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辛途恢復視覺能力的時候,就發現自己正站在一處零亂不堪的屋子里。但是零亂不堪的環境卻并不妨礙他的辨識。且不論辛途對他曾經住過十二年之久的地方的熟悉,但是仰躺在桌面上的尸體就足以說明一切問題。
還有那碎一地玻璃的照明燈,古董液晶電視,灑了一地的面湯…
此處正是他的家,那一處廉價的聯邦政府救濟房。
“我…已經死了嗎?”
沒錯,這里就是辛途曾經死亡之地,親手給那位堂姐陸紅衣槍殺的現場!
此時,2052年11月15日下午1點40分左右。
就在這個時間點向前推移兩個多小時,就在他吃著面,看著電視播放的有關“神秘云層籠罩全球”的新聞的時候,他的后腦就被人用槍頂住,那人很“仁慈”的允許他吃完面后再送他上路。然后,因為突然出現電視機與照明燈碎裂的異象,辛途轉身將面湯潑出去,做最后的掙扎,卻還是被一顆子彈了解性命——而這個時候,辛途才看清楚,那個要殺他的卻是十多年未見的堂姐,一身黑衣的陸紅衣。
現在想來,那個時候之所以電視機和照明燈會破裂,或許就和那“籠罩全球的神秘云層”有關,或者說和那個神秘“白色光人”有關。
一死,一活,地獄,天堂,人生的奇妙境遇,大概也不過如此吧?
辛途走到桌子旁邊,看著上面的已經死亡了兩個多小時的“自己”,那瞪大的無焦雙目仿佛在訴說著濃濃不甘和對人世的留戀。
“呵呵,”辛途笑了,笑聲由低到高,“呵…哈,哈哈哈…”
此刻,在這間昏暗的屋子里,兩個一模一樣的人。一個死了,冰冷的尸體就躺在桌子上;另一個活著,站在桌子旁大笑著,笑聲在凌亂的房間內回蕩縈繞,昏暗陰冷的詭異畫面簡直就好像是在拍鬼片一般。
漸漸的,辛途的笑聲止住了。
“你不是我,”辛途看著桌面上的尸體,“你已經死了。既然你作為人活不下去,就讓我作為怪物而活下去吧!”
如果說,辛途對于自己變成長尾巴的怪物一點也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哪怕被強大的力量一時沖昏了頭腦,可冷靜下來后想一想,作為一個人,誰愿意自己變得人不人,獸不獸的模樣。
但是此刻,親眼看到作為人而活著的自己的下場之后,辛途突然恍然,也徹徹底底的接受了異變后現實:怪物又怎么樣?現在我站著,我呼吸著,我笑著,我思考著,我活著!我又擁有了作為人而不可能有用的力量!這一切,難道不好嗎?
辛途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臉上竟然露出了非常自然的微笑:“再見。”
這個時候,辛途突然聽到門口方向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砰”的一聲,房門直接被一腳踹開,一個警察就槍指室內。
“不許動!”
看到房間內空蕩蕩,哪里有活人,張杰諾微微一愣,然后才沖身后警察做了個“跟進”的手勢,就小心謹慎的進入屋子里。
很快,他就確認屋子里真的沒有活人。
“奇怪,剛才的笑聲明明是從這里發出去的。”張杰諾收起槍,然后問正在檢查死者尸體的美女警察,“舞龍,怎么樣?”
被問及的女警霍舞龍是一個英姿颯爽的女警,有點兒嬰兒的臉龐滿是嚴肅,和“可愛”一點也不搭邊兒,前面不凸,后面卻很翹,將本來有些寬松的警褲撐的圓圓的,就算周圍的一些警察正在檢查現場也會忍不住的偷偷瞅一眼。
霍舞龍道:“死亡時間超過兩個兩個小時,致命傷是眉心的槍傷,沒有打斗痕跡,兇手應該站在這個位置,”她指了指倒地的椅子一側,“不過死者和兇手應該是認識的,他們應該經過短暫的交談,死者企圖以湯面干擾兇手,但是兇手反應靈敏,躲過去了,然后一槍斃命。從傷口來看,應該是6.66毫米的穿透彈,能夠弄到這種子彈,兇手要么職業殺手,要么擁有一定的財力和路子的狠角色。”
“小霍,你怎么知道死者和兇手認識?”一個青年警察問道。
“很簡單,如果不認識就直接開槍了,認識的才廢話。殺個人還廢話的人一定活不了多久,怎么去殺人?”霍舞龍將“廢話”咬的很清楚,滿臉寫著“生人熟人都莫近”。那個青年清楚尷尬的一笑。
這個時候,一個穿著警服的中年人走進來屋子。
“宋隊!”
“宋隊!”
宋鋼走到霍舞龍和陳杰諾的面前,看了一眼桌面上的尸體,嘆息一聲,道:“將這里的材料整理一遍,然后交到C組吧。”
“C組?”霍舞龍皺眉道,“宋隊,這不合適吧?可是我們接到的報案啊。”宋鋼擺擺手,道:“這件案子太大,我們接不了,只有C組人敢接。”霍舞龍問道:“宋隊你認識死者?我剛剛查了死者的資料,一個靠著政府救濟的下層平民而已,我們怎么就接不了?”張杰諾道:“小霍,聽宋隊的吧。”
宋鋼擺擺手,最后看了一眼“辛途”的尸體,“聽我的沒錯。”說完,他就轉身離去了。
“宋隊…”霍舞龍一跺腳,“可惡!”如果是大案子,她就更想接了。甩了甩手,霍舞龍就來到簡陋的陽臺上,看著天上濃濃的云,倔強的嘀咕道:“既然是大案子,你不讓我查,我偏要查給你看。哼!我等下我就去檔案庫查查,我倒要看看這個辛途究竟是什么人。”
就在霍舞龍的腳下,辛途如同蜘蛛一樣伏在陽臺下。聽了他們的談話,辛途心想:“這個叫舞龍的女警倒是有兩把刷子。”
的確,在陸紅衣殺他之前,她很“仁慈”的讓辛途說出自己的遺言,并恩準他吃完那碗熱騰騰的青菜肉絲面后再殺他。
等到感覺到那個女警重新進了屋子,辛途就悄無聲息的落了下去。
剛好有一個正在樓梯口玩耍的小孩子看到了辛途從天而降,驚嚇一跳。辛途沖他“噓”了一聲,那小孩子也笑嘻嘻的“噓”了起來。辛途摸了摸他的圓圓腦袋,就轉身拐入了一處小巷子。
辛途剛剛拐入小巷子,宋鋼就正好下到樓梯口,又是一聲深深嘆息,呢喃著道:“辛家最后的血脈也沒了…辛老先生,對不起了…”說完,他摸了摸在樓梯口玩耍的小男孩的頭,落寞的離去了。
不久之后,張杰諾帶著一眾警察出了救濟樓。至于犯罪現場的尸體他們沒有動,等下法醫和C組會來接收,只留了兩個封鎖看守現場的。就霍舞龍一個人似有心情的落在最后面。在經過那小男孩的時候,霍舞龍出于職業習慣,就拿出了辛途的相片,問道:“小弟弟,姐姐問你個問題,這個哥哥你認識嗎?”
那個小男孩盯著照片看了好一會兒,就舉起手來好像回答老師的問題一樣,道:“警察姐姐我知道!這個哥哥剛剛從上天上飛下來,然后就在那邊消失不見了。”
“呃…”霍舞龍頭皮一麻,盯著那個小男孩,問道:“小弟弟,撒謊可是不對的哦。你看清楚了嗎?”
“我才沒有撒謊呢!”小男孩叫道,“小狗狗才撒謊!不理你了,哼!”說完,他就沖霍舞龍吐了吐舌頭,抱著球就跑開了。
霍舞龍望向小男孩指著的方向,也就是辛途消失的小巷,饒是以她除了狗以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覺得背脊有些發寒。
“開…開玩笑的吧?”霍舞龍搓了搓涼颼颼的手臂,不敢再呆了,轉身就追上隊伍,時不時還回頭看幾眼。
另一邊,辛途從一間公共廁所中走了出來。
此刻的辛途已經完全換了一副樣貌。利用200紅石幣兌換而來的“變臉面具”,辛途將自己變成了一個濃眉大眼高鼻闊口的青年,穿上了一身褐色的風衣,還戴了一頂鴨舌帽,走到馬路邊上直接攔了一輛出租車,徑直往“共產醫院”而去。
很快,出租車就在共產醫院停了下來。
辛途迫不及待的小跑起來,進入大門之后就直往住院部大樓而去。進入住院大樓之后,辛途甚至不坐電梯,直接就從電梯跑上了三樓,然后往313病房而去。此刻,辛途也難以抑制住自己激動的心情了,甚至為此撞倒了一個護士,辛途理也沒理。
剛剛例行查房后的張曦正想偷偷給男朋友打電話,卻不想突然給撞了一下,更可氣的是竟然連一聲道歉都沒聽到,張曦的心情一下子就壞了起來。爬起來扭頭望去,就看到一個帶著鴨舌帽穿著褐色風衣的男子。
“十分可疑”這四個字用在這種人身上的!
張曦突然想到,外科那邊的林醫生不就是在兩個多小時前被患者家屬一刀捅死的嗎?據說一刀捅進心臟,當場就死了,血流了滿地都是。那人不會也是病人家屬來砍醫生泄憤的吧?張曦渾身一顫,猶豫了一會兒,卻嘴巴一噘就跟上去,同時也手腕上的微型電腦上操作起來,準備隨時報警。
辛途直接將313的病房推開來,頓時一股寒氣就撲面而來。
患上熱癥的病人必須居住在氣溫極低的特殊病房內,如此才能夠有效的遏制住熱癥的加劇與惡化。但是由于熱癥患者并不具備抗寒的能力,所以患上熱癥的人就必須承受冰與火的雙重煎熬。每每想到母親正在承受著這種地獄般的煎熬的時候,辛途的心就刀絞一樣的疼痛。
從而,辛途對陸家的報復欲望就越加的強烈,甚至是病態!
然后推開房門的那一剎那,辛途雙目瞬間充血赤紅起來。
因為313號病房內,2號病床上哪有自己的母親?!那躺著的分明是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而另外兩個病床躺著的也不是昨日辛途探病時見到的那兩個。
辛途以為自己看錯了房間號,抬頭一看,的確是313號病房沒錯啊。那我母親呢?我母親去哪里了!?
“喂,你干什么?”一個女聲呵斥了起來,“這里是低溫病房,你怎么可以隨意開門?”
辛途猛一回頭,就看到幾米外站著個護士,瞬間沖過去一把就將那個呵斥他的女護士就揪進了病房,同時將病房門“砰”的一聲關起來。
313病房內的三個飽受熱癥煎熬的人頓時就緊張起來。
“啊!”張曦哪里想到這個人竟然是個基因優化人,離了幾米也瞬間來到她面前,她甚至來不及發出警報就給揪進了病房,還給提起來摁在墻壁上,她不可遏制的驚叫了起來,“你要干什么?這里是醫院!你放開我!”
辛途喘息的聲音都顫抖起來了,道:“說,我媽呢?313病房2號床的病人!你們把我媽弄哪里去了?啊!”
“你放開我,放開我!報警,快啊!”
“我看你們誰敢亂動?”辛途猛頭就朝著那三個病人嘶吼一聲,那三個病人當即嚇的乖乖聽話了,然后辛途就掐住張曦的脖子,磨牙碎齒一般說道:“說!我再問一遍:313號病房2號床,名為辛蔓菁的病人哪里去了?你不說,我就捏碎你的脖子!”
暴戾的氣息釋放出來,原本就已經是零下10度的病房的氣溫瞬間驟降。
張曦怕了,看到眼前男人好像發狂的野獸一般的神情,她自心底的顫抖驚恐起來,這一陣一陣的恐懼甚至讓她冷靜了下來,“我查…給你查一查…咳咳…”感覺那只掐著自己脖子的鋼鐵手臂松了松,張曦連忙在手腕上的便攜電腦上操作起來。
“查…查到了,11點35分,叫做辛蔓菁的女病人就確認死亡了…你…”
辛途突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連手上的力量都泄去了,之前的兇狠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則是失魂落魄:“死了…死了?”
張曦偷偷的看了辛途一眼,手指就在操作盤上輕輕一點…與此同時,保安室就收到了張曦發出的求救信號。
“不可能!”辛途又捏住張曦的脖子,“我媽只是的中期的‘熱癥’,至少可以再活兩個月!怎么可能現在就死了?!”
“我…我不知道…病例日志上是這么寫的,我只是個護士,求求你…”
就在這個時候,辛途突然聽到病房外傳來一陣急促凌亂的腳步聲。雖然低溫病房的隔音效果很好,但是怎么可能避過他此刻的感官能力?
辛途殘忍的一笑,道:“你報警?好!你往后的日子都會為你今天的決定而后悔,我想你保證!”
說著辛途取出一個民牌,在張曦的額頭上一按,張曦瞬間就化作點點白光被吸入了民牌之中。緊接著辛途一拳頭將整個窗戶砸個粉碎,一躍而下。
“砰”的一聲,病房粗暴的踹開,一群提著警棍的保安就蜂擁而入,暴徒他們沒有看到,只看到三個病人齊齊的指向被粉碎的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