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天后,鄭家的船隊抵達了舟山主島的海域。
在望遠鏡里,定遠侯鄭聯看見那些小漁船嚇得四處亂逃,他嘴里嘟囔著說:“干你娘的,跑個甚,我老鄭是來救爾等”
不過,那些排在碼頭上隨著波浪不停起起伏伏的大沙船們讓他很滿意,這幫子人,都沒有在上面安排些人手看管,這一點我等今后要引以為戒。
定遠侯鄭聯可以看到每一條船上都只有幾個人在那來回奔跑,十分慌張的樣子。
著急有什么用?大型沙船,光一個升帆動作,沒有三十個人都不夠用的。
這時北面的風開始大了些,兩條大夾板船有些顛簸了,船上的水手們開始手忙腳亂起來,不斷的調整船帆,這就是軟帆的缺點吧,需要隨時調整那些跟隨在身后的沙船卻若無其事,船老不停地大喊著,帆手不斷調整著硬帆的角度,船速一下子就提升上來了。
定遠侯鄭聯此時氣勢頗大地說:“命令他們沖擊碼頭!”
大夾板船上敲起了鑼,又打起了敲還有人沖著眾多沙船揮舞著鄭字大旗。
眾多沙船就往碼頭上直接沖擊。碼頭上雖然早都發現了打著鄭家大旗的入侵者,但是還是忙亂了一番,好半天,碼頭上的四門大炮才陸續響起當初奪下舟山時,幸好這些炮手沒有受到屠殺,死的都是黃斌卿的親信。
四門炮登時打翻了兩條沙船,還有一艘停了下來,可能是中炮了,正在灌水。
“還擊!”定遠侯鄭聯氣得差點把望遠鏡扔了,你們倒是搶先開炮啊!
大夾板船還正在調整著位置。這個真不能怪水手們無能,這個時期根本就不是北上的時期,別說還要作戰了!
還好,沙船船頭上的小炮也開火了,當然對碼頭上的炮臺并沒造成本質上的傷害,只有幸運的幾發打到了碼頭上,離著炮臺還有段距離,連個平民都沒有傷著但就這樣也起到了延遲炮臺開炮時間的作用,他們下一輪開炮的時間長了一些,但又對這支沙船隊伍造成了傷害,又有一艘船被擊沉了此時,兩條大夾板船終于調整好位置了,炮窗一一打開,那炮臺上的人見了,立刻都連蹦帶跳地跑了,不和你玩了 定遠侯鄭聯在望遠鏡里看的真切,他罵道:“干你娘的,想跑?!開炮,把炮臺給我轟平!”
炮擊到底是離不開數學的概率問題,幾十發,幾十發的打過去,有一座炮臺到底是被轟塌了。
已經上岸的鄭家軍士兵們,在碼頭的另一側看了半天光景了,其間還把炮臺都搜了一遍。在他們的叫好聲中,那炮臺塌了個不像樣子了。
兩艘大夾板船終于晃悠悠地靠上了碼頭,眾人開始亂哄哄地往下卸各種物件定遠侯鄭聯這時猛然想起來顧問團的教導這個時候是最容易受敵人攻擊的時候!啊哎,快展開防御隊形!
他的偏將撇著嘴想,還防御個啥?碼頭上一個人都沒了,那舟山城的大門早都關緊了你要是早一點讓我等沖擊,舟山城都拿下來了!
在充滿著各種各樣混亂的場面中,兩條大夾板船上的士兵們也借助各種纜繩溜下了碼頭。
他們有在碼頭上坐著聊天的、有來回走的、有一直蹦跳的,反正干什么的都有。直到行軍炮也小心的被放下后,在一陣一陣的竹哨聲中,鄭家軍重新整好了軍隊。
定遠侯鄭聯先問了一下人員的傷亡,然后點點頭,表示認可了損失,死傷才二百多人,這可是占了個碼頭,絕對是場勝仗他輕輕對自己的偏將說道:“你定是怪我不發令奪城,這是你缺少戰略眼光我等來,不是為了攻城拔寨,而是清君側,奪下舟山城易如反掌,可是會死傷多少?你要有愛民之心一個合格的勞動力那就是手榴彈、火銃槍的配額。
你不懂何為配額吧我暫且不說,你以后會知曉的人是第一生產力呀!”
定遠侯鄭聯面對著整裝待發的軍隊,高呼:“清君側,迎魯王!將我等的橫幅打開!!”
這支軍隊轟隆隆,充滿正氣地向舟山城走去。在他們的前頭,高舉著一條巨大的橫幅,“清君側,迎魯王”。
好在舟山城離碼頭不到三里地,全軍很快在城下停住,距離舟山城主大門上的六門火炮,正好處在安全位置。由此可以看出,鄭家的細作工作做得非常細致。
定遠侯鄭聯找了個較高的位置,觀察了一下,他發現城墻上士兵隱約布置了不少,從城墻排布的旗幟上看,武將好像都到齊了正好可以一鍋端了。
“來人,將我等的信件射上去!”
一個弓箭手便將早都準備好的箭拿出來,慢慢走向那城墻。那箭上早就綁著一封信他連箭頭都沒有去掉,揚身向那城墻上射去。只要飛上去就行了,他也不管落哪了,然后就小步跑了回來。
舟山城墻上武將們確實都出動了,不出來不成,這是個海島,碼頭被占了,戰船也沒有了,大家只能集體出來面對問題。
這群武官目前的領頭人是張名振。
張名振,字侯服,應天江寧人。少時剛直豪爽,頗有謀略,心懷壯志。游歷京師,東廠太監曹化淳引為上賓,與東林黨關系甚密。
崇禎末,以副將任臺州石浦游擊。1645年夏,南京、杭州相繼失守,錢肅樂等起兵擁魯王監國監國于紹興,張名振以兵赴。1646年魯王敗退入海,張名振扈從。不久,魯王去廈門,張名振留舟山待機。1649年,此人聯合奉隆武年號之舟山總兵黃斌卿的部下阮進,逼黃自盡,張名振得以迎魯王正式駐蹕舟山。
后被封為水陸總將,帥水陸兩軍駐于舟山,當然,現在只剩下陸軍了。
他們匆匆收容了逃回的水手后,便緊緊地關閉了城門。
現在他們一一都披戴整齊,齊齊地登上城頭觀看。
只見那支軍隊旗幟鮮明,軍服整齊,刀槍明亮,更是有一巨大的橫幅引人眼目,“清君側,迎魯王”。
眾人齊齊地吸了一口涼氣,這鄭家是把家底都拿出來了所為何事?
正待眾人猜測時,只見一名弓箭手走出軍隊,仰身射上一支箭那箭上綁著一封信。
眾人打開一看,方才明白原委先著人送去給魯王監國,現在還不知道他急成什么樣子呢。
眾人不自覺地把眼光投向張名振當初永勝伯鄭彩溺殺大臣,正是他狂怒不已,當場就與永勝伯鄭彩宣言從此勢不兩立如果鄭家指責是真,那么這事非張名振所做不可。
張名振微微一笑,說:“著人刺殺定遠侯,以傷永勝伯此小人之行徑也,侯服雖鄙陋之人,卻不會為之”
眾人略微一想,也便明白了眼下百廢待興之時,如何有精力去著人刺殺定遠侯?而且剛剛在舟山落定,豈會知道他定遠侯能在臺灣什么熱遮蘭市場就餐??
此事定是誤會,抑或是滿清的離間之計眾人的眼睛亮了,又看向張名振當初他與定遠侯鄭聯的關系尚好,此事定有解決的余地。
張名振輕攏長須,淡然地說:“諸位同仁,我等方才安定,不宜舞刀弄槍此事定有誤會,解鈴還須系鈴人,那信中暗含有指認侯服之意,定不是出自定遠侯本心,必是永勝伯之意,此事好辦來人,為我更換衣服,取來吊筐,將我吊運下去,我與定遠侯面談!無論如何,不可開城門救我他們遠道而來,缺少攻城利器,守住舟山城不是難事”
眾人當下心喜,卻都在面上做出凝重的表情,“諾!”
定遠侯鄭聯在望遠鏡中看到了張名振張侯服。
只見他身著書生白衣滾藍邊直裰,頭上戴著一頂書生方巾,手中拿著一把折扇,從吊筐中出來,搖搖晃晃地沖著大軍走來有人暗暗贊道:好一位玉樹臨風的中年大叔!
定遠侯鄭聯的頭開始痛了。事先大哥叮囑過,這個張名振一定會強出頭,到時不要聽他們的任何話語,話語要是有用的話,還要刀槍做甚?!
張名振以儒雅的君子的行走方式來到了這支軍隊面前,略一做揖,曰:“定遠侯可在?故人張侯服來訪!”
前排的鄭家軍自動向兩邊分開出一條胡同,這時,定遠侯鄭聯仰天大笑地走了出來。
“哈哈,我道是誰原來是張侯服張將軍!來人,把他抓起來”
許多人都呆住了,這,這不符常理,怎么也得說幾句,最后一個人理虧辭窮時才抓人或者其它吧?
有兩個士卒聽話,立刻沖了上去,結果這張侯服還真會兩下子,一時間沒制服住。其它人這才反應過來,又上去了十幾個,然后成功了。
張名振將軍的方巾掉了,頭發散了,折扇斷了,直裰撕了,還掉了一只鞋 張名振將軍正要大罵,一個士兵從地上抓起一把沙子一下子塞進了他嘴里,這時他只想著往外吐沙子了。
定遠侯鄭聯滿意地對那個塞沙子的士兵點點頭,表示贊賞。然后那個士兵還要塞,定遠侯鄭聯忙說:“算了,算了,別噎死他。侯服,我一定說不過你,結果是一樣的,我還說什么?!我到這里來是救人的,你以后就知道了”
張名振將軍氣得說不出話了,滿面通紅,只能嗚嗚叫個不停。
定遠侯鄭聯揮揮手,讓人把他帶下去。他回過頭來,看到城墻上一片騷動,他輕輕說:“真的,我等真的是來救爾等的,爾等卻不知唉!”
定遠侯鄭聯這十幾日,沒有精力清理發須他現在滿是胡茬子的臉上,流露出一種淡淡地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