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新的祭臺搭建起來。
這里沒有任何布置,因此談不上風水之說。但凌勝畢竟已是真仙,所搭建的祭壇,與東西南北相合,一絲不差,且接連天上星辰,構建出極為玄妙的陣勢。
凌勝站在祭臺上,而黑猴就在他肩上。
然而凌勝并沒有立在中央,而是站在祭壇邊角。
中央處,有一頭青鳥,盡管身覆羽毛,卻也僅有一指長,兩指寬。它忽然抖了一抖,身子大了一分,又自抖動,再大一分。
連過九次,這頭青鸞的身子,已有巴掌大小。
這座祭壇乃是星體碎片搭建而成,而引子,終究還是要那四十道才氣。
凌勝把手按在眉心,法力入內一寸,至明堂宮。
再入一寸,即是洞房宮。
又入一寸深,便到了泥丸宮,卷住那數十道才氣。
凌勝微微閉目,抽出四十道才氣,以法力困住,化作一團白光,灼灼耀目,勝于天上烈陽。他把手一揮,這團白光就即飛了出去。
青鸞雙眸凝重,朝著凌勝微微一點頭,就即吞服白光。
“與蘇白一場斗法,使得搭建祭臺一事受阻,終是讓煉魂老祖捷足先登。”黑猴說道:“此時,他只怕收攏了數百才氣,所有游離飄蕩的無主才氣,大約都落入了他的手中。”
凌勝點了點頭,閉目靜心,良久后,說道:“他已經開始掠奪才氣。”
黑猴驀然一驚。
“林景堂出手了。”
凌勝又是一聲淡淡言語。
黑猴更是心驚,看了凌勝一眼,暗道:“這小子的感知,何時敏銳到這等地步?猴爺我乃山神,尚且不能感知得到,他身為修道人,在這天地大劫之中,受制更重,居然能夠感應到煉魂老祖那邊的氣息?”
“劍氣…”凌勝緩緩說道:“林景堂把飛劍凝成一絲劍氣,附在才氣上面,適才爆發出來,也不知傷了煉魂老祖沒有。但是既然出手,連飛劍都落在煉魂老祖手中,他們之間,想必會有一場爭斗。”
那劍氣乃是林景堂竭力壓制,將飛劍凝成劍罡,附在才氣之上而成,連煉魂老祖都沒有發覺,黑猴雖然能夠借助山河大勢,但是感應不出,也屬常理。然而凌勝…
黑猴看了他片刻,略作沉思,便即明白。
天地之間,論劍氣,沒有人比凌勝更為精深。
更何況,這里的劫星乃是庚金之星,而凌勝修成的劍仙大道乃是至高庚金大道,在這里幾乎如魚得水。林景堂的劍氣雖非庚金劍氣,但也不免引動庚金之氣,在傷及煉魂老祖之時,聲勢并不算小,因此這才讓凌勝發覺。
凌勝略作猜測,便知林景堂是把飛劍附在才氣之上,才能有這般手段。
“林景堂出手了?”黑猴略微顯得低落,嘆息道:“無涯子怕是兇多吉少。”
當滄海桑田,天地之間只有一個故人,即便關系不善,也有相惜之意,因此念在故人份上,煉魂老祖并未對無涯子下手。但今時不同往日,大劫已經臨下,待過了大劫,煉魂老祖九劫圓滿,而自身大約業已破境天仙,就是他自身不愿飛升,也只得飛升而去,難以停留。
既然要離開這方天地,也無須有人敘舊了。
那么,還留著故人作甚?
煉魂老祖從來不是什么善人。
“閑話少說了…”
凌勝淡淡道:“來了。”
咻咻聲響幾乎不絕,許多才氣都往此處而來。
老龜守著這件寶物,偏安一隅,而青鳥如今得了這件寶物,則廣招四方才氣。
“凌勝小子祭臺搭建好了,正在吸取才氣。”煉魂老祖微微起身,四方才氣仍然不斷投入他眉心當中,滲入泥丸宮內,“便交給他了,待我收拾好了黎太生,再從他手上奪來所有才氣。”
武池心中有些驚怯,此去對付黎太生。那祖龍的本領幾乎堪比煉魂老祖,兩人爭斗,即便一點余波,也能讓他這小人物煙消云散。
這一刻,他心中萌生退意。
煉魂老祖偏頭看了他一眼,說道:“你跟在老組身后,增長些見識,把心放開一些。這大劫之后的天地,乃是以你為尊,似你這般怯弱,何以成器?”
武池忙低聲告罪,連道不敢。
“你這膽子,也該練練了。”
煉魂老祖搖了搖頭,說道:“林景堂來了,聽聞這后輩號稱旁門第一劍仙道祖,得盡無涯子真傳,頗有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味道。如此也好,便讓老祖看看,無涯子教導出來的弟子有幾分本領…”
“想要報師仇,便來罷。”
煉魂老祖微微吸氣,無意試探,一出手便是浩大仙法。
這位無上道祖,第一真仙,正忙著前去斬殺祖龍,無意耽擱。
老祖很忙。
修道人都有趨吉避兇,卜卦測算的本領或者感知,而仙人更是如此,凡有要事,必定心血來潮,掐指算盡天機。
然而如今天地大劫,幾乎所有仙人都失了占卜測卦,趨吉避兇的本領。
而對于風鈴閣的人物來講,雖然不能測算天機,但是對于與自身有關的重事,還是頗有感應。
李天善乃是前任風鈴總閣主的親傳弟子,在他上面,還有兩位師兄,下面仍有四位師弟。論修道天賦,他要比大師兄李天意更高一些,但是他自身精于修行,卻對測算占卜等風鈴閣秘傳法決的悟性不高。
但那也僅是相對而言。
他修為高過李天意,在孕仙山脈之前就已是顯玄,有測算之法來趨吉避兇,因此在孕仙山脈倒是讓他得以破入地仙。以他如今地仙修為來測算卜卦,盡管造詣低于李天意,可是測算出來的卦象,卻要比尚是凡俗境界的李天意強上無數倍。
忽然有風吹來。
李天善發絲飛揚,他微微抬頭,就見這一片有劫星墜下,以致于至今仍是萬里潔凈的天穹,忽然風云匯聚。
李天善眉頭微皺,心血來潮,忽然掐指算了一記。
然而天地劫數蒙蔽天機,原本一點小事都難以測算出來,何況事關仙人?
若在以往,他以地仙修為,掐指一算,便能算出許多事情。然而今日心血來潮,讓他一位地仙都心生感應,只怕事情不小,掐指算不出來也屬正常。
“天機蒙蔽,未免太過麻煩。”
李天善搖了搖頭,擺出一地物件,取龜殼,踏八方,持玉錘,忽然便朝龜殼砸落下去。
盡管當今天地不同,難以測卦,可是事關自身,李天善又是竭力施為,大約還是能夠測出少許端倪的。
龜殼崩碎。
兇兆!
原本測卦便是根據龜殼紋路,裂縫來推衍,此時連龜殼都一并崩碎,更是省去了測算這一步。
李天善眉頭緊皺。
龜殼碎片之上,隱隱現出血光,但是光芒并不強烈,僅有少許,若隱若現。
李天善正自猜測間,忽然一驚。
他眉間藏匿的十余道才氣,蠢蠢欲動。
忽有一道才氣,破開泥丸宮,崩裂洞房,撕開明堂,從眉心飛了出去。
一縷血液從李天善眉間滑落。
李天善怔了半晌,身上驀然升起一股寒氣。
血光之災,這不正是血光之災?
傷勢不重,只是傷了眉心竅穴,這血光災劫可算是極為輕微。但是那兇兆…
李天善皺眉良久,忽然一咬牙,放開眉心之中的十余道才氣。
十余道白色才氣,倏忽升空,飛了出去。
李天善此行費盡千幸萬苦,爭斗無數,才奪得十余道才氣,如此便盡數放了出去,讓他不禁苦澀萬分,只是為了保命,也只得如此。
“沒了才氣,要渡過這場劫數,存活下來的機會,幾乎不足萬一。我初入地仙,本就難以穩固,九劫齊至,只怕極難渡過…”李天善咬了咬牙,自忖道:“那些位真仙道祖,各有手段,似我這才氣無端生出變故,只怕也有哪位道祖施展的手段。罷了,再過半日,若是還不能尋得才氣,我便該離開這里,回到閣中尋找避劫之法。”
李天善雖是這般想著,但他心中業已明白,連自身泥丸宮內的才氣都難以保住,那些游離在野外的無主才氣,想必也都難以留下了。但他仍然有些不太死心,有意逗留半日。
“這里明顯有了變故,但半日平靜,想必還是有的。半日后我便離去,不論這里變得如何混亂,有何等變故,我都不去理會他了。”
他行走在山野中,見到好幾位眉心崩碎,傷勢慘重的散仙,妖仙。
這些仙人都是因為妄圖守住眉心才氣,終究被才氣崩開了眉心竅穴,以至于重傷,甚至有些仙人因此傷重隕落。
“這究竟是誰的手段?”
李天善倒吸口氣。
他遙望一眼,見到一位真仙。
只是這位道祖,看著似乎也不好受,他雙手按在眉心,仿佛要阻止什么東西從眉心奔出。
“連真仙道祖都保不住泥丸宮中的才氣?好生驚人的手段。”
“這人究竟是誰?莫非是被稱作第一真仙的煉魂老祖?”
“傳聞煉魂老祖手段極多,只怕真是他了。”
才這般想著,就聽一聲長鳴,清朗高揚。
不是煉魂老祖?
李天善驀然記起恩師之前留下的一句卦言。
龜守一處寶,鳥聚四方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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