱難許多,故飛翼軍組建是極為困難的,且惟有四大部族與妖神宮養得起。
蘇伏目露沉吟,道:“按軍力配比,今夜奇襲應當不難成,只是不可教飛翼軍逃走,諸位有甚么妙計?”
眾皆非智將,更多是從未接觸過打仗,不食人間煙火的修士,能有甚么妙計,不由面面相覷。
蘇伏也不為難,轉了話題道:“應囚黃氏也不過十萬軍,如此說來,騰蛇一族大半軍力盡投此處了?”
夜神月道:“恐怕不是。騰蛇乃是四大部族實力最強大的,獨據西岐數萬里地域。況且十萬軍中,圣城治安軍有三萬在其中。我想應是為了分化身兼治安、巡城兩大司衛的古河圖實力。”
“夜統領可知古兄近況?”
“古河圖乃是三足烏族主古山川與一個侍女所生,血脈不純,自小在族中受了許多侮辱與欺凌。故其拜陛下為師,便再不曾回過部族。”
夜神月搖了搖螓,有些困惑地說:“三個殿下之中,當屬他最敬重陛下。妖神宮爆發內亂,本應是他站出來與叛黨斗爭,可直到龍雀族滅,都沒有他的消息,也不知是何緣故。”
“哼,三足烏與騰蛇狼狽為奸,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古山川是個心機很重的野心家,早對妖皇寶座虎視眈眈,怎會甘心投靠柳暮言,成為他的走狗。”
夜流蘇對莒州“大人物”如數家珍:“若說這二妖有甚么共同點,便是都極為好色,不止一次覬覦我們狐族,若非陛下庇護,我們早都成了他們玩物…”
蘇伏認為她已猜中一半,古山川既是個野心家,就更懂得隱忍之道。若是柳暮言身后有個令他不得不妥協的存在,又怎敢反抗?
柳暮言利用雷霆手段滅了龍雀一族,何嘗不是做給自己看的。這說明他對自己很忌憚,或者說,他背后的人對自己背后的人很忌憚。
如今沒有證據,若是…想著又搖頭,陛下只怕不愿他州介入,又想到他的“遺言”,不由感到有些惘然。
妖皇寶座,他從未想過。
“喂,蘇伏,你搖頭是什么意思?”夜流蘇瞪大了美眸,盡管刻意地惡聲惡氣,仍是媚意叢生。
蘇伏笑了笑,忽然明白了夜流蘇的變化。道:“方才某心里想到一個破敵計策,卻要諸位配合,可想到流蘇道友或許不愿,不由搖頭打消此念。”
夜流蘇聽罷,反倒甚為好奇:“甚么愿不愿的,你說清楚。”
蘇伏便將“計策”說來,眾皆聽罷,不由都將視線落在夜流蘇身上。
“此事何難。”夜流蘇本色流露,眼波流轉,甚是媚惑人心,“若是你答應我一件事,人家便應了。”
“道友但說無妨。”
“人家不急,只當劍君應下了。奇襲之計卻是過時不候,不若先去殺敵,過后再提未遲。”夜流蘇細細地笑著,奸詐地像只小狐貍。雖然她本來就是狐妖。
蘇伏笑著應允,今時不同往日,他根本不懼夜流蘇耍花招。
見他如此爽快,夜流蘇反倒有些意外,再一想到他如今身份修為,不由微微一笑,笑容有些落寞。
這時帳外傳令兵又報說余神機在外求見,當即著他入來。
“柳真嵩殘部大多已受降,小部死忠已處理干凈。”
“很好,神機,某命你率軍三萬先行,饒至敵后,待聞喊殺聲,便是訊號,自后殺來,爭取將來犯之敵全數殲滅!”
“遵命!”
“還請四位道殺門徒隨行,將欲逃走的敵方高手將領拿下。”
四位道殺門徒自無不應。
蘇伏又轉向夜神月道:“貴族霓裳有傷在身,便留守療傷。統領且率余下大軍,列陣界河對岸,切不要發出聲響,待聞劍鳴,便為訊號,可率軍攻來。”
夜神月點螓應了。
“子龍,你且隨某喬裝混入,伺機殺死黃大仙、土吽王,切不可失手!”
“必不辱命!”
當夜,紫城大軍悄無聲息地動了起來,先由八千方才經過大戰的老卒,穿戴了敵軍盔甲,扮成柳真嵩部下。
繼而浩浩蕩蕩地簇擁著“柳真嵩”以及“俘虜”來到敵軍駐扎的高石嶺下,果見一個巨大的土石堡壘,坐落在石嶺上。
此時天光稍稍放亮,可以望見堡壘與石嶺之間深深陷入一個大坑,坑底布滿有毒的棱刺。上面架著一座吊橋,想要通行,必要堡壘中人將吊橋放下來才可。
柳真嵩身上有些臟亂,臉被不知何物劃了幾道痕跡,滲出了血。他騎在一匹地行龍上,腋下夾著五花大綁的“俘虜”夜流蘇,一面對堡壘中人冷聲喝道:“長了眼睛么?還不讓本帥進去?”
堡壘中人聽出是他的聲音,急忙指揮著將吊橋放下來,八千軍馬魚貫而入。
來到大門處,有個妖帥一臉焦急地迎來:“部帥,您可急死我們了,大帥聽說您私自發兵去攻伐,大發雷霆,正要我等去尋您回來。”
“哼,我這么大個人,有什么打緊。”柳真嵩緊了緊“俘虜”,后者登時用她一雙媚眼狠狠瞪來。
那妖帥好似才看到夜流蘇,驚訝道:“她,她不是狐族的夜流蘇么?”
“哈哈哈!”柳真嵩大笑,“狐族少主又如何,妖皇義女又如何,還不是成了我的俘虜,快去稟告叔父,便說我拿夜流蘇來孝敬他了。”
堡壘門洞開,顯出一個平坦的馬道,柳真嵩望著這一幕,心思微轉,對著身旁跟班使了個眼色。
八千軍跟在他身后來到馬道盡頭的第二道門,內中自有千秋,馬廄、兵營,校場應有盡有。將八千兵打散入堡壘每個角落,柳真嵩便帶著俘虜來到一個富麗堂皇的寢殿外。
大門自己洞開,內中擺設極為講究,在首位處擺了一張獸皮椅,坐了個約莫四五十年紀的中年男子。
柳真嵩先將俘虜隨意地丟置,向那中年男子行禮道:“拜見叔父!”
“嗯,聞說你大敗了紫城大軍,還俘虜了夜流蘇?”他正是柳宗元,其貌不揚,一雙眼睛瞇起來,就成了一條縫,正死死盯著因為五花大綁而曲線畢露的夜流蘇。
“叔父莫提了,折損了數千軍,方才抓了這賤人來。”柳真嵩晦氣地說著,“只可惜差些就能抓住夜神月。”
“哦?”柳宗元心思一動,“夜神月修為高你許多,你如何抓她?”
這確是一大疑點,柳真嵩冷笑道:“我軍夜襲,正巧被我撞見她外出,便捉了她,本欲要挾夜神月就犯。夜神月為了救這賤人,與小侄硬拼,殺了數千軍,卻中了小侄的毒,如今正覓地療傷去了,若是…”
“若是什么?”柳宗元心思癢癢地盯著夜流蘇猛瞧,愈是瞧,愈是覺得此女美艷不可方物。
他卻不知,夜流蘇一面對著他施展媚惑之術,一面感到極端的惡心。
“若是趁勝追擊,不難俘獲夜神月,到時…”
柳宗元望了望自家侄兒,見他臉上許多血漬,眸里卻滿是燃燒的欲望,心知他素來喜好夜神月這一類,不由嘿嘿一笑:“聽外面將士說,你要將她獻給我?這可是你的俘虜,不會舍不得?”
“當然會!”柳真嵩同樣嘿嘿笑著,“若是叔父將飛翼軍交由小侄,讓我去追蹤夜神月,這賤人自當雙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