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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好一件事,加上食物讓人產生幸福感,琉璃的心情在這么多日子來第一天輕松。晚上睡覺的時候,她夢到進了廚房。
灶上,白氣氤氳。屋里,香氣四溢。爐火前,數百個胖胖的包子和一條白衣身影。
有名的素包子不是大慈恩寺的出產嗎?為什么廚子卻是道士打扮?在夢里,琉璃疑惑。而當那位道長回頭,卻居然是:蕭十一!
這是夢,快醒過來。琉璃命令自己,就算還沒恢復意識也非常清醒。可是她卻沒能醒,身體也動彈不得,任由蕭十一拉住她的手,把一枚白胖胖的包子放在她掌心里。
他的手指真涼,冰一樣,害得她打了個寒戰。而那包子卻又突然變成了火,燒得她痛苦萬分,她甚至聞到了燒焦的肉味。再抬頭,哪里是蕭十一,分明是石夫人。
石夫人對她笑,“好孩子,放輕松,別讓仇恨蒙住了雙眼。一輩子還長著呢,你不知道會遇到誰,會離開誰,會是誰陪你走到最后。但無論是誰陪伴過你,都要存著感激之心。”
琉璃想說話,但喉嚨被梗住了,根本發不了聲。這樣子,倒像是鬼壓床,被魘住了。
可是,她又不想醒來了。她忽然很眷戀石夫人,只恨自己從前每天沉迷于心事,對石夫人的感激和孺慕之情,從來沒有說出口,也沒有表現出來。可是石夫人那樣聰明,應該知道的吧?
她伸出雙手,想擁抱石夫人,沒成想卻撲了個空。愕然中,就見石夫人瞬間化為青霧,那微笑就那樣飄渺散去,成為她心中最后的印象。
她大吃一驚,摔倒了。再睜開眼,天色微明。
每天這個時候,是她心情最寧靜之時。可此刻。她卻非常恐慌,心跳如擂,有一種特別不好的預感,似乎要永遠失去什么。那是死亡的氣息,她兩世里經過得太多,甚至都熟悉了。
摸摸臉,竟然都是淚水。
她猛然坐起,才要叫人,就聽到外頭有急促的敲門聲傳來。接著,是慌亂的腳步聲。
“誰在外頭?”她問。嗓子發緊。
青黛推門而入。身上只著中衣。散著頭發,披著外衫。她美麗精致的小臉蒼白,還有淚意在眼睛中閃動。
“小姐…”青黛叫了一聲,又頓了頓才道。“紅蝶姐姐得到了漕幫快送過來的消息,石夫人…石夫人沒了。”聲音已經哽咽。
在石家一住三年,誰沒有受過夫人的疼愛和教導。石夫人,是她們這些人共同的母親。
“什么時候的事?”琉璃拼命控制著喉嚨的肌肉,不要立即大哭出來。
“今天是頭七。”青黛再控制不住,軟軟跌坐在地上,低泣。
頭七,回魂夜,石夫人得是多不放心她。才山長水遠的過來入夢?就像姐姐,也是在頭七那天入夢,示警于她,讓她從霍家那場大火中逃生。她何德何能,讓逝去的人如此惦記!
“幫我梳洗。叫紅蝶姐姐進來。”琉璃下了床,盡管兩腿都哆嗦了,卻努力支撐住。
要發訃聞報喪,要搭靈棚遙祭,要治喪著孝,太多太多的事要做,她哪有資格哭泣?哪有資格軟弱。可盡管貌似平靜的籌備著一切,那痛徹心扉的悲傷又怎能不泛濫開來?
兩世里,她在姐姐面前都是任性的,常耍小孩子脾氣,卻從沒對姐姐說過她愛姐姐。對石夫人,既然頂了人家女兒的名號,又享受了慈母之愛,她很想叫一聲娘,可卻沒有。
為什么?為什么她總是來不及做一些事,說一些話?有時候,她覺得她身上那些永遠也無法彌補的遺憾不是老天造成的,全是她自己的錯!
“不如哭出聲來吧?”男人嘆息的聲音響起,“憋在心里可不好。”
抬起淚眼,只有模糊的影子,卻深知是蕭十一。早上的訃聞才發出,家中的仆人正忙著縫孝衣、搭靈棚,滿府縞也素才成形,別人都還不知道,他人就到了。這說明,他有眼線盯著水府。可這時候,誰還會理會這些破事?也不想問他是從大門進的,還是偷潛進來。
蕭十一彎下腰,伸出手,耐心的等著。
生生居的丫鬟婆子都被琉璃打發出去幫忙,空蕩蕩的院子里只有她一個。他進來后,發現她滿身孝服,如墨烏發上別著一條小小白花,整個人縮在桌子下面,團成一顆小球,不斷抽動著,卻半點聲音也不發出,好不可憐。她大約不想讓人看到她這樣子,事實上進屋的人若不仔細找,確實不會看到她。可他看到了,心頭就像被針刺了似的,疼得不算厲害,卻清楚明白。
“哭不丟人,不敢哭才丟人。”他柔聲勸,實在受不了她連痛苦都那么壓抑。
“你明明知道,石頭不是我哥。石夫人,也不是我的娘親。”琉璃摒著呼吸,因為不想嗓音失控,只能一個字一個字擠出胸腔。
所以,你沒有資格哭嗎?蕭羽不禁搖頭。這姑娘,總是把任何關系都要分清楚。
“娘親不是指的生你的人。”他的聲音放得更軟,“是愛護你、保護你、夏天怕你熱,冬天恐你寒,少吃一口就擔心你肚子餓的那個人。所以哭吧琉璃,娘親去世了,是人就會哭的。”
當年,他也哭過,雖然那個女人沒有給過他娘親的感覺。
“來,到我這兒來哭。”他近乎勸哄她,帶著非一般的魔力。
琉璃就像被蠱惑了似的,從桌子下鉆出來,把自己冰冷的雙手遞入那干燥溫暖的掌心,被拎起的感覺,那么近似于憐惜。
而在感受到對方體溫的剎那,琉璃終于崩潰。可她仍然不愿意發出大大聲響,只拉開蕭十一的衣領,把整張臉都埋在他的胸口上,把哭聲悶在他的衣服里。
蕭羽個子高,這情形只能半彎著身子配合。他想抱著懷中人,到底手伸到一半又垂下。
還有什么,比一個堅強銳利、冷淡疏遠、又總是站在對立面的女子的突然脆弱,更攪動男人的心?此時,他的五臟六腑都扭在了一起。雜七雜八亂得很,那陌生的感覺,很不舒服。
也不知過了多久,唯唯突然跑進來,“小姐…”她想報告說京城漕幫總舵的人前來吊唁和守靈來了,可卻一腳門里,一腳門外的愣怔在當地。
她看到全身孝服的小姐,整個人都窩在一身純黑的臨山郡王懷里,強烈的色彩對比,卻奇異的和諧。就像太極圖中的陰陽兩極。而臨山郡王只是站著。什么不規矩的動作也沒有。君子得不得了。在小姐還沒有發現她時,輕輕拍了拍小姐的肩,“哭好了的話,就站起來。往后好好活著。好好做事。”那聲音如此溫柔,令唯唯以為幫主附了郡王殿下的體。
而琉璃迅速恢復理智,撐著蕭十一的胸膛站直。她抬頭看他,迷惑了片刻,仿佛不記得之前發生過什么,隨后就冷下神情道,“吊唁在前院。”
蕭羽近乎失笑,就算早習慣了琉璃的過河拆橋,但這也太快了些不是嗎?不過。這證明琉璃發泄了傷心之情后,心中不會郁結成病。到底,算他功德一件,何必還斤斤計較?
他也,放心了。
“節哀。”說出這兩個標準的慰問字。蕭羽大步往外走,完全不在意自己胸前濕的那一大片地方。好在琉璃是扒開他外袍的領子哭的,濕的是里頭的中衣。那潮乎乎的感覺,害他覺得脖子下面有小手在抓撓。
接下來的幾天,水府的白事辦得有條不紊。這全是凌紅蝶的功勞,因為琉璃平時不在意這些古代的儀禮規矩,突然要她自己操持,她無法做到面面俱到。就連溫氏姐妹,都讓凌紅蝶請了回去,一位是未來七月新嫁娘,一個是還沒訂親的姑娘,喪事不吉,自然要避諱的。
古人迷信,溫氏姐妹再要名聲和想討好水石喬,也不敢沾了晦氣。再說,漕幫大批漢子來來往往的,也很不方便。于是她們安慰了琉璃幾句就走了,倒是王琳瑯,硬是陪了琉璃兩天。
兩天后,江南分舵又傳來消息,石夫人遺言,喪事不可大辦。但盡管如此,侍母甚孝的水石喬,也要等七七過后才回京。他雖無實職,好歹有官爵,照理應該丁憂的。但皇上有旨,叫他在京守孝,所以大約兩個月后,他快七月時才能歸來。
這意味著,對付郭有年的事就全落在琉璃自己的身上。她并沒有為失了助力而慌亂,或者失了分寸。因為,所有事都在按照她的算計在進行。因為,她習慣不依賴別人,哪怕那個人是石頭。她只是心里長草般的不定,預感還有什么不好的事會發生。
她沒留意到,凌紅蝶欲言又止,卻終究還是什么也沒說,只暗暗長嘆了口氣。
蕭真倒是從東津府回來了,身為皇子,卻不避嫌,主動幫助水大將軍府,招待了一下來吊唁的男賓,擺出半子之態來,給足了琉璃面子。當然,琉璃也沒讓他多做,很快提了大管事來代替。蕭真只每天來探望安慰琉璃,也用足了未婚夫的心意。
……66有話要說……
我很分裂,因為太入戲,寫這章時,哭得一塌糊涂。但另一方面,粉票上榜,又特別高興,今天真是…
但我發現了,十一同學送素包子比露人魚線有用,難道大家全是吃貨咩?愛包子勝過美男。感謝大家,希望后天能雙更,之所不今天就感謝或者明天,因為作者君本來身體就不好,樓上又開始漫長且斷續的裝修,天天電鉆響,又砸陽臺又敲墻,作者君腦仁兒疼,快崩潰了。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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